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欲上青天攬明月

　　“誒？”有人驚疑。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感知敏銳的勛貴子弟發(fā)覺，坐在那里自斟自酌的白衣青年的氣息變了。

　　變得縹緲若真仙，不可捉摸。

　　閉上眼時，那人所處的地方空空如也，睜開眼時，那人卻又成了世界的中心。

　　這種變化顯而易見，別說這些出自開國武勛家族，個個實力不弱的貴族子弟，哪怕是直播間里，那些肉眼凡胎的觀眾們也同樣能夠察覺到這一點。

　　【小白又變身了？】

　　【我懷疑主播有人格分裂癥啊?！?p>　　【我反倒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青蓮劍仙，以往的小白太過平易近人了，就跟咱們普通人沒啥區(qū)別?！?p>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秘技——真·李白？】

　　彥：【差別挺大的，你丑，小白好看?！?p>　　【扎心……】

　　【扎心+1】

　　【扎心+4396】

　　那種感覺令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那是一種凝聚在灑脫之中的目空無人，很驕傲，頃刻間便成為了世界的中心，為人矚目。

　　使得他們這些慣常自以為是，頗感自得的貴族子弟們居然也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

　　酒樓里的歌姬異彩連連，這個男人，好好看啊。

　　原本還不怎么覺得，現(xiàn)在一看，簡直想貼上去任他蹂躪，想著想著，舞動的身姿一個踉蹌，恰好踩住前一個歌姬的裙擺，歌舞瞬間亂成一團糟。

　　李白看了一眼一時間混亂起來的大唐，端起酒杯又放下，皺眉道：“這個裝逼......”

　　“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從何裝起?！?p>　　他知道裝逼并不是一個好詞，大抵是滿足自身表現(xiàn)欲的一種行為，只是無論是他還是李白本體，這種訴求還真不多。

　　他思索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然后若有所思。

　　“喔~我好像明白了，其實......只要按照我以往的作風(fēng)來辦事，就算是裝比了，果然......我好像真的很擅長裝......人前顯圣啊?！?p>　　“但那不是裝逼。”

　　“因為我是真得很牛逼啊?！?p>　　他不屑地將桌上擺放的酒水掃到一旁，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這等酒水，簡直難以下咽?！?p>　　大堂內(nèi)的勛貴們安靜了一個瞬間，隨即響起不少不滿的咕噥聲。

　　長樂坊內(nèi)，以此地的酒水最佳，哪怕是他們也不可能經(jīng)常喝到，結(jié)果現(xiàn)在反倒成了“難以下咽”，那他們又成了什么？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一個勛貴子弟站起來了，剛想說話。

　　然而下一刻，便看到那白衣青年取出了一個酒葫蘆，在拔掉塞子的瞬間，一股令人難以置信的香氣飄出，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

　　他感覺自己的口水分泌的速度變快了好多倍，就著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很難受。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整個大堂里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

　　太香了，怎么能這么香？

　　他低下頭，再看自己杯中那號稱“龍膏”，一杯便價抵十金的酒釀，頓覺難以下咽。

　　麻痹，心好累，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人。

　　安生喝你的酒不好嗎，非要來外面顯擺。

　　一群人是酒也喝不成了，舞也看不了了，紛紛議論了起來。

　　“你們認得他嗎？”

　　“這是哪家子弟？”

　　“劍意鋒銳，背負劍匣……此人倒像那幾個機關(guān)劍師家族的傳人?！?p>　　“不可能吧，那些家伙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勁鉆研上古機關(guān)密卷，哪有功夫出來在這兒喝酒？”

　　“長得還挺好看?！?p>　　一幫人議論紛紛，仿佛這個人自帶了某種引人矚目的BUFF，原本談天說地的勛貴們立刻把他當作了談?wù)摰慕裹c。

　　“唔——好酒。”

　　“每次出來都恨不得多喝幾次，只可惜喝完這葫蘆便只能再等半個時辰了。”李白有些不滿地嘀咕著，將酒水一飲而下。

　　隨著烈酒入腹，他的眸子變得有些迷離，但神采卻越發(fā)明亮。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一聲高吟，彰顯狂士風(fēng)采，隱隱約約，有人聽到了黃河在奔涌的聲響。

　　大堂內(nèi)頓時一片寂靜。

　　太過分了！

　　連聊個天都不成了？

　　您老到底是要鬧哪樣啊我說！

　　假如擱原本的李白，他肯定不好意思在這么多人面前冷不丁就飲個詩，那樣太尷尬，但是偏偏他又不是胖虎，沒人跳出來找他茬，把臉送過來給他打。

　　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

　　所以還是外掛大佬出來救場吧！

　　畢竟你青蓮劍仙就是喝多了就是要開始裝比！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p>　　“......”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p>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p>　　醉酒成詩，狂態(tài)畢露。

　　貴族子弟們震驚！

　　心說還好剛才沒上去送臉給人打。

　　之前說話那莽漢拍案而起，大聲叫好：“這首將進酒當浮一大白！”

　　【呵呵，穿幫了吧，都沒說這叫將進酒?！?p>　　【蠢，將進酒是樂府題，意思就是勸酒詩，這首詩的真名叫做“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樓上的臉疼不疼？】

　　【唉喲好氣啊(｀?′)=3】

　　......

