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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反光史詩

005、環(huán)

巨型反光史詩 超級禿頭人 11315 2018-04-16 15:2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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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施林尼共和國,諾文斯克經(jīng)濟特區(qū)

  塔科夫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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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均離開大約15分鐘之后,中士停下了隊伍。他指了指街南面的建筑二樓,示意左翼檢查高處。

  他聽到電臺里傳來了一聲輕微的摩擦聲,接著身后有人捏了捏他的左肩。他走到街角,小心翼翼地湊到透光的窗口前,慢慢探出頭望了一眼。丁字路口的斜對面是安全的,他招招手,讓副手看看能不能在二樓找到一個射界良好的窗口。

  “交戰(zhàn)規(guī)則?”B隊有人問道。

  R博士說:“他們不問,我們不答。”

  中士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態(tài)度,但他并不是這支小隊的最高指揮官。嚴格來說,由于現(xiàn)在所有的軍官都不在,也沒有比他更為資深的士官,中士自然而然地頂上了探險隊軍事負責(zé)人的位置。他的權(quán)威受限于這位博士,只能為R博士的命令提供一些專業(yè)意見,這些意見當(dāng)然要服從于MRF-30的探索任務(wù)。

  R博士顯然對發(fā)生在李均身上的異變很感興趣,在中士看來,他把自己的好奇心置于了整支小隊的安危之上。他沒有耐心套李均的話,只是盡快把他打發(fā)到了博士的視線之外。

  李均是個軟弱的小雜種,永遠提心吊膽,卻不值得額外的擔(dān)心。早在他們還歸屬于MRF-07的時候,中士就一直讓他擔(dān)任小隊的記錄員,只是因為他總是在逃跑,而且總能逃掉罷了。在李均的簡歷上,基金會的人事部門用六項粗略得有些失禮的指標,概括了李均的全部功用:生存——10/10。

  中士抱著步槍,揮手指向了前方街口處的掩體,又吩咐道:“尖兵,你殿后?!庇捎诶罹x隊,他手里只剩下兩個使用超音速彈的槍手,一支發(fā)射7.62x39彈的半自動步槍,以及另一支5.56毫米自動步槍。于是中士自己就很自然地頂在了隊伍最前面,他可以隨時切換到李均留下的武器,只是聲音會稍大一點。

  B隊留了一個支援火力手在丁字路口的二樓,他是個很響很吵的保險,最好派不上用場。B隊其余的成員繞到了路口的東側(cè),在廢棄車輛的陰影間穿行。

  他們沒有想到城里的夜間有這么亮,本地情報源說相當(dāng)于晴朗的夜空,主要光源是星光。然而現(xiàn)在他們背后的建筑形成一塊高亮度的背景,如果有人從北側(cè)靠近,他們很容易從這樣的背景上分辨出人影來。

  中士踩著瓦礫走進了一間完了蛋的服裝店里,幾個人體模型倒在地上。倒塌了一半的沿街墻壁在墻壁和人行道之間鋪出了一道磚石緩坡,他從店里拖了個人體模型出來,丟在碎磚上,又調(diào)了調(diào)角度。

  這讓他獲得了一個不錯的遮蔽物,好掩蓋頭盔明顯的圓潤邊角。

  “B5,看到任何活動了嗎?”

  觀察哨在廢車堆靠右一側(cè):“沒有動靜?!?p>  沒有動靜持續(xù)了很久,城里稍遠一些的地方響了幾聲槍,遠在任何人來得及在城市刷新之后趕到的范圍之外。這兩聲槍響總是會響起來,在塔科夫城允許的隨機性中,就好像是某種宿命一樣。

  R博士壓著嗓子:“A1,你確定是這條街?”

  中士當(dāng)然看過路牌,他差點踩在那玩意上面。他看了眼表,4點55分。如果5分鐘之內(nèi),經(jīng)三路北面還沒有動靜,他們就繼續(xù)往東移動:“B3,東面?”

  “東面干凈?!?p>  “我們看守到0500整點,然后向東卷動。”

  “明白?!?p>  另一個聲音忽然切入進來:“中斷中斷中斷,A1,北面有活動,1點方向。”

  中士湊到瞄準鏡前,稍微往右邊轉(zhuǎn)了幾度,瞄準了兩個街區(qū)外的一個十字路口。那里有一塊稍顯明亮一些的區(qū)域,也沒有掩體。有一輛民用小轎車曾經(jīng)停在那個十字路口的中央,只不過早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個透光的空架子。

  輪轂已經(jīng)變成了鋁水,也許正卡在水泥板的縫隙之間。右后輪的剎車盤被拆走了,剩下的三個剎車盤是很糟糕的掩蔽物。中士知道全裝藥彈上的鎢合金彈頭足夠打穿大部分掩體,但是這必須用到李均那把槍。

