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過是利用

　　陳府內——

　　陳席拱手走入正堂，對段塵和諸葛翊鞠躬道：“老夫見過段閣主，諸葛護法。”

　　段塵恭敬回禮：“陳大人多禮了，還要多謝陳大人幫在下隱瞞身份，只是這陳家公子的身份，我和翊怕是要暫用一段時日了。”

　　陳席擺擺手，道：“閣主這是哪的話，陳席既是窺星閣的人，理應聽從閣主吩咐。承蒙老閣主的賞識，我這才一步步走到太子少師之位。自古英雄出少年，看閣主您將閣內事務處理的如此有條不紊，當真是不負老閣主重托?。　?p>　　段塵禮貌一笑，道：“還請陳大人多關注著朝廷的局勢，必要時候，北朔方面大人可提些意見?！?p>　　陳席捋了捋胡須，思索片刻，猛然明白段塵的意思，恭敬道：“老夫明白，還請閣主放心?！?p>　　段塵點頭，和諸葛翊揚長而去。

　　窺星閣密室——

　　段塵看著冰床上似是熟睡的長者，緊鎖眉頭。

　　諸葛翊站在段塵身后，平日灑脫無謂的他，在此時也是露出恭敬與忌憚。

　　“師傅他......還是沒有起色嗎？”

　　段塵搖頭，轉身離開了密室。

　　諸葛翊也跟了出去。

　　段塵坐在堂上，扶額思考著什么。

　　諸葛翊看他神情，嘆了口氣，道：“自從一年前師傅中毒后，外人只知師傅失蹤，而不知師傅被你藏身密室。這一年你尋解藥也算不遺余力，因此不要太過自責了。”

　　看段塵不言語，諸葛翊接著問道：“段塵，其實我很好奇，師傅他......那樣對你，你還這么拼命救他？”

　　段塵看了諸葛翊一眼，不屑地笑了一下：“從小到大，我服從他慣了，畢竟我流浪是他收留了我，他讓我做那些事也是我應該的。而且，我需要從師傅那里知道我的身世?！?p>　　諸葛翊眼中流露一絲同情，也許別人不知道，但與段塵一同長大的自己知道，這個外人面前桀驁高冷，不近人情的段塵究竟經歷了什么。

　　諸葛翊干咳兩聲，想要緩解殿內沉悶的氣氛：“咳，你對那個叫江月的，不太一般?！?p>　　“哦？”段塵聞言，停止思考，微微挑眉。

　　諸葛翊：“你對尋常女子，往往是漠視或利用，可你卻三番兩次地幫助江月。我覺得啊，江月的確是個不錯的姑娘，內心清明但不過分單純，有頭腦能獨立思考?！?p>　　段塵冷笑一聲，淡淡道：“對于她，我也不過是利用。因此她品性如何，與我何干？”

　　諸葛翊一愣：“江月？她一個流水樓的小小三等弟子，你利用她做甚？”

　　段塵不語，這時一侍衛(wèi)進殿，單膝跪地，行禮道：

　　“拜見閣主，屬下打探過了，臨州城并無鐵匠家有二八年華的女子江氏。”

　　段塵點點頭，揮手讓侍衛(wèi)退下，看向一臉震驚的諸葛翊，冷冷道：“所以你覺得，一個普通的女子會隱藏身份，千方百計入流水樓嗎？”

　　“所以你懷疑江月就是蕭都尉之女？可蕭小姐如何能在咱們大力排查下出城？”諸葛翊撐著下巴，不解道。

　　段塵：“高晉那幾日對出城所有人進行了排查，他回稟影門出城時有異。影門與本閣向來勢成水火，可那日尹問山卻與高晉多有攀談，有躲避排查之嫌。當日高晉雖有懷疑，卻礙于尹問山門主之權勢，才未當場搜查，而是回稟于我?！?p>　　諸葛翊點頭，道：“的確有疑，那蕭小姐是影門帶出城的？”

　　段塵卻是緊鎖著眉，道：“我還不確定，這其中還有許多疑點，如果真是影門帶蕭小姐出城的，影門為何要幫蕭家？還有，那日我試探江月，告訴她玲瓏丹一顆在影門時，她面色如常，似是根本與影門不識。”

　　諸葛翊略作沉吟，道：“我也一直懷疑蕭小姐已然出城，否則何以解釋我閣數日排查仍找不到她一小丫頭。影門幫蕭家，會不會也是為了腐神散的解藥？”

　　段塵搖頭，道：“師傅中腐神散之毒的事，影門應該尚不知曉。至于江月不知道影門，要么就是她不知情，要么就是她演技太好。”

　　這時，諸葛霜款款進殿，段塵抬眼，示意她入座。

　　諸葛霜深深看著諸葛翊，諸葛翊不自然地避過她的目光。

　　諸葛霜在殿外就已聽到段塵和諸葛翊的談話，因此接著段塵的話道：“閣主既然懷疑江月是蕭小姐，何不把她抓來嚴刑拷打，逼問她解藥的下落?！?p>　　段塵搖頭，道：“我覺得她許是根本不知腐神散解藥是何物。不過她入了流水樓，云暢也許會告訴她。因此，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從而找到解藥的下落。”

　　諸葛霜點頭，繼續(xù)道：“閣主，屬下還有一事不明。當日您帶弟子抄蕭府時就逼問過蕭懷民解藥，可他至死仍不回答。為何您確信解藥在蕭小姐身上？”