　　夜半，他跌跌撞撞出門，醉了。

　　醉的很深沉。

　　整個長樂坊的勛貴們都被他征服了，紛紛上來捧臭腳，擱網(wǎng)絡(luò)小說里，他就屬于那種注定要給主角逆襲，成為墊腳石的“人生贏家”。

　　只可惜這是現(xiàn)實。

　　李白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有幾分狡黠，也有幾分嘲諷。

　　“我李太白一生重諾?！?p>　　“既然答應(yīng)你不在朱雀門山刻字，那便絕對不會在朱雀門上刻字?！?p>　　“所以我去......玄武門?！?p>　　他的笑容越發(fā)濃郁。

　　皇城四門只有朱雀與玄武，沒有青龍與白虎，因為龍代表天子，不可為城門冠名，而白虎代表兵災(zāi)與殺伐，為皇城門不祥。

　　玄武門前，守衛(wèi)們疑惑地望著這個醉醺醺的酒鬼，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不少勛貴子弟，這么一看似乎明白了不少，紛紛不再關(guān)注。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挪回視線的一剎那，一道劍光已然自他們的身側(cè)席卷而出。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個瞬間，醉醺醺的貴族子弟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守衛(wèi)城門的千牛衛(wèi)則張開大嘴，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貴族子弟中的那個莽漢連忙笑呵呵上去打圓場：“各位兄弟，某家弟弟喝醉了，舞劍助個興，別無他意?！?p>　　“李家二郎，還不速速領(lǐng)著你的人滾蛋！”

　　千牛衛(wèi)的首領(lǐng)哼了一聲，打算就此揭過。

　　畢竟那莽漢的父親乃是當今天策府的大將軍李靖，與他雖互不統(tǒng)屬，他也不虛對方，但互相之間還是有著幾分香火情誼的，這個面子他可以給。

　　只是下一瞬間，一聲咔嚓脆響。

　　李家二郎愣住了，一幫子勛貴子弟們也愣住了，唯獨李白，頗有幾分自豪地望著城門。

　　“一副好字，題給當今圣上，收好不謝。”

　　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回過頭，便看到那朱紅色的大門之上，唰唰飛落一堆木屑。

　　那上面寫著“欲上青天攬明月！”

　　劍鋒鋒利，那字也便鋒利如劍。

　　一筆一劃如鐵畫銀鉤，統(tǒng)領(lǐng)一眼望去，直覺浩蕩劍氣向他淹沒而來。

　　他開始顫抖。

　　不是恐懼，而是氣得。

　　“好個賊子，居然膽敢褻瀆皇城，納命來！”

　　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氣得一出佛，二升天，手提一對重逾千斤的金瓜，血氣沖天，精氣如狼煙，赫然是一位極為強悍的武道宗師。

　　拱衛(wèi)皇城，大唐最精銳的千牛衛(wèi)們也齊聲怒吼，刀槍出鞘，猶如萬牛奔騰。

　　在那城墻之上，漫天血氣之中赫然凝聚出了一頭巨大的牛魔，宛如背負了山岳，每一蹄踏出整座長安都在震撼。

　　勛貴子弟們面色如土，悄然間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連李家二郎都沒留下。

　　不是因為他們不講義氣，而是一介酒友，也不值得他們講什么義氣，畢竟尼瑪這也太作死了，你不死誰死？

　　李白沒有關(guān)注那些離去的酒友，面如如常，凝視著那轟然而起的沉重壓力，這樣恐怖的力量，除武道人仙之外無人能擋。

　　但他不一樣。

　　為什么？

　　因為他是青蓮劍仙，李白！

　　他抬起劍，看似平凡，不著絲毫煙火氣息，但這一刻，一種令人感覺頭皮發(fā)麻的森然鋒銳之感自每個人的心底升起。

　　“住手！”一聲暴喝突然自城頭響起，便看到一個身穿官袍的青年男子丟出了一道密令。

　　“狄大人？”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詫異，拱手道。

　　“陛下宣此人進殿。”狄仁杰正色道。

　　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微怔，隨即果斷收起力量，一眾千牛衛(wèi)也是紛紛退回原位，刀槍歸鞘，再度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了自己的崗位上。

　　李白握劍的手松了松，眉眼間居然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

　　看來今天是打不起來了。

　　“還給你吧，無聊。”

　　李白閉上眼，再睜開眼時，臉上的醉意仿佛消失了，嘴角略帶起一絲苦笑。

　　他無奈道：“走吧，狄大人?！?p>　　狄仁杰想笑又笑不出來：“不是說好了不惹事嗎？”

　　李白跟著他進了皇城，無奈道：“醉酒誤事，醉酒誤事?！?p>　　狄仁杰都無語了，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會因為醉酒誤事，當真是......

