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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長歌

第八章 水下壁咚

玉色長歌 沈陸 4145 2017-06-30 20:17:02

    第八章·水下壁咚

  逛園子的時候,他是清醒的。人前的醉態(tài),也不過是在人前。許是常年瞇著眼,他習(xí)慣了如此,悠哉如逛自家后花園般,低頭聞聞花香,抬手逗逗飛鳥。靜時的他氣質(zhì)自然華貴,便是有奴仆瞧見了,盡管不識,也知是哪家的貴人,遠遠避開了去。

  腳下忽有什么東西硌著了,他緩緩后退一步,細細瞧清了地上是支殘了的釵,樣式不差,若不是斷口奇特,他瞟一眼也就過去了,此時他慢慢蹲下身,拿起釵子瞧了瞧,又將另一只手平鋪在地上摸了許久,掌心沾著些碎渣,他歪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才輕輕一推地上一塊石板,厚重石板竟立即被悄無聲息的推開,日頭正好,他一眼便瞧見石板下臺階上另外幾截斷了的釵,這本是人家府上的密道,偏生遇上了他這么個無所顧忌的,因著好奇,便下去,拾了那幾截斷釵,本想細細研究一番,卻聽到密道下不同的兩種呼吸聲。

  這勾起了他的興趣,本就是來看她的,那位尋著借口攔著不讓,在此處?他提氣,雙腳離地,慢慢“走”了下去。

  白衣飄飄如鬼魅,他悄無聲息的尋著呼吸聲向前,轉(zhuǎn)角處,兩個人影瑟縮在角落里,他低頭又瞧了瞧手中碎釵,借著到此處已微弱的陽光打量著坐著的那一個,明明蹙著眉頭卻慢慢勾起嘴角,不知是笑還是惑。就這么站著看了許久,明明看不清,卻看得入了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呼吸漸急,馬上便要醒轉(zhuǎn)。他回了神,慢慢將手中碎釵收進懷里,白色衣角一翻,消失不見。

  玉幼清恰意識清醒,睜開眼睛,頓覺一陣冷風過,打了個哆嗦。她揉揉迷蒙的眼,眼前模模糊糊似有一星亮點,她忙使勁搓著眼睛,確信自己的近視眼果真沒有看錯,大喜之下猛力搖晃猶在睡夢中的擁蕊,興奮道:“擁蕊!醒醒醒醒,門開了,我們可以出去了?!?p>  迷迷糊糊的擁蕊聽見玉幼清的聲音,瞬間清醒過來,一眼瞧見遠遠入口處似乎有陽光,猛地起身,一下子撞上玉幼清的下巴,兩人相視著傻傻笑開。

  擁蕊當先站起來,滿心歡喜的往亮光處走,又忽覺自己被歡喜沖昏了頭,心里胡思亂想著停下腳步,訥訥轉(zhuǎn)頭去瞧玉幼清。

  玉幼清正立在原地,擁蕊一夜枕在她腿上,此時雙腿站立便如踩高蹺般,僵木發(fā)麻。她撐著石壁,沖著擁蕊笑了笑,道:“擁蕊,你先出去吧,我落了些東西在這里,想尋一尋?!?p>  “那我?guī)托〗阋黄饘?。”擁蕊說著便走過來。

  玉幼清蹙眉看了地道深處一眼,又道:“你先出去,地道口不知為何打開,你若與我一起在這里,一旦石板又關(guān)上,我們誰都出不去?!?p>  擁蕊面露難色的沉吟了半晌,終究沒有說出讓玉幼清先出去的話,轉(zhuǎn)身三步一回頭的走了。

  玉幼清艱難的換了個方向,瞇起眼往地道深處看,讓擁蕊離開的理由她只說了其一,其二便是這地道深處奇怪的“嘩嘩”聲,愈發(fā)清晰,鼻尖一絲若有似無的腥味,然而那是什么東西的腥味,她聞不出來。腳下依舊發(fā)麻,麻得她走路跌跌撞撞,沒有腳踏實地之感,地道口擁蕊細細的聲音遠遠傳來,這么一步步的挪,她竟已走得深了,聲音越來越響,前方不遠處似乎又是一個轉(zhuǎn)角,她撇撇嘴,想著不該是人聲,便不想再管,慢慢挪著步子轉(zhuǎn)身。

  下一秒,她震驚的看著眼前洶涌水波一霎涌來!她不及轉(zhuǎn)身,只得摸著石壁向后急退!水勢在這狹小地道里尤其湍急,瞬間沖向她,她被沖得后背重重撞上石壁,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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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飄然白影靜靜立在陽光下,難得的不再瞇著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笑意里幾分善意的取笑。

