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氣焰囂張
王營大帳里的宴席,顯得有些粗陋,沒有絲竹之樂、沒有美人陪宴,酒食也比較簡單。
沐岑菀十分乖覺的縮在角落里,垂著頭,對宴席上充滿火藥味的對話無所動容。這本來就不是她應(yīng)該來的場合,可伊浩卻偏偏要帶著她來,說是要讓他的王父見見她。奇怪的是,太子伊寧也沒有反對。按照初次見太子時發(fā)生的那些不愉快,他應(yīng)該是十分不待見自己的。
晉宣王或許是太高估自己了。覺得雙方應(yīng)該能給他這個國君一個面子,不至于當(dāng)著他的面就拆場子。
可事實是,這幾日的智晟被打得血紅了眼,鄢黎統(tǒng)帥的北軍,一開始按兵不動,默不作聲吃了他幾百前軍,之后又聲東擊西,啃下他兩個營寨。昨日兩軍前軍遭遇戰(zhàn),他又中了埋伏。這口氣,他怎么咽得下去。
宴席上的鄢黎,已經(jīng)百般忍讓,奈何智晟有意挑釁,讓,又有何用。
桌子突然就被掀翻,原因僅僅是因為季同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愿賭服輸。
“好一句愿賭服輸,這句話你們給我記好了。不要到輸了的時候,又來和我講什么仁義?!敝顷尚靶χ?,盯著鄢黎一字一句說完,一甩猩紅的披風(fēng),冷笑著就往帳外走去。
“智晟,國君還在此處呢,你如此囂張,目中還有王法嗎?”滿座靜默,卻只有小小的王子浩猛的站了起來,指著智晟怒喝道。
智晟頓住了身形,肩膀一陣抖動,哈哈大笑了幾聲,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伊浩,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逝,卻換上了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他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邪魅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嘲弄:“是,王子浩,微臣無理,國君剛剛說,希望兩軍以謀見勝,晟現(xiàn)在就得趕回去好好謀劃一番呢。王子浩深得國君寵信,比太子說的話還有分量呢。王子浩且說說,晟尊奉王上旨意回去思謀,符不符合王法?”
智晟一句“比太子說的話還有分量”,立刻讓伊浩和伊寧都臉上變了色,他這句話雖是挑撥離間,但說的其實也不無端倪,近一年,王上確實言語舉止之間隱隱透出了一些改立儲君的想法,智晟如今直截了當(dāng)說了出來,其實就此捅破了一層窗戶紙。讓眾人極力回避的事,突然就擺在了眾人面前。
伊浩大怒,指著智晟喝道:“智晟,你休要挑撥離間,胡言亂語?!?p> 智晟卻仰頭哈哈大笑,國君尚且不能把他怎么樣,他會把這個小屁孩放在眼里嗎?囂張狂笑著,已轉(zhuǎn)身大踏步離去。
南軍的另兩位主將范旭和中行策,見智晟離去,也起身離席。沐岑菀微微抬頭,見中行策還是十分有禮的朝國君和鄢黎拱手行了個禮才轉(zhuǎn)身出去。范旭卻莫名其妙看向沐岑菀陰險一笑,然后和智晟一個德行一般,囂張離去。
范旭的那一眼,讓沐岑菀心底陡然犯涼,不知道為什么,這兩日她總是心驚肉跳,先是太子伊寧眼底的殺意,現(xiàn)在又是范旭透出的陰詭之氣,更是讓沐岑菀確信,一定有什么事即將發(fā)生,可是,可是,究竟會是什么事呢,她一條砧板上的魚,如何才能猜透這其中的詭譎。
晉宣王伊衛(wèi)一臉鐵青,緊緊握著玉爵的右手肉眼可見的狠狠抖動,可見已經(jīng)怒極,然則,一個手里只有五萬親軍的國君,輕易怎能發(fā)怒。他為什么想改立儲君,他為什么強忍屈辱斡旋六卿之中,誰不知太子伊寧孱弱無能、沉迷酒色,誰不知晉國的幾十萬大軍分別掌控在六卿手中。王室中興,靠他一人獨木難支,而他的浩兒,小小年紀(jì),豪氣干云,有勇有謀,堪當(dāng)中興大任,他何錯之有。
“王父,寧兒先扶您回王帳休息吧。”太子伊寧默默走到宣王身側(cè),眉頭緊皺。
伊浩倔強的唇緊緊咬著,目中有強忍的淚光襯得他那雙清澈大眼更加晶瑩透亮。他一言不發(fā),也走到了宣王身邊,伸出雙手去攙扶自己的王父。
伊衛(wèi)看到自己愛子如此懂事隱忍的表情,心中一痛,瞬間就像老去了十歲??墒?,他還得撐著他國君的架子,他怎么能這樣就被打倒。
“近日武攻辛勞,三位愛卿也下去歇息吧?!币列l(wèi)輕輕推開了伊浩的手。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保持著威嚴(yán)。
鄢黎、奚華和季同趕忙起身,向三位尊貴的王室貴人行禮,退出了大帳。
沐岑菀無所適從,也慌忙起身,跟著三人離開了大帳。
“菀兒,這兩日在王營,王子浩對你可好,有沒有欺負你?!币娿遽腋鷣?,奚華好心的轉(zhuǎn)過身來等她。
沐岑菀抬頭看了一眼鄢黎,他也停住了腳步,但沒有轉(zhuǎn)身。
“欺負倒是沒有,只是餓了一天肚子?!便遽医裢碜⒉话?、心驚膽戰(zhàn),根本什么也沒吃,現(xiàn)在才后悔不該虐待自己。
“是嗎?呵呵,那菀兒跟我回去吧,我?guī)ぶ杏泻贸缘摹!鞭扇A搖著羽扇,這個長得過于秀氣美麗的少年,笑起來時眼睛彎成兩彎新月,十分的想讓人親近。
“可以嗎?”沐岑菀滿懷期待,卻還是偷偷看了一眼鄢黎。
然后冰冷的聲音就傳了來:“菀兒應(yīng)該隨我回去了,王子浩沒經(jīng)我點頭就將你帶走,你還真以為自己就是王子浩的人了?”
沐岑菀一愣,隨即有些不忿,被王子浩帶走是她愿意的嗎?帶走的那日,明明玉麒也在,他怎么不去怪那個護衛(wèi)保護不周,卻來懷疑她想攀高了。
隨著鄢黎回到戊營,果然得不到什么好待遇,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就將她打發(fā)到擺放著地圖和幾張座椅的前帳,睡冷冰冰的地上。
抱著行禮站在黑黢黢的前帳,回身看向透出燭光,有床又溫暖的后帳,沐岑菀的氣就十分的不順。
氣鼓鼓的抖開被褥,里面卻掉出來一包東西。沐岑菀好奇的撿起來一看,是一個布包,打開來,里面竟放著幾塊精致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