  他把準星挪回十字路口,在街角右側(cè)沿街的窗口前停頓了一下:“A2,我沒……”

  一個影子在櫥窗后晃了晃,翻過窗口,飛快地跑過馬路——應(yīng)該是緯七路——消失在建筑的遮擋之下。中士的準星順著他移動的方向平移了一段,終于在門邊看到了一截露出來的槍管。

  “A2,我看到目標了。1點鐘方向,靠近十字路口的建筑門口?!?p>  他們在等什么?中士知道這個街區(qū)也有完整的供熱管道,這些人難道找不到下去的路?他的腦子里鋪開了一張地圖,李均告訴他東面更危險,所以他寧愿暴露自己也要往北走?,F(xiàn)在是誰誤判了情況?

  中士只希望R博士沒有誤判情況,他剛才有很好的射擊機會。李均身上需要拆走的組件只有護符系統(tǒng)和DSU,其余部分都可以用燃燒彈處理掉,浪費的時間不會比現(xiàn)在更多。

  “A1,看到隊尾了?!毖b備了熱像儀的射手報告道:“要等他們再過一條街嗎?”

  但是R博士討人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交戰(zhàn),我們現(xiàn)在走。”

  現(xiàn)在移動起來肯定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R博士是隊伍里說了算的人物。他可能在做實驗,也可能是突發(fā)精神失常,在基金會這樣的組織中,突發(fā)的精神失常也有可能是實驗的一部分。

  中士不認可敵前轉(zhuǎn)移的命令,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就在一個半街區(qū)之外,眼力只要稍好一些就有可能發(fā)現(xiàn)轉(zhuǎn)移中的小隊。但他只是機動特遣隊的一員——如果說整個世界就是一臺用久了的破機器,機動特遣隊就是適用于拍打法的專業(yè)工具,就像德國工程師常備的橡皮榔頭、硅膠巴掌(分別有對應(yīng)成年人、青少年和幼兒力度的一套三件)和液壓驅(qū)動的仿生學(xué)靴子腿一樣——問題在于工具自己是沒法決定什么時候去拍打舊機器的,他們被操持于研究員們的手上,能做的只是讓自己變得更好用一些。

  既然要收拾博士留下的爛攤子,中士只能盡量收拾得干凈一些。

  “B4,你看到目標了嗎?”

  他問位置最高視野最好的機槍手。支援火力藏在建筑二樓的樓梯走廊尾端,貼著墻上的陰影,把前握把架在扶手上。中士估計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街道右側(cè)的大部分人行道,這樣大致補足了A隊撤離后留下的視野空缺。

  殿后的尖兵是王光遠,他是16年為北美的一起事件啟用的,結(jié)果僥幸沒派上用場,被丟進了發(fā)展/觀察小組。在那之后,他又在好幾個運氣不錯的單位之間輾轉(zhuǎn)了兩三年,最后終于落到了R博士的手里。

  尖兵從瓦礫堆里鉆出來,一溜小跑穿過了丁字路口的廢車堆,跑到了馬路的另一邊。接下來是中士的副手,他從樓梯通道里下來,在柵欄門口等了等:“他們在往這邊看嗎?”

  中士盯著正順著街道摸過來的拾荒者,這些家伙行動起來非常小心謹慎,走在街道右側(cè)的只有一小隊五六個人影,還有幾個影子隱藏在沿街的建筑里。

  “沒事,你先走。”

  中士自己不愿意帶隊穿過建筑行動,主要是因為建筑里充滿了危險的轉(zhuǎn)角,這些轉(zhuǎn)角會縮短交戰(zhàn)的距離,削弱夜視儀和良好組織帶來的優(yōu)勢。而且建筑中的地面不怎么清爽,很難保證自己不會意外發(fā)出聲音。那些本地黑幫顯然并不遵循同樣的邏輯,他們更擔(dān)心自己離掩體太遠,被人堵在開闊地上。

  A2探頭望了望,很快繞過一輛打橫的大巴,順著陰影的走向跑到了街道的另一邊。在一個街區(qū)之外,第一組拾荒者們已經(jīng)走到了最靠近路口的位置。那應(yīng)該是一間賣酒的小店,窗口外安裝了一層防盜網(wǎng),外面還有牢房似的金屬柵欄,這兩重措施把小店打造成了一座小小的堡壘,只不過里面的玻璃早就被打破了。

  中士繼續(xù)瞄著那群人,他們提著槍守在店門口稍等了一陣,店里的人才拉開門,讓他們進去。隔著兩百來米的距離,他完全能感受到拾荒者的焦慮。

  “A1,我到位了?!?p>  “正在移動,保持觀察?!?p>  中士撿起他放在地上的武器,抱著自己的槍站起身來,往墻后的陰影中躲了躲。他照樣探頭望了望拾荒者的方向,第二支小隊正順著原路行動,這次街面上的人數(shù)稍多些。

  “那是什么?”