  “二少爺!”身后一聲大叫。

  白影晃了晃,毫無預(yù)兆的向著一邊倒去。

  身后的人見了,大驚失色的奔上前,一把扶住自家少爺,慌慌張張的將白影的身體翻過來,白影的臉上兩抹大大的酡紅,一雙眼眸水汽迷蒙,嘴里呼嚕呼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那小廝瞧見少爺這副模樣,見怪不怪的嘆了口氣,把軟趴趴倒在自己懷里的白影扶正了。

  不遠處,玉伯牙疾步而來,一眼瞧見那邊主仆兩人的模樣,面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冷著一張臉對身邊一個人道:“陸豐,云起怎的大清早就喝得爛醉?還闖到后院里來,所幸沒有女人家的在?!?p>  陸豐一身湖藍色紋暗金線繡山水緞袍,立在玉伯牙身側(cè),不失風度的躬了躬身,道:“舍弟魯莽了,還請伯父見諒。他許久不在述京,性子灑脫不拘小節(jié),但比之那些只懂吟詩作對的粉面公子,自然是要強上許多的。”

  陸豐一番話顯見著在護楚云起,玉伯牙本不好看的臉色微微發(fā)青,又不好發(fā)作,只好喚人來幫著把楚云起帶到前院去,偏偏陸豐作對般又擋了一擋,派了自己的人去扶。玉伯牙本只對楚云起印象差,如今卻是將陸家一家子全恨到了骨子里,若這恨能移一移,大約就要移到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身上了。昨日玉幼清突然歸家,他如被架上梁山一般,只得匆匆上朝稟報,皇帝當下龍顏不悅,雖未當著衛(wèi)家和陸家的面兒說什么,這其中的道道卻不言而喻,擺明了是玉伯牙揣測著皇帝的心思,拿自己女兒借機做文章,欲將禍水引到衛(wèi)家頭上去,卻沒看管好自己女兒和府里的人,反而弄巧成拙。哪怕此事玉伯牙也是受害者,也是有口難言?;实墼诮痂幍钌媳阋杂癫郎眢w不適、受到驚嚇為由,免了他一個月的早朝,這滿朝文武誰看不出,皇帝這是真怒了,對玉伯牙所為也是指指點點,成了府里茶余飯后的談資,比劃著這三家之間的那些個門道。

  楚云起被人架著往前院去,經(jīng)過陸豐時突然一甩胳膊,嘻嘻笑著蹭到大哥身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著,陸豐也不惱,笑著揮開上前來扶的侍從,親自扶住楚云起,楚云起拉著大哥的手就往內(nèi)院里走

  “救命?。【让让?!”轉(zhuǎn)角處突然竄出來一個人,“砰”一聲撞在楚云起和陸豐的身上,撞得向后一退,摔倒在地。那人也不管沖撞了主子,抬起頭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陌生的公子,顧不得禮儀規(guī)矩,跪著上前抓住楚云起的腳,哭喊著:“兩位公子救命!救救我家小姐!”說著,還指著內(nèi)院的方向。

  玉伯牙此時才上前來,看清哭喊的是擁蕊,烏青的臉色又變得發(fā)紫,怒聲呵斥:“哪一房的丫頭,沒規(guī)矩!”

  擁蕊這才瞧見玉伯牙,被他吼得一愣,瞬間止住了哭聲,跪在原地瞪著眼睛盯住玉伯牙,一動也不敢動。

  陸豐蹙眉瞧著兩人神色,直覺不對,說到底那是人家家務(wù)事,但姑娘口口聲聲說著“小姐”,玉伯牙卻又是一副渾然不知模樣。他蹲下身去問擁蕊:“你別急,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擁蕊直勾勾盯著玉伯牙不敢吭聲,陸豐斜側(cè)一步擋住玉伯牙,又問:“出了什么要命的事?你家小姐怎么了?”

  提到小姐,擁蕊又哭出來,一句話半句是哭腔,陸豐聽不清楚,干脆讓擁蕊領(lǐng)了往后院里去。

  烏泱烏泱一堆人跟著風一般的擁蕊跑去了密道處,她來時喊聲響,院里誰不認識她,驚動了一堆人,一傳十十傳百的,密道口一時圍了好多人,見玉伯牙急急趕來,忙四面散開。

  此時的密道口,水勢浪潮般上涌,淹了一大片地,陸豐將楚云起交給身邊侍從,不顧地上濕滑,大步流星的走到地道口,霎時明白了發(fā)生何事,正要下水,上臂被人一把抓住,玉伯牙上前來,“你是男子,如此下去,恐怕要毀了小女清譽!”他話說得正經(jīng),陸豐卻心中發(fā)惱,什么清譽能比命重要?無奈手被玉伯牙死死抓著。

  玉伯牙邊將陸豐往后拖,邊立馬大聲道:“府里可有女子擅水?”本還鬧哄哄議論紛紛的人群一片安靜,只能聽得見密道里水聲“嘩嘩”。玉伯牙立即吩咐了人下去找,人群再次散開,聽雪攙著吳嬤嬤來了。

  吳嬤嬤一見這陣仗,轉(zhuǎn)瞬變了臉,趴倒在地的哭天搶地,又說著若不讓人下去救,她便自己下去,說著還一邊向一旁的陸豐使眼色。玉伯牙只得派人攔著,場面一時紛亂,難以控制,圍觀的圍觀,哭喊的哭喊,就是沒人下水去救人。

  忽然聽得一聲“噗通”!伴隨著男子驚叫:“少爺!”

