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家”

　　“京城也是你們鬧事的地方？”來著嗓音低沉，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里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威嚴。

　　雖是深夜，但大廳里仍然燃著許多蠟燭，在這搖曳的光影下，從門前走進來一人。他手上還持著一柄弓箭，不難猜出，剛剛的那支利箭就是出自他手。

　　雖然站的遠，靖宛仍能感受到那人常年處于上位者的氣場。那人的面貌離得太遠，看的并不真切，但身上穿的是宮里羽衣衛(wèi)特有的行裝，袖口繡的明黃紋路正在告訴著別人他的身份不可窺視。

　　――九皇子，趙燾

　　翌日，在安總管的帶領下，靖宛一行人終于到了章府，她的家。

　　“我的兒！你終于回來了呀！”

　　雖然靖宛她們進城的時間并不晚，但看樣子趙氏一早就守在了門口等她。這會兒子見了她，驀地將她抱在懷里，眼淚也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我的兒，一眨眼你都那么大了，娘親想你??！”

　　靖宛也不由得濕了眼角，反手抱住了母親，撲在她的懷里。弱弱的叫了聲：“母親?！?p>　　上輩子，江南與京城相隔萬里，趙氏又是深閨婦人，管理著內(nèi)宅，加上體弱多病，根本無法遠行。所以她在祖父身邊承歡膝下，父親見過幾面，連妹妹也曾去過江南，但是她卻一次也未曾見過母親。后來舉家受難，等她趕回京城，拜托顧云徽去教坊營救母親與妹妹，卻得到她們已經(jīng)自殺了的消息，尸首扔在亂葬崗，混在一群冤魂里，連個墓地也沒有。

　　說起來，這卻是她兩輩子第一次見到母親。想到此處，靖宛不由得更加難過，又緊了緊抱著母親的手。

　　“娘親，姐姐回來本是好事，如今我們骨肉團聚再不分離了，日后相處的時間長著呢。您現(xiàn)在堵在門口不讓姐姐進去，指不定要被別人誤會你不喜歡姐姐呢。”

　　正在這時，旁邊有一嬌俏的女聲穿來，半是嬌嗔地向趙氏埋怨道。

　　趙氏聽了這話，心底大約也是覺得如此情緒太過外露。連忙拿了帕子擦手，另一只手卻沒有松開靖宛。擦完眼淚，將剛剛說話的那小姑娘拉了過來，推到了靖宛的面前。

　　“你又亂說話，誰不知道我盼著你姐姐回家盼了十幾年。你這個小妮子，還在那邊調(diào)皮，還不快來見過姐姐?！?p>　　“姐姐好，我是靖婧，你還記得我嗎？”

　　那小姑娘約莫十一二歲，身量尚未長開，小小的一團。臉上稚氣未脫，白白凈凈的皮膚，濃眉大眼，長的與趙氏一般無二。

　　“大妹妹，不過幾年不見，你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了。”

　　靖宛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靖婧的時候，那還是上輩子祖父去世。想來已經(jīng)是許多年了，真真是恍如隔世。

　　趙氏素來體弱多病，不宜長途奔波，加上祖父去的突然，向京城報喪的仆人快馬加鞭也用了四天。父親無法，只得讓母親和二嬸在京中操持祖父的衣冠冢，方便在京城中往來的通家之好拜祭祖父。他則和叔叔們帶了弟弟妹妹來到江南，主持祖父的葬禮。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靖婧，那時候的靖婧，還是小粉團一個。

　　因為父母琴瑟和鳴，所以就算膝下只有自己和靖婧，父親也未曾納妾，故而靖婧雖小，卻也被帶去了。母親本不欲答應，奈何又覺得大女兒自幼不與小女兒養(yǎng)在一處，親姐妹也沒有見過，理應讓她們見一面。等到江南事情結(jié)束，靖宛也該回京了，一路上她們也可以多多生出一些感情。

　　奈何靖宛素來自有主意，所以父親沒能拗過她，留了她在江南守孝。趙氏的打算才沒能成行。

　　雖不在一起長大，但血濃于水的親情讓靖宛對靖婧無比親切，加上上一世家破人亡，親人橫死。靖婧花一樣的年紀便悄然隕落，也讓靖宛對她多了一份憐惜之情。

　　“姐姐莫要打趣我，比起姐姐來，我又哪里算得上標致。先前母親沒見到姐姐時已然將姐姐時時掛在嘴邊，如今見了畫上一樣的真人，豈不是要捧在手心里怕化了。”

　　趙氏一聽這話，也不由得破涕為笑，笑罵道：“你這古靈精怪的丫頭，還編排起你母親和姐姐來了，我看你是找打?！?p>　　靖宛在一旁靜靜看著，眼眶里的眼淚也被這場面給收了回去。

　　少女聲音如銀鈴搬輕靈，說話語氣又輕快細膩，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聲線，聽著雖是抱怨。但不動聲色地將趙氏對女兒的思念之情和靖宛的樣貌都點了一遍。靖宛默地想著，看來妹妹也是個通透的，有她陪在父母身邊，少不了多了許多歡聲笑語。

　　靖宛隨著母親妹妹進了家門，來到正廳，就見堂上坐著一個約莫三十上下的婦人。身著紫色對襟衣裙，前面頭發(fā)特地向兩邊梳去，再在后面挽了個髻，顯得人精明的很，卻也無端給她增添了幾分老氣。

　　“這就是宛兒吧，果然是我們章家的姑娘，出落的水靈靈的，和皎皎可真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章胡氏！你管好自己的嘴！”

　　只在廳里見到這一個婦人的時候，靖宛已經(jīng)猜到她是誰了。趙氏對她的呵斥，更讓靖宛確定了猜想。面前這人，應該就是自己的三嬸，胡氏了。

　　祖父與祖母膝下生有四子一女，大伯是在祖父母剛到隴南的時候出生的，父親排行第二，與三叔是雙生子，出生的時候隴南戰(zhàn)事即將結(jié)束，韃靼被趕出關外，幾乎無力回天。因而父親和三叔與大伯差了十幾歲的年紀。彼時大伯正是少年，隨著祖父一起出征，奈何在與韃靼的最后一戰(zhàn)中，被逼到絕路上的韃靼圍攻在沙場之上。

　　大伯死后，祖父深受打擊，一下子老了十多歲，對韃靼的追擊也力不從心。本想著拼死也要為愛子報仇，但因為家中還有愛妻幼子要照顧，加上敵方用黃金美女進貢朝堂，換來皇帝的一句不追究，年近不惑的祖父只得放棄追擊。

　　這卻也成了他心中的一塊心病，不然，也不會給自己的長孫女取名為靖宛了。

　　靖宛靖宛――平定邊關，直取大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