  中士正要提著槍跑出陰影,忽然看到了一條紅外激光形成的指示線。他重新調(diào)整過重心,藏回陰影中:“你們看到了嗎?”

  “沒錯,IR激光。”

  這意味著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冒出了一群裝備著夜視設(shè)備的新朋友,IR激光只能通過夜視儀觀察到,當(dāng)然不會屬于本地的拾荒者。

  光束繞著人群晃了晃,平移指向了那扇門,然后就消失了。拾荒者們毫無察覺地往前走去,東張西望,有人盯著光束射來的方向,但是他顯然什么都沒看到,槍口自然地朝地面垂著。

  中士知道,留給他們運動的時間不多了。激光束可能是從緯八路那一側(cè)射出的,目的是為了給其他角度上的射手指示目標方向。沒準“其他射手”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丁字路口這邊的動靜,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那隊拾荒者的一舉一動。

  他一步躥過大巴和建筑之間的缺口,跑了兩步,弓著身子好讓小轎車的輪廓掩蓋住他。中士繞過一輛側(cè)翻的SUV,拍了拍伏在地上的強尼:“走。”

  強尼收拾起他的武器,翻身跟上了中士。他們剛跑過馬路,機槍手的聲音就出現(xiàn)在無線電里:“屋頂上有人!”

  在中士決定對策之前,R博士就運用起他的權(quán)威:“那個誰,過來,別盯著看了?!?p>  機槍手應(yīng)了一聲,他本來就在R博士的隊里,在他們重新匯合之前,一直都在這家伙的指揮之下。但是他在應(yīng)答完之后,大概是卡住了無線電的按鈕,頻道里一時間充滿了降噪系統(tǒng)處理過的腳步聲。麥克風(fēng)濾掉了靴子落地的沖擊聲,只剩下抬腳時砂石滑動時細密的沙沙聲。

  中士聽見他從樓梯上下來,背包靠在墻壁上,伸手拉開門的全過程。機槍手按了按對講機,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我要出來了。屋頂上的人在看這邊嗎?”

  B隊領(lǐng)頭的尖兵一直在觀察高處,但是他的位置太低,只能看到三層建筑支出來的屋檐。他轉(zhuǎn)頭望了望:“沒有,你直接……”

  他忽然本能地往掩體后縮了縮,接著,一連串細微的槍聲才傳了過來,夾雜著幾聲跳彈的呼嘯聲。

  機槍手剛跑出門洞,在槍聲傳來的一瞬間,他往前撲倒在地上,像只蜥蜴似的爬下了人行道。他掙扎著往前爬了兩三米,未經(jīng)消音器掩蓋的還擊聲也響了起來。

  他匍匐著往前掙了幾下,忽然被人揪了起來:“起來!跑!不是打的我們?!?p>  中士提著他胸掛側(cè)面一根比較趁手的帶子,揪著他沖到了街拐角的陰影中。其他隊員往兩邊挪了挪位置,留出了一段空檔。

  “這是怎么回事?”中士問道,“光遠,你帶兩個人開一下路,我們現(xiàn)在就走。”他話音剛落,北面的屠場就爆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巨響,緊接著是第二聲。AK稀稀拉拉的還擊聲當(dāng)即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才傳出兩聲瘆人的慘叫聲。

  中士連拽帶推地把人從街角小店的斷墻后踢出來,MRF-30僅存的這些殘兵敗將似乎進入了一種麻木的狀態(tài)。中士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情報里沒有提過這次交火,這道霧墻之外,也沒有人提醒過他們,“幽靈小隊”會出現(xiàn)在距離入口這么近的地方。

  他們原以為這支裝備著現(xiàn)代化武器和夜視設(shè)備的小隊,應(yīng)該在北面稍遠一些的地方出現(xiàn),和另一支拾荒者隊伍遭遇。按照一些含混不清的傳言,這些槍手很有可能是聯(lián)合安保公司17年失蹤的那支小隊。在情報部門提供的時間表上,還記錄著那次交火的起止時間。

  有些本地人說那支小隊會一路移動到沾染區(qū)的核心,丟下三到五具尸體,最終消失在包圍光環(huán)實驗室的霧球中。只不過這幾年來,敢于穿過兩道霧墻進入塔科夫城的冒險家越來越少,外面的環(huán)境也不再容許淘金客們逗留在此地,繼續(xù)享受灰色地帶無法無天的自由。

