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德之戰(zhàn)

　　常蕓無奈，五指張開，伸手揮道：“我去別處看看?！?p>　　“哎呀，去別處干啥玩意兒，你想買什么，我這里就有什么！”說著，那大漢就想來攫常蕓的胳膊。

　　常蕓站在原地，冷眼一掃。

　　“別這種眼神嘛……我們賺口飯也不容易……”大漢被常蕓的眼神嚇得渾身一抖，立馬小心翼翼地賠罪。

　　常蕓不再看他，徑直走進了他的店里。

　　大漢呆愣不已，撓撓腦袋：他最近怎么越來越摸不透這些人的想法了呢？

　　常蕓入得店里，果真如這大漢所說，店鋪里的存貨應(yīng)有盡有，看得人眼花繚亂。她仔仔細細看過墻上掛著的權(quán)杖，指指其中一柄純銀鑲金的：“老板，這個價錢幾何？”

　　大漢低頭哈腰地走了過來，搓著手道：“姑娘你好眼光，這可是我們店進的新貨，看你第一次光顧，特意給你個優(yōu)惠價錢，兩萬五千銀幣！”

　　兩萬五千……常蕓暗忖，自己的積蓄剛好足夠。

　　她面上不動聲色，而是繼續(xù)在店里轉(zhuǎn)悠起來，不時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就是不說大漢之前的報價合適與否。

　　大漢有些急了，小聲地說道：“那個，姑娘你要是嫌貴，還可以……”

　　說話間，常蕓恰好走到了一個竹筐前。那里面放著一些生銹的武器，看上去殘破不堪，顯然是被淘汰下來的一些次品。

　　然而，當常蕓第一次看見那竹筐的時候，耳邊大漢絮絮的聲音便再也聽不見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那竹筐里的一柄權(quán)杖，然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砰。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一股淙淙的熱流從她的心窩流向四肢，讓她整個人都如同置身云端。

　　那權(quán)杖通體烏黑，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不僅長度比別的權(quán)杖短一些，連粗度也細了不少。在權(quán)杖頭上，盤著一條吐著信子的蛇，蛇眼上鑲著兩顆黑寶石，與眾不同，惟妙惟肖。

　　常蕓深呼吸了一口，按捺住心中的悸動，裝作隨意地問向大漢：“這筐里的，也賣么？”

　　大漢詫異地叫道：“姑娘，這些都是些不好的！”

　　“賣么？”常蕓又問了一遍。

　　大漢頓時垮了神色，心中叫苦連天。叫賣招徠了一天，好不容易盼來一人登門，沒想到還是個沒錢的，竟看上了這些破爛貨……

　　“姑娘，這些都是天德之戰(zhàn)時候戰(zhàn)場上留下的老古董了，能不能使出靈力還是個問題……”他還是有些不死心地說道。

　　天德之戰(zhàn)？

　　常蕓自幼生活在鄉(xiāng)間，雖對外界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天德之戰(zhàn)卻不能不知。天德是先帝時期的年號，那時常蕓所在的云國常年受羯國侵擾，后來為捍衛(wèi)國土、振興民族，先帝率領(lǐng)驍勇之士與羯國交戰(zhàn)。那場戰(zhàn)爭曠日持久，死傷無數(shù)，最后以云國大獲全勝告終。

　　這場戰(zhàn)爭，也為云國換來了長達數(shù)十年的安寧和平。故而，如今年號稱為永寧。

　　“戰(zhàn)場上的老古董么……”常蕓終于是抑制不住身體里的那股沖動，伸出手，輕輕拿起那柄幽黑的權(quán)杖細細摩挲。

　　權(quán)杖冰涼，侵入她的身體。

　　這權(quán)杖，先前是為誰所用，在戰(zhàn)場上斬殺過誰，又如何流落在民間？

　　雙手漸漸收緊，她眼底一片幽暗。

　　“戰(zhàn)場上的武器，怎會流落到你的手里？”

　　大漢眸光一閃，搔著頭支支吾吾地說道：“姑娘啊，當時天德之戰(zhàn)死傷無數(shù)，連武器都堆成了小山，時間久了也沒人來處理，都風化生銹了。所以嘛，咳咳，我們?yōu)榱速嶞c小錢，就……就，你懂的……”

　　聞言，常蕓神情頓時有些落寞。

　　“老板，這權(quán)杖我要了?！?p>　　她不顧大漢痛心疾首的神情，收起權(quán)杖，付好銀幣，大步離去。

　　大漢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連連搖頭，心中暗道，要是每個進店的都是這種怪人，那他這店，還是早點關(guān)門為好……

　　*

　　醫(yī)術(shù)課之上。

　　已到了上課的時間，易秉謙卻還沒來。

　　“哇，純金的權(quán)杖……”一名巫童看著身旁胖巫童手中拿著的權(quán)杖，驚呼道，“這可要不少錢吧！”

　　“在家里拿的，嘻嘻……”胖巫童臉上閃過一絲得意。

　　“喏，我家里也就只能給拿這種的?！蔽淄位问种械募冦y權(quán)杖，神色有點沮喪。

　　“這也挺好呀！”胖巫童眼中有一瞬的鄙夷，但還是立馬夸贊。眸光掃到不遠處，她低聲說道：“總比……那個常蕓好吧?！?p>　　常蕓？

　　巫童一驚。

　　自從上次驅(qū)魔式之后，這個名字就慢慢地在眾巫童中間傳了開來。一個北村來的村鄙丫頭，一個巫靈最次的丙等，竟有那般的勇氣和魄力，沖上祭壇，一劍斬殺詐尸的腐尸……

　　就算之后了解到那詐尸是有人從中作妖，但當時常蕓一劍揮下時的神情，還深深地烙在巫童們的心上。

　　巫童轉(zhuǎn)過頭，看向人群邊緣的那道身影。

　　挺得筆直的脊背，淡漠的神情，手中緊緊握著的……是一柄又短又細、銹跡斑斑的黑色權(quán)杖。

　　巫童心頭泛上有些復(fù)雜的滋味。

　　這一邊，余沐兒也看著常蕓手中拿著的權(quán)杖，微微紅了眼眶。

　　“蕓兒姐姐……”余沐兒只覺得有人在一下下地捏著她的心臟，讓她呼吸都不暢了起來，“你的權(quán)杖……”

　　她難以想象，常蕓這幾天到底怎樣地幫工做活，只求能夠靠自己的力量購得一把權(quán)杖。就算……這權(quán)杖是如此的破爛不堪，如此的寒酸，她也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這里，毫無懼意。

　　常蕓偏過頭，看向余沐兒。余沐兒的臉上滿是心疼和擔憂，全無嘲諷和難堪。常蕓看著看著，心就柔軟了些微，伸手輕輕拍了拍余沐兒的肩膀。

　　余沐兒張張嘴，還是沒有將口中的話語說出來。

　　常蕓的嘴邊瀠了一絲笑意，將手中的權(quán)杖握得越發(fā)緊了。

　　王晴柔站在她倆的斜后方，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她低頭看向手中握著的權(quán)杖。

　　那是一柄世間獨一無二的權(quán)杖。金絲如龍似鳳，圈圈纏住杖身；在頂端是一顆巨大的菱形祖母綠，在清冷的大廳里發(fā)出幽幽之光，惹得周圍的巫童又驚又羨地頻頻注目。

　　然而，也只有她才知道，她為了求這柄權(quán)杖，在家里求了多少人，說了多少好話……

　　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么此時此刻，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物——

　　她卻覺得，根本比不得這少女手中的破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