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躺在床上的人咳了好一陣,雙手緊緊環(huán)住自己的肩膀,縮成了一團(tuán)。
鐘離衍正半靠在一邊的榻上小憇,半夢半醒間被一陣咳嗽聲打斷。
他困了,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個晚上都不曾休息過。此時,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咳聲漸烈,他只得起身,將床里間的被子一把抓過來隨意蓋在她身上,動作毫無溫柔可言。待鐘離衍重新坐回原處,床上的人卻像是故意同他作對似的,三兩下便將被子踢落在地。
隨后,又是一陣猛咳。
他揉揉眉心,腦仁生疼。他鐘離衍堂堂漠北第一容南王最終屈服,只得再度撿起被子替她蓋好,動作稍稍溫柔了些。少女微翹起的發(fā)夾劃過他的掌心,有些癢,但是很舒服。
睡著的孟長歌很是乖巧,臉頰紅彤彤的,羽睫緊閉,唇間似是在笑。
鐘離衍趕緊退開,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紅,好在孟長歌規(guī)矩下來,沒有再踢被子。
直到晚上阿勒等人才陸續(xù)回來,鐘離衍問了問大致情況心里頓時了然。據(jù)阿勒所言,壽府近日來的勢力不少于三股,是敵是友尚不明。
“今夜注意警戒,入口的東西不要用客棧里的,恐有人下毒。此時起,各司其職,若有什么異動即刻向我匯報!”鐘離衍環(huán)視四周,眸底一片陰冷。
眾人神情嚴(yán)肅,異口同聲,“是!”
蘇木怔怔的望著自己公子,心里密密麻麻的開始疼。
第一次祭神大典的時候,他和公子率兵三百。那是鐘離衍尚且不被朝中大臣看好,派的兵不是老弱就是病殘,既要提防著旁人暗殺,又要小心保護(hù)著真神。到了末季,只剩下十七個人,十七個從尸骨堆里、死人場邊活下來的。
最慘烈的一次,也是在函谷關(guān)附近的郊外。他們在于公子回合的時候,被一伙蒙面人攔住了去路,馬車翻了,馬也被亂刀砍死。幾十個兄弟躺在血泊里對他說快跑,那一年,蘇木才十五歲。不會斷文識字,獨(dú)獨(dú)看得起兄弟義氣,他舉起刀沖著最近的一個人刺去。
那人揮刀欲砍向蘇木,卻在下一瞬癱軟倒了下去。
背后插著一支利箭,正中心房。
月光地下有一個人向他飛馳而來,隔得太遠(yuǎn),他看不清容貌。十五令、十四令、十三、十二……距離一點(diǎn)點(diǎn)拉進(jìn),他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夠從十五令以外的地方把箭射過來。
蒙面人大怒,幾十個人紛紛圍上來。
蘇木轉(zhuǎn)身過去,手里握著劍,心里想著這是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死也要死得風(fēng)光漂亮些。好讓圖秋秋那個家伙知道,自己也是戰(zhàn)死的。
咻咻咻——一連的箭矢劃過天際,準(zhǔn)確無誤的刺入他周圍的蒙面人身上。霎時指尖,呻吟聲此起彼伏。捂著眼睛的喊疼,捂著胳膊的叫哭,捂著屁股的嚷嚷,“草你的大爺爺!”
下一箭,射穿了那人的喉嚨。
立于馬頭的少年唇間揚(yáng)起笑,“我的大爺爺乃大君的親叔公——寧國公,有本事你去?。 ?p> ???!眾人驚訝,轉(zhuǎn)念便明白這人的身份起來,一連退開數(shù)步。
馬背上的少年隨手彎腰撿起一把長刀來,動作很迅速,一看就是在馬背上久練過的。
剎那,滿天的月華都在他劍下浮動起來,少年高高躍起,用力劈下。
里蘇木最近的那人,頓時成了兩半。而那人手里還握著一枚銀針,沒有射出,便已經(jīng)死于劍下。月光在蘇木眼中晃了幾個來回,眼睛生疼的。再度睜眼,四周的蒙面人早已化作碎尸,只剩下濃厚的血腥味。
“你叫什么?”
“蘇、蘇木?!?p> “蘇木?可是歸墟蘇家人?”
他竟然知道歸墟,蘇木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對少年的好感愈濃,“是、是的?!?p> “你的父親很了不起,希望你能成為他一樣的人?!鄙倌耆缡钦f道。
“你你認(rèn)識我父親嗎?”蘇木眸子里亮晶晶的,充斥著無盡的狂熱。他的父親叫蘇幕遮,是漠北十大將軍之一,那個被世人仰望的位置。曾與大夏的孟遠(yuǎn)、西秦鄭子洵、東岳王知涯、南楚段決齊名的人物。
后死于政治謀亂中,為世人所嘆。
“有過一面之緣,你,以后就跟著我?!鄙倌晟狭笋R,對他伸出了手。
蘇木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頓時疑惑起來,“那你是誰啊?我恐怕不能跟著你,我還要去與我們家皇……我們家公子回合呢!”
少年遲疑片刻,“我是鐘離彥。”
蘇木點(diǎn)點(diǎn)頭,“哦,鐘離彥。真巧,我們家……參見殿下,殿下贖罪,小人一時眼拙?!碧K木神情由了然到肅穆最后轉(zhuǎn)為驚恐,很是好笑。
思緒落定,他不覺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門,正隱身在暗影中。
屋里的燈光跳了跳,轉(zhuǎn)而又平靜下來。外面的客棧里靜悄悄的,小二早早的打烊休息了,只聽得客棧外的街道上也是寂靜不已。
這座寧靜的小城開始安眠……
蘇木這番想著,心里繃著的那根弦仍是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