  基金會早就知道2017霧墻后面的情況有些失控,所以在組建MRF-30的時候,基金會集中了人員儲備中的精華,湊齊了一籃子運氣不錯的家伙。

  中士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被選上的:在智利的那檔破事之后,他隊里損失了兩個人,另一些人——比方說李均——幸存了下來,在完成全部事后簡報程序之后,選擇了C類記憶清除,將相關(guān)的記憶埋藏在了一系列解密申報程序之下。

  他的小隊被丟進了發(fā)展/觀察組,本來應(yīng)該在三個月內(nèi)重新整編,補齊人員,等待另一支正在組建的機動特遣隊把他們撿走。誰知道整編的過程變得很不順利,似乎陷入了某種公文流轉(zhuǎn)的漩渦,每每到了有所轉(zhuǎn)機的時候,就會冒出來個莫名其妙的上級單位要求重新進行審查。

  但是他們沒什么好說的,整個事件簡單得寫不滿一頁A4紙:他們著陸在目標建筑上,按照預(yù)定檢測流程執(zhí)行了收容安定性測試,同樣按照標準作業(yè)程序,中士的小隊順著建筑中央的深孔下降到目標建筑底部。地震發(fā)生的時候他們是離地面最近的單位,所以才幸存了下來。就這么簡單。

  到了2020年3月份,人們都知道管理層阻止“那件”大事發(fā)生的所有努力都已經(jīng)失敗了——所有預(yù)言事件都已經(jīng)在預(yù)定時間點發(fā)生,而預(yù)言中的中止條件卻沒有滿足,C/2018 X1減速進入了環(huán)木星軌道,在天文愛好者把這東西貼得滿網(wǎng)都是之前,基金會已經(jīng)靜悄悄地開始了“危機后處理”的轉(zhuǎn)型。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會想到收養(yǎng)這支小隊的單位肯定都不是什么好去處。仔細回想起來,中士差不多在見到R博士的那一瞬間,就知道這次自己是死定了。

  那還是在SITE-71的一間簡報室里,中士走進房間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死氣沉沉地坐滿了人。他貼著護墻板走到簡報室的最后面,找了把椅子坐下。

  R博士推開門進來,飛快地用目光確認了一遍在場人員的面孔,轉(zhuǎn)身打開投影儀的電源。

  “我長話短說,MRF-30‘重力’是為諾文斯克現(xiàn)象調(diào)查組建的,這是08年12月以來的第七次調(diào)查了,鑒于當(dāng)?shù)鼐謩莸淖兓?,這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次調(diào)查?!?p>  他從講臺下面找到了遙控器,湊到眼前看了看按鈕上印的小字,切到了下一張幻燈片。

  “北約力量正在向攻擊起始線集結(jié),他們正在等待卸載后繼部隊,不過這都無所謂了……”R博士用激光筆隨便指了指畫面上的熱成像圖片,“我們只有20個小時進入霧區(qū)?!?p>  他很快就翻過了這一頁,投影出一列表格。表格的左邊一列除了MRF-07以外,全是一模一樣的MRF-30。這張表格在會議室里激起了一片騷動,不光是因為番號的重復(fù)——大家都知道基金會里不存在什么巧合,只是低級權(quán)限造成的錯覺——而是因為很多人都意識到了自己出現(xiàn)在這間會議室的原因。

  中士自己也有些驚訝,MRF-07是他的舊單位,在秘魯?shù)刭|(zhì)事故中損失慘重。他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聽說MRF-07的消息了,他們可能已經(jīng)完成了重建,也有可能還只停留在文件上。不管怎么說,他可記不得“2008年12月”發(fā)生的事情。

  這不是什么好事。中士當(dāng)時隱約猜到了一些,只是想著有些難受,就像長期出差在外的丈夫隱約猜到妻子出軌一樣。他皺著眉頭坐在簡報室的后排,嗅到了一絲煙蒂燃燒的焦臭。

  我不會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吧?他想到,而且,那應(yīng)該是一次全軍覆沒的行動。沒人能把他的DSU帶出來,一同葬送在了沾染區(qū)里面。

  就在這個瞬間,中士產(chǎn)生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yù)感。他望向講臺上的博士,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這貨一樣。

  R博士站在講臺上,有些窘迫地把頭頂上翹起幾縷頭發(fā)梳到腦后,軟軟的灰發(fā)像某種熱帶鳥類的尾羽一樣,在尾端卷出了一道不太服氣的弧線。他按了按遙控器,將幻燈片往前倒到中士進門時看到的那張:諾文斯克地區(qū)霧墻現(xiàn)象的衛(wèi)星照片。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R博士皺皺眉,往前又倒了一張,投影儀在銀幕上投射出一片純白。他倒退著從講臺上下來,走到兩排座椅之間的走道中,好像是在確認不是角度的問題。