  有人瞧見,楚云起竟醉得一腳踏空,掉入了密道里。

  陸豐霍然甩開玉伯牙的手,肅然道:“伯父,現(xiàn)今舍弟也落了水,你尋你的女子去救你寶貝女兒,我要救我弟弟?!毖粤T,頭也不回,亦跳入了水中。

  那邊楚云起落水,醉酒剎那姿態(tài)全無,沿著漆黑一片的地道,一遍一遍的尋找著那個身影。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沒有價值,更何況死于玉府,皇帝的疑心恐怕會讓衛(wèi)家更加得意。

  地道伸手不見五指,他忽然將氣一沉,腹內(nèi)一團渾厚綿長的真氣流轉(zhuǎn)著,竟穩(wěn)穩(wěn)站立在水流中,一掠便滑出好遠,將這一人高兩人寬的地道上上下下全無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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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道上,陸豐渾身濕漉漉的探出頭,長長喘出一口氣,不等眾人圍上前來,一下躍上地面,揪住玉伯牙就問:“這地道通向哪里?”

  玉伯牙狠狠格開陸豐的手,壓下怒氣道:“城外九里河。”

  陸豐皺起眉頭,卻也沒有一絲猶豫,風一般向外跑,頭也不回的吩咐身側(cè)侍從回府通知人,玉伯牙瞧著這架勢,心里一涼,暈了。

  楚云起在地道里掠了許久,卻仍沒有她的半絲蹤跡,人在水中自有求生本能,不可能全無動靜,他正疑惑,右手忽的觸到什么,他立即伸手一撈,驚覺她腰肢柔軟纖細竟一只手就能環(huán)過來,一邊摸索到她的鼻子,一把捏住,對準了唇探頭就堵了上去!

  水勢在地道中依然湍急,楚云起抱著玉幼清渡氣,懷里的人毫無動靜,水中似有若無縈繞著血腥氣,他救人心切,緩緩將體內(nèi)真氣渡給她,兩人相擁著順水流漂浮,黑暗里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他已分不清哪個是來時的方向,只得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攬著玉幼清,游一段便渡一段氣,后來渡氣時,他將她壓在石壁上,以免再次亂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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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毕銡饪澙@的宮殿內(nèi),宮女垂首跪在鋪了軟毯的地上,擺著銀耳羹的托盤高舉過頭。

  榻上婦人淡淡拿眼風掃了那碗一眼,輕輕揮揮手,身側(cè)貼身侍女立即會意的端了碗擺到一旁小幾上,又悄悄揮揮手讓那宮女退下了。

  “繡兒,你瞧著外頭這天,是不是要變了?”衛(wèi)皇后一身緋羅蹙金刺五鳳華服,懶懶靠在大紅金線描邊繡白孔雀的靠枕上,緩緩抽出臂釧上的錦帕,擦了擦面上不存在的汗,大宮女繡兒躬身換了衛(wèi)皇后的錦帕,輕聲道:“回皇后,現(xiàn)下日頭正盛,晚間怕是要起風?!?p>  “起風……”衛(wèi)皇后喃喃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忽勾起嘴角笑開,“這風,大約是從那個方向吹來的。”她眼神狠辣的瞧著某個方向,面上卻柔柔弱弱不露一絲痕跡。繡兒聽不懂衛(wèi)皇后的話,只小聲提醒:“皇后,喝過銀耳羹,您午睡時也舒坦些?!?p>  “嗯。”衛(wèi)皇后收回目光,沒有要喝銀耳羹的意思,也沒有挪動到寢殿的意思,只單手支著腦袋,閉上雙眼養(yǎng)神。

  殿內(nèi)忽有鳥兒扇翅的聲音,繡兒怕擾了皇后休息,急急拿目光尋是哪扇窗前停了鳥兒,衛(wèi)皇后此時卻睜開眼,快速的起身走向后面寢殿,捉住窗棱上的白鴿,拿了綁在鴿腳上的字條展開來看,越看眼中光芒越盛,越看嘴角弧度越高。半晌,待她來來回回將字條上那幾個字看了十幾遍,才囑繡兒點盞蠟燭來,翹著蘭花指燒了字條,“姓衛(wèi),都姓衛(wèi)。哈哈哈……”字條剎那被火舌吞滅,作一縷煙灰隨風飄散,落在毯子上,再辨不清本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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