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相爺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望著我,面上似笑非笑,舉著折扇指著我臉上的傷道:“你別告訴爺,你臉上這傷都是自己摔出來的?”
這丫典型的在嘲諷我,幸災(zāi)樂禍而且還知情不報。我拿眼睛橫他,并不想搭理他。
倒是榮玉在一旁打圓場道:“先前聽聞兄長帶了一位貴客回府,想不到竟是四喜。”
段相爺對著自己親兄弟的時候,笑的那是一個如沐春風(fēng):“李先生時常上山,我倒忘了你們兩個會相識。只是自打回了長安,整日忙來忙去,也顧不得來看看你陪你說說話。今日公主大婚,宴請百官,人來攘往,吵鬧得很,我便索性上你這尋清凈來了。”說完又側(cè)頭望了我一眼,“李姑娘,莫不是我打擾了你和榮玉的敘舊,所以才給我臉色看?”
有侍女端了茶進(jìn)來,我接過其中一盞,放在手心里捂著。在這長安,段相爺為主,我為客。看情形榮玉亦是看人臉色。不說給榮玉找麻煩,便是我自己又豈敢真的給他臉色看,于是望向他不由好笑道:“相爺多慮了。”
榮玉也在一旁道:“兄長說笑了?!?p> 段相爺笑著拿茶輕輕撥弄著茶盞里的茶葉,而后抿了一口。我覺得無聊至極,掀開茶蓋照做,正要往嘴里送,茶盞忽然被人奪了去。
我一臉愕然,抬頭段相爺卻已將原本屬于我的茶盞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放在了我與他之間的幾案上,一滴水也沒有灑出來。他一派云淡風(fēng)輕道:“你臉上舊傷又添新傷,這茶太過于濃郁,喝了不好?!?p> 素日里跟阿爹學(xué)習(xí)茶藝,我自是知道濃茶對傷口不好,尤其還是在臉上??墒墙袢瘴移肴涡砸换?,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反正我現(xiàn)在也無人可容,臉上留疤留痕又如何,自己一旦不在意了,又何須在意別人在意呢?
我伸手自幾案上重新端過茶盞,道:“相爺說得是,可是我渴了?!?p> 不曾想收回胳膊的途中卻又被他摁住,許是從沒有人敢這樣忤逆他,一雙桃花眼望著我時卻已是冷冰冰的再沒了笑意,他朝門外侍女道:“給陶公子倒一碗太和湯來?!?p> 我聽見門外有人說了聲:“是”。
我忽然就覺得這樣爭執(zhí)很沒意思,令人寡淡又無味。夕陽西下,他就要洞房花燭夜了,我卻連喝杯茶的自由都沒有。
手輕輕一松,茶盞便掉落到了地上。又是清脆刺耳的聲音。先是藥碗,再是茶盞。
可惜那人聽不見。
門外的侍女聽見聲響,惶恐地進(jìn)了來,跪在地上一雙素手正要撿拾碎片,卻被段相爺攔下,“你出去,誰摔的誰撿。”
那侍女偷偷掃了我與榮玉一眼,起身又惶恐著退了出去。
我知道像段相爺這樣權(quán)傾天下的人,必然是狠厲的,駭人的??墒俏乙恢睕]有見過。他對我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日子久了,我在他面前便也開始試著放縱了。
所以一個人的日益驕縱從來都不是沒有緣由的,而一個人的收心斂性也從來都不是沒有緣由的。
你看,不過是一盞茶的事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