  他又往回倒退了幾張幻燈片,按得有些急躁。在連續(xù)好幾張純白空幻燈片之后,一張色彩繽紛的圖片一晃而過,又恢復(fù)到了純白。

  “你們進來的時候看過授權(quán)圖像了嗎?”R博士突然問道。他沒有解釋什么是授權(quán)圖像,也沒有描述那副圖像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就像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樣。

  “沒有。”

  “沒?!?p>  R博士推了推眼鏡,按下遙控器,切回那張色彩斑斕的圖像:“你們先盯著這張……看一會兒,我去找下……呃……”

  他快步?jīng)_出簡報室,在身后帶上門,只留下一屋子兩眼發(fā)直的小兵。呈現(xiàn)在熒幕上的圖案斑斑點點,仔細一看,好像是一系列規(guī)則的立體幾何圖形各種角度上的投影。從簡報室的最后一排望過去,就像是檢測色盲用的圖案一樣。

  R博士沒出去多久,大概是在休息室找到了自己弄丟的東西,急沖沖地又竄回了簡報室。他穿過投影儀投射在幕布上的色塊,蹲下身,在講臺后面搗鼓了一陣,掛在簡報室天花板上的音箱忽然播放出一段豎琴彈奏的旋律來。

  “請按照音頻鑰匙的指示獲得授權(quán)……”R博士好像說了這么一句,但是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音樂聲掩蓋住了。

  這首歌,總覺得在什么地方聽過,中士想起了一座羅馬式的浴場,水汽蒸騰之間有人貼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么。音樂聲就像水汽一樣,從記憶的深處翻涌上來,帶起了一些來自過去的渴望,他想知道彈琴的人是誰……

  中士一晃神,愣了好幾秒鐘,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神了。他抬起頭,銀幕上的幻燈片已經(jīng)換到了第7頁,講臺邊作介紹的人剛撿起作訓(xùn)帽走下臺來。

  接下來的簡報會突然間就進入了新的節(jié)奏,在中士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好像所有人都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R博士飛快地簡述了最近三次行動中收獲的數(shù)據(jù),時不時還有行動人員站起來解說“自己當(dāng)時做出了什么選擇”,就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

  中士聽得一頭霧水,他看到李均從房間前面的角落站起來,介紹了西北線行動中存在的幾點問題。

  好在經(jīng)驗總結(jié)的部分很快就過去了,R博士很快把簡報會推進到了行動策劃階段。

  2017年的爆發(fā)事故幾乎超出了當(dāng)事方控制。由于霧墻穹頂高點大約在35公里高度,從很遠的地方都能通過肉眼觀察到這一異常的氣候現(xiàn)象,海量的照片和視頻遠遠超出了媒體管制的能力。

  在這次事故之前,通過地面道路抵達第二霧墻周圍并沒有任何難度。守衛(wèi)安全圍欄的雙方都有些漫不經(jīng)心,只要打點到位,就像進出主題公園一樣簡單。

  現(xiàn)在的情況則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北約在波羅的海三國增加了部署的軍事力量,同時也支持烏政府軍打破了2017年以來的?;鹁€,完全控制住了伏烏邊境。原先駐守在隔離區(qū)外的維和部隊也搖身一變,掛上了多國部隊的牌子,把原先的隔離區(qū)封鎖得固若金湯。

  很多分析家認為北約部隊進一步做出向俄烏邊境進軍的態(tài)勢,是極為危險而不智的。就算他們的對手正處于嚴重的政治動蕩之中,直接威脅俄國領(lǐng)土也很可能會導(dǎo)致沖突升級到無法控制的程度。

  另一方面,俄國人似乎吸取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教訓(xùn)。莫斯科每天都在傳出各種各樣互相矛盾的消息,但是他們并沒有放松對邊境的控制。不光如此,更多機動部隊正被調(diào)集到西線,以應(yīng)對一觸即發(fā)的沖突。

