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值后,劉明誠先行一步去醉仙樓找個包間等候。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定主意拉攏俞可為,畢竟現(xiàn)在初入都察院還是孤身一人,能有個幫手也還不錯。像俞可為這種初入官場又囊中羞澀的愣頭青,正是便于拉攏的對象。
片刻之后,俞可為匆匆進了醉仙樓,被店小二引著進了包間,連連拱手歉聲說道:“賢兄勿怪,愚弟因為瑣事耽擱了一會兒,待會兒自罰三杯?!?p> 劉明誠也不拿著裝著,而是站起來迎接,把臂坐下說道:“哎,賢弟切莫這么見外。你我二人雖然今日是初次會面,卻也是一見如故,愚兄恨不得早日識君。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愚兄做東冒昧之至,還望賢弟不要見怪啊?!?p> “哪里哪里,賢兄盛情之至,愚弟感佩于心。”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生分的話了。剛才愚兄點了幾樣小菜,也不知道是否合賢弟的口味。賢弟再來點幾個吧?!?p> 臉皮更薄的俞可為自然連連推辭,連道不用。劉明誠見狀就讓店小二上酒上菜,在他有意地熱絡(luò)之下,俞可為也徹底放下心思開始主動推杯換盞起來。
劉明誠在官場摸爬滾打二十余年,拔根眉毛都是空的。在他裝作無意地試探引誘下,俞可為嘴里開始滔滔說著都察院里的各種腌臜事。什么左僉都御史不為右副都御史所喜,什么安徽道御史據(jù)說收了六安府知府的銀子才放其一馬……林林總總,不勝枚舉。經(jīng)由他絮絮叨叨地敘述,他也對都察院里的主要人物有了大致的了解。
正在他們喝得酒酣耳熱之時,一件禍事已經(jīng)襲了過來。在剛開始時候,誰也沒想到會牽連甚廣,甚至讓一些人丟了官位,再也無法翻身。
剛要下值的長史范長庸被一名屬官拉住,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值的時辰,他有些不明白下屬怎么今日忒地沒有眼力見。
下屬還是拉著范長庸的長袖,額頭是汗、聲音顫抖地說道:“大…人,請…留步。這里…有份奏折…很…是緊急,需要您…處理一下?!?p> 因為葉右相這些日子在府內(nèi)處理事務(wù),所以他一直在公房值守,篩選奏折后將其中重要的部分遞送右相府。范長庸聽了皺了皺眉頭,略顯不悅的說道:“何事這么緊急?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處理?而且葉相爺身體欠佳,也不適于晚上還有處理公事。”
“您…還是看看吧,也許葉相爺…也想盡快知道。”下屬臉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青,好像遇到了什么要命的奏折。想到能夠伺候相爺左右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其它的不說,最起碼眼光還是足夠敏銳的。
范長庸好奇地接過奏折才打眼看了兩行,就失手把奏折掉到了地上。他哆哆嗦嗦地彎下腰撿了幾下才將撿起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聲說道:“你快去將奏折抄寫一份,本官帶去遞給相爺。等本官離開半個時辰后,你再將奏折交給過來取奏折的太監(jiān)?!?p> “是,大人。下官這就去抄寫,請大人稍待?!睂俟俳舆^奏折急步朝屋子里走,被門檻絆了一下還差點摔倒。
范長庸看著已經(jīng)頗有些樹齡的連理柏在寒風中搖曳著樹枝,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不知道這個冬天會不會下雪?!?p> 過了一會兒,屬官將抄好的奏折送了過來,范長庸抄起就藏在袖子里,這時已經(jīng)看到每日來取奏折的小太監(jiān)正在朝這邊走來。他低聲吩咐道:“記住,無論你找什么借口,等半個時辰后再把這封奏折交給太監(jiān)。知道了嗎?”
“是,大人。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屬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臉上擠出幾分笑意迎上已經(jīng)走近的小太監(jiān)?!肮駜簜€來得有些早啊。可有用過晚飯?”
小太監(jiān)倒是很少遇到這邊的人給他好臉色,畢竟文官天生就看不起身體殘缺的宦官,總覺得宦官都是奸邪之人,意圖阻礙上下交通。今兒個看到對方臉上笑意相迎,竟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彎腰拱手回禮說道:“有勞大人掛懷,小的已經(jīng)用過晚飯。今兒個萬歲爺想要看看奏折,所以小的就過來取了?!?p> “這可不巧。今日的奏折頗多,本官還正在分揀,可能還需要點時辰。不知公公可否稍后一二?”
“好說好說,不礙事的。不過大人還是要快一些,免得萬歲爺?shù)燃绷?,小的可吃罪不起啊?!?p> “肯定不會讓公公為難的。來人啊,上茶?!睂俟僬f完就開始在一堆奏折中翻翻撿撿,在外人看來確實在分揀奏折,甚是忙碌。
小太監(jiān)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看到天色已經(jīng)變暗,不由急了起來,催促道:“大人,這都半個時辰了,您還是快把奏折給奴才吧,否則咱這條小命可就沒了?!?p> “快了快了,這就好了?!庇诌^了盞茶功夫,屬官覺得范長史應(yīng)該到右相府了,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小太監(jiān)帶著哭音哀求道:“大人,您可憐可憐奴才。萬歲爺可要等急了?!?p> 此時,范長庸剛從側(cè)門進了右相府。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劇烈跳動的心跳,看到相府家仆問道:“相爺在何處?我有事想要請教相爺。”
家仆知道他是自家老爺?shù)淖艄?,也不敢怠慢,在前面帶路?p> 半刻鐘后,葉南卿已經(jīng)見到了范長庸。他正在花園里散著步,臉色淡然地看著范長庸,問道:“長庸,你今日怎么得空過來看望老夫?”
范長庸略顯猶疑地看看左右,然后說道:“相爺,下官有一事不明,苦思良久亦無所得。今日下值后特來求相爺解惑。冒昧打擾相爺清修,還請海涵。”
葉南卿見狀揮手讓家仆下去,這才說道:“哪里。邊走邊說吧?!闭f著就走進了花園。
到了花園深處,范長庸見左右無人,掏出袖中已經(jīng)有些汗?jié)竦淖嗾鄹北具f給葉南卿,語氣還是急促地說道:“相爺,有人上奏折說夏閣老給太子殿下傳授不當內(nèi)容,言辭頗為激烈。您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