　　段塵把弄著茶盞，慵懶道：“皇上宣旨，按理蕭府所有人都應去正堂接旨，可唯獨不見蕭小姐。蕭懷民何等聰明，想必太監(jiān)剛一進府，蕭懷民就命人把蕭小姐藏起來了。為何他不保自己的獨子，反而保這個二小姐，肯定與他誓死保護的解藥有關?！?p>　　殿內陡然寂靜，段塵沉默片刻，起身道：“本座乏了，都散了吧?！?p>　　說罷，段塵揚長而去。

　　諸葛翊也跟著段塵欲往外走。

　　諸葛霜見狀喊道：“諸葛翊，給我站?。　?p>　　諸葛翊停在原地，并不回頭，只是淡淡道：“姐姐有事嗎?！?p>　　諸葛霜放柔了語氣，道：“翊，不要再見弦歌了，算姐姐求你，放棄她吧，我是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的，咱們死去的爹娘也不會。”

　　諸葛翊沉默良久，走了出去。

　　諸葛霜無力地癱坐在椅上，喃喃道：“翊，不要怪姐姐狠心，我這也是為你好?！?p>　　流水樓后院——

　　蕭瀠跟在云暢身后，看著云暢的手輕撫過花樹，白紗飄動，不染纖塵。

　　云暢帶著蕭瀠到了石桌前坐下，倒了兩杯清茶。

　　云暢專注著手上的動作，并未抬眼看蕭瀠，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p>　　蕭瀠跪地懇求：“請云姑娘將玲瓏丹贈予我。”

　　云暢手上動作一滯，放下茶壺，看向蕭瀠，神色仍是淡淡：“理由?！?p>　　蕭瀠將事情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再次叩首，懇求道：“我聽聞姑娘這有玲瓏丹，還請姑娘能給予我，也好解流水樓燃眉之急?！?p>　　“與我何干？我向來不干預樓內事務，無情也是知道的。”云暢臉上并無焦急之態(tài)，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

　　蕭瀠雙手緊緊攥住了衣角，咬咬牙，暗想只能賭一把了，便抬頭看著云暢。

　　“姑娘，當年您走投無路之際，是樓主不懼世人言論，不畏皇家威脅收留了您，晚輩不才，但我覺得您不該對樓內事務如此置身事外。”

　　云暢一愣，臉上添了幾分怒意，但嘴角微微上揚，“你從哪知道的?！?p>　　蕭瀠松了一口氣，這些不過是蕭瀠聽到段塵講述云暢身世后，自己的猜測。畢竟是敵國俘虜，當年樓主收留她定冒了一些風險。

　　云暢看蕭瀠不做聲，嘆了口氣，眸光落在隨風顫動的花枝上：“也罷，當年的事，就算無情再怎么吩咐禁言，江湖中也是有言論的?！?p>　　“冒犯姑娘了。”

　　云暢搖搖頭，示意蕭瀠起身，道：“你既知道這些，那想必你也知道，這玲瓏丹是我父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我流落異國，家人被俘，大半身首異處，玲瓏丹是我唯一的念想。”

　　蕭瀠有些不忍：“姑娘......是我不好，提起這些往事。”

　　云暢遞給蕭瀠茶盞，搖搖頭：“沒什么，都說了是往事。而且旁人怎會懂這種痛?！?p>　　蕭瀠腦海登時浮現父親的音容，想起哥哥舞劍，娘親繡花的場景，心中一痛，喃喃道：“我懂?！?p>　　蕭瀠聲音雖極輕，但云暢耳力極佳，又怎能聽不見。

　　云暢不著痕跡地瞥了蕭瀠一眼，并不做聲。

　　蕭瀠看向云暢，認真道：“姑娘，我斗膽問您，那現在您心中最重要的是誰？可還是您的家人？”

　　“我懂你的意思，當下我的心中，自是他與無情最重要，逝者已逝?！痹茣澄⑽⒁恍?。

　　蕭瀠點頭，道：“是啊，逝者已逝，那您何不對您現在所珍視的人好。若流水樓因此遭難，無情樓主必難逃責罰，那時姑娘不會心生內疚嗎？”

　　云暢：“對玲瓏丹的固守，不過是一份執(zhí)念。江月，我早已將一切看透，我對玲瓏丹雖有不舍，但也是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p>　　蕭瀠不解：“那姑娘方才......”

　　云暢莞爾一笑，眸光清明：“你方才一進來，我便已知道你所為何事。我雖面上不參與樓內事務，但江湖上亦有我的人，你打探錢之磊夫人病情時，探子就已給我回稟了?！?p>　　見蕭瀠面有疑惑，云暢起身，緩緩走向一間屋子：“我只是想聽聽你對往事的態(tài)度，就想你說的逝者已逝，都是執(zhí)念，望你自己也能這么想，背負太多不過是苦了自己?！?p>　　蕭瀠心中一驚，追向云暢道：“姑娘何意？”

　　云暢并不作答，而是將紅木錦盒遞給蕭瀠，道：“這是玲瓏丹，泠七，送江月出去吧。”

　　蕭瀠雖對云暢的話有疑問，但急于玲瓏丹的事，也并未多想，便匆忙離去。

　　云暢目送蕭瀠離開，心緒復雜，往事像被風吹開的書卷，一篇篇翻動著，惹人回憶。

　　這孩子看來是不記得我和王爺了，也好，也免得她參與政治斗爭。只是，她心中的恨，又該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