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從段塵腦部傳來,體內(nèi)橫沖直撞的兩股力量互不屈服,激烈纏斗著,似是要將他的五臟六腑撕碎。
段塵心中暗叫不好,他體內(nèi)因有兩種毒的緣故,總會時不時被這種痛苦折磨。唯有內(nèi)力強(qiáng)大到可以平衡它們之時,段塵才可擺脫這種痛苦。
但今日距離上次發(fā)病不過半月,段塵便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誰料來勢如此洶涌。
“段塵?段塵?你怎么了!段塵!”蕭瀠急忙上前。
段塵撥開面前擋著的人,踉蹌奔到墻邊,痛苦地靠在墻上,氣息越來越無力。
看到段塵額頭上冒出的細(xì)密汗珠,以及因痛苦而凸起的青筋,蕭瀠心里急得發(fā)慌。
“你等著!我去找大夫!”
段塵一把拉住蕭瀠,氣息微弱,道:“別走......別找大夫。”
臟腑爆裂般襲來的痛苦使段塵有些顫抖,然后眼前一陣眩暈,段塵便喪失了意識,彷佛孤身沉入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耳邊朦朦朧朧傳來蕭瀠的喊聲。
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昨夜痛苦的余勁剛剛退去,段塵皺眉捏了捏頭,緩緩睜開眼。
陌生的床簾映入眼簾,段塵意識到這不是窺星閣的布局,立刻警覺了起來。
段塵撐著床有些艱難地坐起,身體傳來的酸痛仿佛在提醒自己昨天經(jīng)歷的折磨。緊接著,他便看到了趴在床邊睡著的蕭瀠。
房間很小,眼睛隨意一掃便能將整個房間囊括眼中。段塵想起自己昨夜暈倒后便喪失了意識,也不知蕭瀠是怎么把自己拖到這里來的。
段塵靠在床上,靜靜看著趴在床邊的人。蕭瀠睡得不太安穩(wěn),眉頭皺著,手不自覺緊緊抓著被褥。
段塵心中泛起暖意,他輕輕握住蕭瀠的手,喃喃低語:“若你知道是我派人搜查的蕭府,你還會不會這么信我......我多希望你永遠(yuǎn)不知道真相,我怕是這天下最自私的人?!?p> 隱約聽到聲響,蕭瀠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抬頭便看見段塵正凝視著自己,低頭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段塵握著,一愣。
蕭瀠臉唰得通紅,慌忙起身欲抽出手。
不料段塵根本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用力一拉,直接將蕭瀠拉入懷中。
蕭瀠心差點(diǎn)兒跳出來。
段塵將頭埋到蕭瀠耳邊,感受著懷中人發(fā)絲間傳來淡淡香氣,柔聲道:“對不起?!?p> 蕭瀠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身體僵直,心跳卻是越來越急促,“我也騙了你的。”
段塵不說話,抱著蕭瀠的手微微用力。
他對不起的又豈止這些。
片刻,蕭瀠輕輕推開段塵,低眉垂眼,無處安放的手干脆背在身后,緊張道:“你餓了吧,我去讓店家準(zhǔn)備些吃食?!?p> 段塵看著一溜煙兒便跑沒了的人影,無奈搖著頭淺笑,往床后一靠,面色陡然變得凝重。
體內(nèi)毒素仍然難以被駕馭,段塵若處理不好,非但無法使功力大漲,反而會因此喪命。
這樣的段塵不知如何給蕭瀠承諾,他從來不是為自己而活,又豈能護(hù)得了蕭瀠周全。
段塵自嘲一笑,自己一身罪孽,又怎敢讓她身染污塵。
門外的蕭瀠靠在墻上,做著深呼吸,企圖使臉上紅暈褪去。
蕭瀠自然心屬段塵,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自己可是朝廷命犯,自身都難保又豈能連累他。
蕭瀠腦中全是那個懷抱,滿心糾結(jié)。蕭瀠不確定那個懷抱到底是對自己救他一命的感激,還是欺騙自己的愧疚,亦或是......對自己也有好感。這樣的糾結(jié)使蕭瀠的心亂做一團(tuán)。
墻里墻外,兩個人各懷心事。
待蕭瀠端著早飯回到屋中,段塵已下床坐到桌旁。
“你是蕭瀠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要再告訴旁人?!?p> 蕭瀠將早飯放下,有些猶豫,可見段塵一臉堅決,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面見皇上,洗刷我蕭府滿門冤屈,讓我爹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p> 段塵看向蕭瀠,心中五味雜陳:“你可知道你父親是怎么死的?”
蕭瀠嘲諷一笑,道:“掌握生殺大權(quán)的人還能是誰,自然是朝廷。我爹忠心耿耿,卻落得如此下場,我定要查明真相,知道是誰要陷害他!段塵,你信我嗎?我爹真的沒有謀反之意。”
蕭瀠的話字字誅心,每一句都刺激著段塵的神經(jīng)。
“我......相信。只是,很多事遠(yuǎn)比你想象的要復(fù)雜?!倍螇m點(diǎn)頭,輕輕道。
蕭瀠夾了一筷子菜到段塵碗中,笑道:“好了,干嘛說這么傷感的話題。你身體好些了嗎,確定不用叫大夫嗎?”
