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姚廣輝被警察帶走之后，深夜，姚素波又偷偷折了回來。

　　“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姚素波心想，“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笔紫仁菑埡榱翛]有按照約定，在自己開門之后沖進(jìn)來，完成仙人跳。接著，弟弟姚廣輝就在樓下行竊，還闖入了一個有三個人在場的房子。綜合這兩個因素，姚素波推測，弟弟姚廣輝一定是在得知自己的事兒之后，來找張洪亮，可是他二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弟弟為什么跑到樓下人家的屋里，張洪亮為什么沒再出現(xiàn)，這些她都不知道。

　　對于弟弟姚廣輝被警察帶走，姚素波看在眼里，但是沒有出頭做什么，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姚素波看到了弟弟給自己使的眼色，那眼神指向防火門。

　　折返回來的姚素波下了電梯徑直走向防火門。推開防火門，消防樓梯道里的聲控?zé)魡樱呀?jīng)老化的燈泡啟輝器發(fā)出刺啦刺啦的，像蒼蠅一樣的聲音，同時帶動燈泡一明一暗地閃動。在閃動中，姚素波看到了她最不愿，也最不敢看到的畫面——張洪亮的尸體，躺在地上。

　　那一刻，空氣都仿佛凝結(jié)了，整個空間異常的安靜，姚素波甚至能聽到小區(qū)外面主路上運貨的卡車和飆車的摩托的引擎發(fā)出聲音。聲控?zé)粼陂W動一陣之后，開始了正常的工作，黃熒熒的燈光映出張洪亮的臉，那張臉肌肉松弛，顏色看起來似乎發(fā)灰，又似乎泛青，像是剛抹好的水泥地面的顏色。張洪亮的頭倚在墻面和下水管道的縫隙處，身體橫在地上，頭部與身體所呈的夾角接近九十度。在張洪亮的頜下，一大片尸斑已經(jīng)形成，尸斑呈暗紫色，更給張洪亮陰森的臉填了一絲恐怖色彩。

　　起初，姚素波極為恐懼，差一點喊出來。恐懼像一個猛然襲來的巨大橡皮錘，砸在身上。這種情緒來勢兇猛，但只要沒被擊倒，很快就能淡定下來。

　　穩(wěn)住情緒的姚素波站在那里許久。她感到一種孤寂，自己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唯一的親人——弟弟姚廣輝，此刻進(jìn)了監(jiān)獄，她必須獨自一個人面對一具尸體。姚素波又想起張洪亮對自己的欺辱，脅迫，看著他的尸體，姚素波心中不知不覺又升起一種殘忍的快感。姚素波想用這種殘忍的快感去戰(zhàn)勝心中的孤寂，可是做不到。

　　姚素波心里知道，必須要處理掉這具尸體。弟弟不論是蓄謀也好，失手也好，殺死張洪亮都是為了自己。自己決不能逃避，若是尸體被別人發(fā)現(xiàn)，惹來警察，警察很快就會通過各種手段查出弟弟，到時候，弟弟的罪名就不是偷盜，而是謀殺。

　　可是，處理尸體談何容易。姚素波知道自己肯定搬不動，就算能搬得動，抬一具死尸出去，勢必引起懷疑。姚素波想到肢解，可是又覺得不行，一是怕有聲音，驚擾周圍住戶，二是怕弄得一地血肉模糊，最終無法收拾。

　　姚素波回到自己的住處，騰空自己最大的旅行箱。這個旅行箱型號夠大，足有28英寸，容積能夠達(dá)到100升。

　　姚素波拉著旅行箱回到張洪亮的陳尸處，出入小區(qū)時，她非常細(xì)心地選擇了不同的大門。

　　姚素波要把張洪亮的尸體裝進(jìn)旅行箱帶走?？墒谴藭r，張洪亮的尸體已經(jīng)形成尸僵，各處關(guān)節(jié)像是鎖住了一樣。姚素波一是要使上力氣，二是要避免發(fā)出聲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張洪亮的尸體蜷縮成一團(tuán)，塞進(jìn)旅行箱。

　　墻上，下水管道上還留有一些血跡。張洪亮的死因是撞擊，并不是出血，只是撞擊的時候，固定下水管道的折角鋼扎到后腦，所以留下的血跡不算多。血跡雖然不多，但是想清理干凈是不大可能了。姚素波索性不清理了，她的隨身包里有一瓶指甲油，她把它拿出來，在有血跡的地方撒上紅色的指甲油，又把指甲油的瓶子扔在那里，這樣，即使有人來到這里，也不會以為這里有血跡。

　　弄完這一切，離開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這是這個城市最疲憊的時候。街上幾乎沒有車，也幾乎沒有行人，只零星地有幾位清潔工，緩慢地?fù)]動著掃把。

　　小區(qū)門口，崗?fù)だ锏囊拱啾０惨苍缭缧褋?，正對著取暖的“小太陽”搓著凍涼的腳，見到姚素波，還打聲招呼：“呦，拎這么大一箱子！”

　　姚素波回應(yīng)一個毫無破綻的，禮貌的微笑，道：“這不嗎，趕火車，回趟老家。”

　　經(jīng)過這一夜，姚素波的心，變得如鐵般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