  R博士當(dāng)然很不滿意世界的這種變化,他用激光筆指了指銀幕上的地圖,聲音里多了點無奈的味道:“……霧墻頂點高度是海拔35017米,高跳高開是可行的,但是我們沒法確定進入時的迷失幾率到底和接觸速度還是方向相關(guān),這個方案將留作備用。而且,從我們現(xiàn)在了解到的情報來看,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填滿了大量防空雷達和綜合光電監(jiān)視設(shè)備,TR0.7直接空投方案也被否決了——你們也知道,管理層正在維持高TR裝備的庫存?!?p>  他切換到一張比例尺更小的地圖:“當(dāng)然,也不全是壞消息。多國部隊的調(diào)動給了我們穿透封鎖線的機會?!?p>  說著,他按了按遙控器,轉(zhuǎn)到下一張幻燈片。同樣的地圖上增加了一些標注:“我們會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分批執(zhí)行低空機降,這是著陸點,著陸點,備用著陸點。這次還是用‘黃蜂’方案,人車一體通過尾艙門投放……這些不用多說了?!?p>  他用激光筆指了指地圖上彎彎扭扭的紅線:“我們會偽裝成波蘭陸軍的交通管制隊,沿著Y732公路北上,在集結(jié)點01下車,徒步進入霧區(qū)。”

  “真正的交通管制隊會比我們到得晚一些,如果發(fā)生意外,你們可以直接射殺,只要隱藏好尸體就行了,無線電管理有支援組負責(zé)?!?p>  他對著地圖指指點點,為各車組分配了路徑上的集結(jié)區(qū)和隱蔽點。如果在行軍途中遇到機械故障不得不撤出,或是有需要退出行動的傷亡人員,這幾個地點都可以充作臨時的焚化場,用來銷毀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東西。

  “……你們應(yīng)該都體驗過了,看開一點?!?p>  R博士是那種“物盡其用”的人才,這讓他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可憎起來。好在他自己也加入到這次遭瘟的任務(wù)中,讓所有人的心態(tài)放平了一些。

  中士對這一系列安排并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實際上,行動的第一階段異常順利,他們一路直抵霧墻之下,期間只有一架偵查直升機從車隊上空飛過去。

  支援小組原本做好了干擾直升機與AWACS之間通訊的準備,誰料那架直升機對公路上疾馳的車隊視若無睹,一路飛到東南方向去了。除此之外,一路上平安無事,給了中士一些記憶地圖的時間。

  他們選擇的進入點在塔科夫市郊的一片山林里,就在湖南岸的釣魚碼頭附近,筆直往正東走就是塔科夫電力廠。2017年的那次事故前后,這片地方都少有人問津。情報部門將這個地點列在第一順位,也是因為他們可以確定霧墻內(nèi)外都會是安全的。

  進入點附近的林子里只有幾處年久失修的混凝土掩體,早就灌滿了雨水。這些隨時可能徹底垮塌的洞窟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只有些過期了三十多年的AI-2自救藥盒——就算是最落魄的拾荒者,也不會專程跑到城外來搜集這些封在塑料小管里的胱胺酸片。

  MRF-30搶在了霧墻另一邊的世界刷新之前抵達了進入點,還給自己爭得了十來分鐘檢查裝備的時間。

  第二階段的行動原本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基金會的情報部門調(diào)集了微衛(wèi)星監(jiān)視網(wǎng)的影像存檔,重建了2017霧區(qū)在那個循環(huán)日內(nèi)的全息影像,對區(qū)域內(nèi)活動的記錄精度精確到了每個人。

  他們本可以在不與任何人接觸的情況下,一路繞到城南火電廠東側(cè),與被困在2017年5月18日的基金會情報人員接上頭,在他們的帶領(lǐng)下進入2011霧墻。

  但是事情的變化往往會超出計劃的想象。

  中士猜想,伏擊者等的其實不是他們,只不過他們自己碰巧走到了伏擊圈里。當(dāng)然,那些槍手為什么會在那里就是另一個問題了,也許永遠得不到答案。

  他們在橫穿公路的時候遭到了來自道路兩頭的夾擊,在公路中央損失了D組的四個人。機槍子彈像松肉錘一樣慢慢敲爛了那四具尸體,中士很確定那肯定是四個KIA。

  行動的軍事主管——一名少校,剛好比R博士低上一級——當(dāng)時正帶著大約一組半人,在公路另一邊的路基下掩護D組剩下的人過街,結(jié)果被隔在了一個很不妙的位置。他們躲藏在路基下的長草中,旁邊有一條平行于公路的泥濘河床。一道緩坡連接了矮矮的攔河堰堤和路基下窄窄的一條草地,河床的對面坡度很陡,不容易爬上去。

  少校被困在了狹窄的地形中,一時間沒法展開隊形,也找不到還擊的角度。

  被分割成兩截的隊形一開始還能通過無線電聯(lián)絡(luò),于是中士把B組留下來掩護博士,建立一個條松散的環(huán)形陣地。他自己則帶著其他人在林間的緩坡后向南移動,準備找個看得到機槍射手的位置,給被壓制的友軍解圍。

