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英靈達爾文的語氣,看英靈達爾文的步伐,蘇澤確信他今天是不打算深入遺跡了。三人就這么晃晃悠悠地沿著水蛛湖岸向西行走了近十里地,終于有一片軍帳在范淺喊累之前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什么人!”蘇澤三人才剛剛靠近軍營,就見一隊士兵拔劍相迎,目光十分警惕。
第二遺跡駐防軍不分晝夜地駐守在第二遺跡外圍,其職責所在,一是避免路人誤入第二遺跡妄送性命,二是避免居心不良者惹怒遺跡獸引發(fā)災難。此地遠離水蛛鎮(zhèn),方圓數(shù)十里沒有村莊,能徒步走到這駐防軍大本營的,絕不可能是走錯路的。所以這些在營外站崗的士兵們,便先入為主地將蘇澤三人定義成了“不法分子”。
“別慌別慌,交給我?!庇㈧`達爾文拍拍蘇澤的肩膀,生怕他隨手召出幾頭怪物咬掉這幫士兵的腦袋,然后主動上前,插著腰問:“你們幾個,見了本天才還不下跪行禮?”
能被發(fā)配到這種帝國邊緣地區(qū)駐守遺跡的士兵,能有幾個親眼見過英靈達爾文這尊活化石?不管在哪個時代,下跪都是一種屈辱示弱的表現(xiàn),見眼前這個身穿七彩花袍的登徒子想讓自己下跪,士兵們立馬怒氣沖沖地吼道:“跪你麻痹!看什么看,說的就是你,那個穿得跟娘們一樣的煞筆!再不離開軍營要地,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我擦嘞!”身為茲艾本帝國真正的主人,英靈達爾文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被自己的國民罵成煞筆娘炮?他本來就是一副張狂的性子,火氣一上來,哪還顧得上什么和平友愛,立馬回頭怒道:“小蘇澤,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我說,這就是交給你之后的結(jié)果嗎?”蘇澤搖頭苦笑,剛準備上前表明自己等人的身份,就聽軍營里傳出一聲嬌喝:“什么人,竟然擅闖軍營!”
“哎呦,事情鬧得這么大,都怪你啊老祖宗……”蘇澤本不擅長與人交際,范淺又是別國的王子,英靈達爾文還把臉扭到一邊耍脾氣,這可真是讓他操碎了心。不過,就在面前的那隊士兵退開兩旁之后,還沒等他開口,坐在他左肩上的球球就一記飛撲跳進了來人懷中,并在數(shù)十把長劍的指點下嚎啕大哭起來:“媽媽!球球好想你呀!嗚哇啊啊啊??!”
聽到球球的哭嚎聲,范淺驚奇地問:“蘇澤,球球原來是有媽媽的哦?”
然而,蘇澤完全沒有回應范淺,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抱住球球的女人,不知不覺就從干涸的眼眶中淌下了兩行清淚,并喃喃自語道:“媽媽……”
就在這時,那個身穿便裝的女人一眼認出了穿得花里胡哨的英靈達爾文,于是趕緊上前下跪行禮:“罪臣不知先王英靈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見自己跪下之后,身后的士兵們還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她又連忙回頭怒斥道:“都杵著干什么,還不趕緊跪下!”
“哼哼哼哼……”眾軍下跪之后,英靈達爾文冷笑著上前,故意用腳踢了踢剛才帶頭辱罵自己的士兵的腦袋,惡狠狠地說:“敢罵本天才是煞筆,你這腦袋怕是不想要了吧!”
“先王恕罪!先王恕罪!”敢于駐守第二遺跡的士兵,這么可能沒點膽量?可是就在此刻,這名士兵卻被英靈達爾文的三言兩語嚇得連褲襠都濕了,可見他在茲艾本帝國全體國民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有多重。
英靈達爾文行事跳脫,也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狠角色。見剛才那群沒大沒小的士兵都怕了自己,他便不再追究,而是抽身走回那個率先下跪的女人身邊,彎腰將她攙扶起來,轉(zhuǎn)而回頭對蘇澤說:“傻小子,愣著干嘛,還不趕緊叫小姨?!?p> 自己的媽媽已經(jīng)死了,蘇澤心里比誰都清楚,所以在初始的片刻震驚之后,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反倒是他這位小姨,突然得知眼前這個挺拔冷峻的青年,竟然就是十七年前逃離茲艾本帝國的姐姐的孩子,她心中的震驚和詫異,反倒比蘇澤更多三分!
“大騙子!她是媽媽,她不是小姨!”球球怒視英靈達爾文,難得露出了一副齜牙咧嘴的兇悍面容。
“球球,回來吧。媽媽已經(jīng)死了,我們比誰都清楚?!辈坏扔㈧`達爾文和球球爭吵,蘇澤就向球球伸出了手,然后輕描淡寫地拂去眼角的淚痕,看著這位素未謀面卻又似曾相識的小姨,平靜地問:“小姨,你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女人沒有回答蘇澤的疑問,而是在得到英靈達爾文的許可之后,邁著踉蹌的步子走到蘇澤面前,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頰,并含淚笑道:“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竟是這般高大威猛,姐姐一定會很高興吧……”
見蘇澤和女人的對話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英靈達爾文便代為回答道:“實驗的事情一出,我就離開王宮了,所以不是這件事的見證人。不過想也知道,你媽媽是王妃、你是王子,一個懷著王子的王妃逃離帝國,這罪名都夠誅九族了。只把你小姨發(fā)配到這還算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僅保留了她的將軍頭銜,還把杏兒丫頭留在王宮好生照料,這事干的吧……算你爸還有點良心?!?p> 蘇澤并沒有認親的打算,不論父系家族還是母系家族,他都不打算過多介入,反而好奇地問:“小姨居然還是個女將軍?”
“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媽媽不也是召靈者嗎?”英靈達爾文活了近七百年,多少人在他眼前離去,又有多少人在他眼前誕生?像他這樣的人,早已不會顧忌生死之類的敏感話題,更不會覺得自己提及蘇澤的母親會觸碰他的心傷,“王族對血統(tǒng)的要求極高,光長得漂亮可沒法做王妃啊。”
此時,女將軍忽然反應過來,連忙回頭問:“先王英靈在此,那陛下他豈不是……”
“放心吧,那老小子活得好著呢,沒缺胳膊沒缺腿的?!庇㈧`達爾文掏著耳朵說:“這不小蘇澤回來了嘛,別看他一副呆呆的模樣,骨子里可比小二十一有趣多了,所以我就直接附身到他身上了。今天過來呢,一是為了讓你們見面相認,也算我替小二十一向你們姐妹賠個不是;二來呢,是想跟你說一聲,讓這里的士兵都去狼蛛城駐城軍報到,另行分配工作。至于你,過兩天就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聽了英靈達爾文的話,女將軍搖頭拒絕道:“先王的好意,罪臣心領了。只是第二遺跡獸過于兇險,不論如何,我們第二遺跡駐防軍都是不能撤離的?!?p> “沒事的,小姨。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杏兒肯定也特別想你。我已經(jīng)見不到媽媽了,你們何必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遺憾呢?!闭f著,蘇澤回頭遙望那片因為距離遙遠而顯得有些灰蒙蒙的盤絲山,同時波瀾不驚地說:“何況,往后這里就沒有第二遺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