“無妨,叫了大夫也無濟(jì)于事?!?p> 蕭瀠撇撇嘴,低著頭撥弄著勺子,不說話。
段塵輕敲蕭瀠腦門,無奈笑道:“我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你只需知道,這天下沒有能讓我屈服的事,我的身體自然也是由我不由天?!?p> 蕭瀠笑道:“是,我們段公子可不是常人。待會兒我便先走一步,昨日我答應(yīng)師傅要在門禁前回樓,這下免不得要挨頓罰。”
段塵嘴角含笑:“那下次,我便攜禮向蕭姑娘請罪?!?p> 流水樓——
蕭瀠躡手躡腳推開房門,剛探進(jìn)頭,便瞅見云暢身邊的侍女泠七坐在桌旁,忙關(guān)門欲逃。
“江月,姑娘等候你多時了?!?p> 泠七聲音傳來,蕭瀠不自覺打了個激靈。
蕭瀠踏入后院,云暢依舊是一身素紗,背影有些消瘦,卻透著一股清冷孤傲。
聽見腳步聲,云暢轉(zhuǎn)身,眉眼帶著慍意。
“跪下。”
蕭瀠第一次見云暢動怒,趕忙跪下俯首,請罪道:“師傅,弟子知錯?!?p> 云暢揮袖坐下,只覺得胸悶氣短。
“你哪里將我這個師傅放在眼里!若不是我向無情說,你臨州來了表親要去拜訪,你現(xiàn)下早就被關(guān)起來了。我看你實(shí)在是困得苦悶才允你出去,你卻徹夜不歸,說!你昨夜到底去了何處!”
蕭瀠低著頭,猶豫再三,終還是緩緩道:“我......在燈會上遇到一個朋友,便一起去賞燈。孰料中途他舊疾復(fù)發(fā),身邊又沒有旁人,我便將他帶去客棧。師傅您也說不過能見死不救,我便照顧了他一晚,今早看他無礙后便急忙趕了回來.....”
云暢盯著蕭瀠雙眼,微微抿了口茶,挑眉道:“朋友?我怎不知你在樓外還有什么朋友?”
蕭瀠咬了咬嘴,小聲道:“剛來安都時認(rèn)識的。”
云暢觀察著蕭瀠的神情,輕輕吹了吹茶盞中氤氳的熱氣,淡淡道:“喜歡的人?”
蕭瀠一愣,連忙搖頭道:“不!不是!只是朋友!”
云暢放下茶盞,斜倚在軟塌上,了然一笑,“你這個年紀(jì),正是所有事都擺在臉上的年紀(jì),還想瞞著師傅不成?待你能神情自若掩藏所有心事時,不是老了,便是沒心了,又豈是什么好事?!?p> 見蕭瀠不說話,云暢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孩子是什么人,師傅看人一向準(zhǔn),也好為你把把關(guān)?!?p> 蕭瀠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她不想瞞著師傅,但又不知段塵是否愿意此事被旁人知曉。
云暢低頭笑了笑,點(diǎn)頭道:“看來不方便說啊,也罷,待你什么時候想說了再說。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并不擔(dān)心你吃虧。”
蕭瀠跪著移到云暢身邊,抱住云暢手臂,抬頭道:“所以師傅原諒我了?”
云暢看了眼蕭瀠,擺了擺手,無奈笑道:“起來吧,慣會仗著我寵你。這件事你的確是事出有因,只是不能再有下次?!?p> “是!師傅您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傅!”蕭瀠不停地點(diǎn)頭,囅然而笑。
婢女泠七從小廚房端來點(diǎn)心放到桌上,見到這一幕,笑道:“你算是運(yùn)氣好,趕上今兒姑娘心情好?!?p> 蕭瀠不解,抬頭問泠七道:“泠七姐姐,師傅有什么喜事?。俊?p> 泠七笑道:“今日啊王爺來信,說不過二十日就將抵達(dá)安都。還借《詩經(jīng)》說啊'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這不就是在說十幾年來從未忘記姑娘嗎?!?p> 云暢擺擺手,無奈笑道:“慣會說閑話的,還不退下去?!?p> 蕭瀠沖泠七吐了吐舌頭,兩人相視一笑。
蕭瀠起身坐到云暢身側(cè),輕輕為她捶著腿。
“師傅,您與王爺十幾年未見了啊?!?p> 云暢點(diǎn)頭:“十五年又三個月?!?p> 蕭瀠心中感慨萬千,自云暢與杜儀風(fēng)當(dāng)年一別,十五年來再未見過一面,可兩人感情卻沒有絲毫減少,反而隨著思念日益醇厚。
蕭瀠試探著開口問道:“師傅,您與北朔王是怎么認(rèn)識的啊,又是怎么......分開的?”
云暢一愣,臉上神情復(fù)雜。
“徒兒錯了,不該問起這件事?!笔挒u趕忙道,心里懊喪自己怎么這樣沒眼力見兒。
云暢搖頭,釋然一笑。
“無妨,這么多年過去心早就麻木了,只是剛才細(xì)細(xì)一想,才突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既你想知道,我便講給你聽?!?p>
璇一
明天!是云暢和北朔王杜儀風(fēng)的回憶! 很快就到弦歌生辰宴了,那將會是一場重頭戲,蕭瀠感情線也會在那個時候明朗。收藏量漲了超感動,喜歡這個故事的不要走,璇一會堅持日更!絕不太監(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