  他知道那應(yīng)該不是一個孤立的火力點,也預(yù)計到對手會有所準備。但是突然點亮的照明彈還是打亂了反擊的節(jié)奏,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在照明彈投射的陰影間謹慎地移動。

  但是,沒等A組的反擊成型,一連串呼嘯聲就越過了他們的頭頂,落在了他們一開始遭遇伏擊的路口。公路那邊掀起的煙塵在照明彈的白光照耀下,投射出了一團朝遠處慢慢延伸的模糊陰影。

  中士認為自己當(dāng)時做出的決定是合理的。炮擊之后,他們聯(lián)系不到已經(jīng)越過公路的C組和D組大部,兩個備用頻率上都沒有人回應(yīng)。他試著聯(lián)系B組,但是同樣沒有回音。

  與此同時,伏擊者又打出了第二輪照明彈,改變了林間陰影的走向。中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翼暴露了,率先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接觸。

  從樹林更深處打來的子彈不怎么精確,隨著照明彈下落而緩緩移動的陰影造成了不小的混亂。他當(dāng)機立斷,從左翼較高的地方組織起了一輪以自動步槍火力為主的壓制射擊,掩護自己的右翼撤了回來。

  當(dāng)然,情況并沒有就此好轉(zhuǎn)。那組要命的照明彈很快就飄落到了地上,戰(zhàn)場上重歸黑暗。林子深處紛亂的射擊聲很快就平靜下來,林子里只剩下一片致命的寂靜。

  這時候A組的位置其實很尷尬。他們離B組的陣地只有不到200米的距離,如果B組還在那里,他們應(yīng)該會聽到這里發(fā)生的戰(zhàn)斗,想辦法互相靠攏,免得被各個擊破。

  但是他們的身后悄無聲息,比起危機四伏的森林,這顯得更為危險。整個小隊這時候正卡在一道緩坡的西側(cè),隱蔽在隔著坡頂就是那條公路。只要直起身子,就會把自己的輪廓暴露在伏擊者的準星前。

  就在這個時候,在北面更遠一些的地方,響起了幾聲噼噼啪啪的槍響。中士聽到聲音轉(zhuǎn)過去用瞄準鏡觀察的時候,只看到在那個致命的彎角一蓬明亮的火焰露了個尖。在火光之后,好像有人正在往遠處跑,他沒法確定那是不是自己人。

  他最后呼叫了幾遍B隊,還是沒有應(yīng)答。他慢慢往坡頂挪了幾步,趴下來,讓自己的身影和背后的灌木融為一體。那個機槍手會在哪里?雙向四車道的公路中間有一條漆成綠色的鋁合金護欄,鋁合金板下的空間限制了高低射角,很難從比較隱蔽的位置瞄到坡上。

  中士的目光順著對向車道最外側(cè)的護欄移動。他記得那輪突發(fā)的襲擊打得其實很倉促,射手對著正在通過道路的D組打了一組至少有60發(fā)的全自動射擊,然后追著還沒來得及跨過中央隔離帶的幸運兒打了一組歪七扭八的長點射。槍聲從嘮嘮叨叨的輕言細語,變成了壓著嗓門的厲聲質(zhì)問,最后又氣急敗壞地補了躺在地上死人幾槍。

  他估計那應(yīng)該是一挺彈鏈供彈的小口徑機槍,安裝了消音器。在經(jīng)過這一組全自動射擊之后,消音器的性能有所降低,而且武器也應(yīng)該熱得發(fā)燙才對。

  中士當(dāng)時有些后悔,他應(yīng)該第一時間想到讓斯文森用熱像儀看看的。他的視線順著護欄慢慢挪過去,從一根立柱到另一根立柱,終于看到了幾個彈殼躺在路邊的雜草下。

  這是第一次射擊的陣地。中士側(cè)過身,往坡下慢慢滑了一點。他望向黑暗中戰(zhàn)友們的影子:“貝絲,來我這里。”有個影子響應(yīng)了他的呼喚,匍匐著湊到小灌木旁。

  中士帶著她爬到之前那個觀察哨位:“你看著那個位置,1點方向,地上有幾個彈殼。”貝絲把她的榴彈發(fā)射器往上提了提,拍了拍中士的小臂,表示清楚了。

  “那個槍手沒有跑遠?!彼@時候剛剛回過味來。他們可能撞到了另一支隊伍殿后的暗哨。哨兵不會跑得太遠,他不敢跑太遠。黑夜中敵我難辨,他肯定不想迎面撞到自己的隊友臉上,萬一誰手癢開了槍,那可沒處說理去。

  他簡單地安排了一下,所有人都從胸掛上摘下了閃光震爆彈。這個時候也顧不得B組了,如果博士死在了這個鬼地方,他們自己也得繼續(xù)執(zhí)行任務(wù),總得有人把事情做完。

