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韓捕頭的青州之行

　　韓平三知道縣令李唯一要?dú)⒆约褐?，也不敢再走大路，一路風(fēng)餐露宿翻山越嶺到了青州地界。要進(jìn)青州府城時，他擔(dān)心身份被識破只好丟了腰刀和腰牌，但是由于衣衫襤褸，還差點(diǎn)被誤認(rèn)為是乞丐而遭到驅(qū)趕。好不容易靠賄賂守城門的衙役才進(jìn)入城內(nèi)，也只能和幾個老弱乞丐寄住在一間土地廟里。他盤著腿坐在土地廟里斷了一條腿的案桌上，手里拿著從一個老乞丐手里奪來的半個白面饅頭，一邊吃一邊低聲罵道：“李唯一，你個直娘賊！你害得老子這么慘，我要是不讓你倒臺，就跟你姓！”

　　問清楚山東道御史下塌之處，接下來幾日韓平三白天就裝成乞丐在大門外面不遠(yuǎn)處守著，看能不能找到投遞書信的機(jī)會?？墒巧綎|道御史每天都被不同的官員簇?fù)碇?，他是一直都沒找不到合適的機(jī)會。

　　這天晚上，韓平三又是失望而回，手里拿著隨手從路邊乞丐那里搶來的肉包子。他還是坐在之前的位置，完全不管周圍幾個乞丐熱切的眼神和饑腸轆轆的樣子，恨恨的吃著，看起來是把手里的包子當(dāng)成李唯一了。這時土地廟一直在堅(jiān)挺著的破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倒了，砸在地上揚(yáng)起一陣塵土，直把韓平三的包子染得不成樣子?！澳膫€龜孫子敢打擾爺爺吃飯，活膩歪了是吧？”

　　話音剛落，外面已經(jīng)涌進(jìn)來十幾個看起來頗為壯碩的漢子，他們衣著雖然補(bǔ)丁摞補(bǔ)丁，但是面色很紅潤，一看就知道是丐幫中的打手或是打行中的人物。帶頭的青裝漢子用手扇了扇塵土說道：“喲！哪里來的二愣子，口氣不小?。頎?shù)牡乇P討飯吃竟然不知道拜堂口，我倒要看看是從哪個沒系好的褲襠露出的玩意兒?！贝龎m土落下，看清對面的幾個或站或臥的乞丐，大漢朝后面叫了一聲：“小九，過來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搶你的東西?！?p>　　“五爺，就是對面站著的腌臜漢子搶了俺的東西。他不僅搶了俺的包子，還把俺剛撿來的十多兩銀子也給搶走了?！币粋€十二三歲的小乞丐此時趾高氣昂，頗有些狗仗人勢的味道，完全不像剛才在路邊被搶時那副懦弱的樣子。

　　韓平三畢竟也是在衙門里混了幾十年的老吏，知道丐幫里的彎彎繞，卻也完全沒把這些乞丐放在眼里。如果是在青平縣，他早就把這些人弄進(jìn)牢里嘗嘗手段，三兩下就可以治得他們服服帖帖的。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盡量放低姿態(tài)說道：“各位兄弟請了！小弟初到寶地多有打擾，還望見諒。如果各位哪天到青平縣，我一定擺酒給諸位接風(fēng)洗塵。至于這位小兄弟的包子，我一定五倍十倍賠償?！?p>　　十幾個丐幫打手哈哈笑了起來，相互打著眼色說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少他媽說這些場面話。老子不管你在青平縣是做什么的，來到青州府是龍你也得盤著、是虎你也要給我臥著。小九說你搶了他十兩銀子，你就搶了十兩銀子。要么還錢，要么跪下來叫我們每人一聲‘爺爺’，然后從小九的襠下鉆過去，否則爺們就要費(fèi)一些手腳了。哈哈哈哈……”

　　韓平三氣得臉色發(fā)青，鼻孔都要噴出火來。他在青平縣從來都是被人吹著捧著，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就想手起刀落劈了這群混蛋，如果此時腰刀還在的話。不過，他想到李唯一要置自己于死地，還是咬著牙說道：“各位老大，我是真沒有錢??！”

　　“沒銀子？那好啊，讓爺爺搜搜就知道了?！痹谖鍫?shù)氖疽庀?，幾個健壯漢子圍了過來。

　　韓平三想到懷里揣著的信件，轉(zhuǎn)身拿起地上的案桌斷腿就朝一個漢子頭上招呼過去。“嘭”嗎、“哎喲”！靠得最近的漢子登時被砸得頭破血流，慘叫著栽倒在地上。其他幾個人被嚇了一跳，稍退了幾步卻還是大呼小叫地圍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包c(diǎn)子扎手，大伙兒并肩子上！”“這王八蛋手夠黑的，待會兒給他開個染缸……”后面幾個原來準(zhǔn)備看戲的漢子也各自順手拿著青磚、門框、瓦片圍了過來，一時呼呼喝喝甚是嚇人。

　　“小子，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乖乖把東西放下，讓爺爺消消氣，否則讓你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薄昂俸俸?，要是被你這條過江龍嚇倒了，爺爺以后在青州還怎么混？趕緊把錢交出來，然后讓爺爺打一頓，這件事就能算完?！?p>　　韓平三舞著桌子腿，嘴上也不饒人，不住地喊著：“來??！有本事上來??！老子非讓你們開個染坊不可，你們就說是喜歡白的還是紅的吧。爺爺出來混的時候，你們幾個鱉孫還在玩泥巴呢……”

　　遇到這種不要命的主兒，這伙人一時還真是沒有招兒。躲在土地廟墻角幾個老弱乞丐看到這邊打起來了，都是瑟瑟發(fā)抖。其中那個前幾天被韓平三搶了半個白面饅頭的老乞丐眼里充滿恨意，那可是他好不容易討來還舍不得吃的東西?？吹絻煞角樾谓┏肿×?，只是相互戒備不停地呼喝移動著，于是他趁著別人沒注意的時候就撿起地上的青磚碎角兒丟了過去。

　　韓平三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正在緊張地想著對策，這時右腳后跟忽然踩到了地上的碎磚塊，一個趔趄朝后面跌倒。那十幾個漢子瞅準(zhǔn)機(jī)會一擁而上，先是奪下韓平三手里桌子腿，接著將其按倒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韓平三暗道自己倒霉，趕緊雙手抱頭，身體蜷縮著躺在地上，還緊緊著護(hù)著胸口。

　　最后，五爺讓幾個人按住韓平三的四肢，掏出他胸口的信件看了兩眼?！岸际鞘裁赐嬉鈨?？跟鬼畫符一樣。你們幾個有認(rèn)識字的嗎？”其余幾個人都是搖頭，還有一個人腆著臉笑著說道：“五爺，您可真是會說笑。要是識字的話，誰會來當(dāng)乞丐啊！”五爺一巴掌扇過去，“就你小子話多！”

　　韓平三剛松了一口氣，又聽到那漢子說：“五天之內(nèi)拿十兩銀子到聚賢莊交給老子。爺爺?shù)綍r候要是見不到銀子的話，不僅會撕了這封信，還會打斷你的腿，讓你以后爬著要飯?！闭f完，幾個人像螃蟹一樣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韓平三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痛，心里那個恨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李唯一，你個王八蛋，我要讓你去死！還有你們這幫龜孫子。”

　　第二天，五爺死在聚賢莊的茅房里，頭還被塞進(jìn)茅坑里，那封書信也不翼而飛。

　　韓平三離開了土地廟，改頭換面之后躲在一家客棧后面放雜物的柴房里，白天依舊扮成乞丐在山東道御史的住處周圍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