  他又望了望北面,那團火焰還燒著,火光附近沒人?,F(xiàn)在他漸漸聞得到一種培根烤焦了的味道,之前噼噼啪啪的聲音,也許是尸體身上的彈藥正在殉爆。B組在炮擊結(jié)束之后應(yīng)該還有人活著,是他們在按照SOP銷毀尸體。

  中士定了定神,又望了對面車道的護欄。

  沒有動靜。

  中士深吸了口氣,退到坡后,往前挪了幾米:“煙霧彈?!?p>  他沒有等煙霧彈形成穩(wěn)定的煙幕,甚至沒有等那幾個小罐落地,就拔腿沖下了坡,手一撐護欄越了過去。一個黑影在他的余光里晃動了一下,但是夜視儀目鏡和外面的黑暗之間反差太大,綠色熒光之外的世界黑得分不清深淺濃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人。

  “小心爆炸!”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聲,聲音同時從無線電和他身后傳來,揉進血管砰砰的脈搏聲中。

  他沖到車道之間的隔離帶,把手心里攥著的手雷甩向剛才好像看到人的方向。

  “行動!”

  中士單手撐著隔離帶的護欄,翻了過去。爆炸的火光在他身后閃爍了一下,有一瞬間拖出了一條巨人似的投影。他翻到護欄的另一邊,一步?jīng)]停,徑直穿過公路的分劃線,沖向最后一道護欄。

  大塊的金屬碎片和揚起的泥土像一場腥甜的風(fēng)暴,緊接著又是一聲悶響。在這聲悶響之后,雷鳴的合奏真正揭開了序幕。

  他沖過最后一道護欄,踩塌了一團軟軟黏黏的泥巴,用槍托一撐才穩(wěn)住了身形。他扶住頭盔,把磕到上嘴唇的夜視儀托回眼前,正巧看到前面有個戴MICH盔的影子。那個影子左手持槍,右手正拖著一團什么東西。

  中士抬起槍,開火了。

  那個拖著尸體的影子像一截爛木頭一樣,仰面倒了下去。頭上戴的棉帽脫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半圈就不動了。

  他生前正試圖拯救的那位朋友一動不動,像一塊抹布一樣躺在地上,破破爛爛的,身下拖出了一條又寬又稠的血跡。

  西邊的戰(zhàn)斗早已經(jīng)告一段落,還擊的槍聲也完全停止了。在幾個街區(qū)之外,只能聽到時不時的一聲悶響,大概是在對傷員補槍。這些微弱的雜音斷斷續(xù)續(xù)地響了十幾分鐘,不禁讓人開始好奇,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中士走到他剛剛射殺的獵物跟前,把尸體踢得翻了個面。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剛剛才從渾渾噩噩的思緒中擺脫出來,只是靠本能走到了這里,就連開槍之前的戰(zhàn)術(shù)思考也記不太清了。

  尸體面朝下躺在地下,一只手被壓在身下,后腦勺右側(cè)裂了個大口子,耳朵只被一塊皮吊著掛在旁邊。中士蹲下身,用膝蓋壓住尸體背后背著的運動包,單手拉開拉鏈。包沒有裝得很滿,中士伸手進去一摸,里面只有沉甸甸的一塊東西。

  他以為那是用塑料膜包裝好的現(xiàn)金,掏出來一看,確實是被塑料薄膜封好的紙張。只不過不是錢,看樣子像是一疊手冊。這東西真的值得拼命嗎?他有些懷疑,把整包東西丟在空彈匣收集袋里。如果他們能活著出去的話,這東西也許能起到點作用。

  北面的槍聲準時響了起來,中士估計這會兒是五點半左右,看了眼手表,果然沒錯,情報總算也有說對了的時候。

  他站起身,穿過街道,跟上其他隊友。

  這會兒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從這個時候開始,城里一夜的熱鬧會漸漸平息下來。天光大亮之后,只有收尸人會戴著涂有紅十字的白色鋼盔走上街道,在狙擊手的監(jiān)視下,把無人掩埋的尸體拖走。

  塔科夫的一天總是在日落之后才開始,到日出之時告一段落的。城里的蟑螂和老鼠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顛倒的日夜,只有在夜幕的掩護之下,他們才能安全穿過開發(fā)區(qū)大片的開闊地。

  基金會在這里做的事情,本質(zhì)上和那些拾荒者并沒有什么不同。他們同樣要穿過城市的一部分,到達某個要緊的地方,取出一些重要的東西,將生活繼續(xù)下去。

  區(qū)別只在于,他們已經(jīng)沒有可以浪費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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