　　他搖了搖頭道：“跟緊我，皇城機關(guān)不少，許多秘地不容窺測。”

　　李白默默地跟著，有種欲哭無淚的趕腳。

　　在腦海中叫了青蓮大佬半天也沒人回應(yīng)，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恐怕是被坑了......

　　您好，您的坑逼外掛已下線。

　　入得正宮大門，便看到臺階之上身披龍鳳皇袍的女子認真地批閱著奏折，見狄仁杰帶人進來，把奏折一扔，一雙丹鳳眼微微挑起一絲弧度。

　　“欲上青天攬明月......好大的氣魄。”女帝冷笑。

　　李白苦笑：“草民惶恐?！?p>　　女帝“欸”了一聲，詫異道：“朕當是哪來的狂士想要在朕面前一顯風(fēng)采，你倒是識時務(wù)。”

　　狄仁杰在一旁輕聲道：“陛下最恨那些沽名釣譽的狂士，一般遇見這種不賣她面子的，都給殺了?！?p>　　女帝瞪了狄仁杰一眼，哼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你也曾為我大唐血戰(zhàn)邊疆，這次武舉試你必須參加。”

　　“但愿你的劍道能如你的詩才一樣曠古歷今。”

　　“這次武舉試，倘若你能狙擊掉那個東瀛劍豪，此事既往不咎?！?p>　　“否則......呵呵，若讓東瀛小國攬得武舉頭名，八國豈不以為我大唐無人了，你讓朕丟臉，朕就要你丟命，你若讓朕長臉，朕就為你等正名！”

　　李白知道女帝說的“正名”是什么意思。

　　當初他們的長城巡守者小隊已然因為不聽調(diào)令，成了逃兵。

　　他對此倒感覺無所謂，但現(xiàn)在木蘭被追究丟失長城的過失，成為了通緝犯，又要對付入侵者，在邊地堪稱是兩面皆敵。

　　這處境很不妙，假如女帝這能給她正名，她的處境必然會好很多。

　　只是......

　　“我們不需要正名，因為問心無愧?！彼銎痤^，進入大殿時他沒有跪，現(xiàn)在他更是直視了當今天子。

　　然而一向討厭狂士作風(fēng)的女帝卻并沒有暴怒的意思，而是冷冷道：“為你們正名，需要朕打李恪的臉，這世界沒有真正的公平，他比你們更重要。”

　　李白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草民告退?！?p>　　“記住了，必須要贏！”

　　女帝有些憤怒，不是怒他的態(tài)度，而是怒偌大長安居然被一東瀛劍豪一劍挑翻，簡直丟人到了極點。

　　青黃不接是大唐帝國的一個重大弊病。

　　當初她繼位時，雖掃清天下世家，但也由此使得大唐少了許多得到全副資源傾斜所造就的天才。

　　盡管總體而言，其利遠遠大于弊，但這仍舊是一個大問題，最起碼，這些年來大唐就罕有特別優(yōu)秀的青年強者，近年最出色的“青衣”也不過武道宗師。

　　世家貴族的血脈經(jīng)久傳承，他們憑借掠奪普通人的資源來豐富自己，這不可取，但在一定程度上卻使得高層戰(zhàn)力得以增加。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事情，得到了各個世家魔道與機關(guān)傳承的大唐，已然設(shè)立欽天監(jiān)培養(yǎng)魔道與機關(guān)高手，再加上龐大的人口基數(shù)所誕生的強者，大唐只會越發(fā)強盛！

　　李白點頭，隨即轉(zhuǎn)身離開，顯得有些無禮。

　　但他也不需有禮。

　　若勝，一切揭過。

　　若負，一切休提。

　　......

　　至于心中有對青蓮劍仙的埋怨嗎？

　　沒有。

　　因為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因為劍！

　　不能折！

　　當他生出等那東瀛劍豪離開長安再戰(zhàn)的懦弱想法時，他就注定要走這么一遭，否則他的劍道永遠都比不上青蓮。

　　“其實你不用逼我?！?p>　　“我本來就想裝個比的。”

　　“還沒問那位劍豪叫什么名字，不過現(xiàn)在看來，能入得武曌法眼，興許還真是宮本武藏?！?p>　　“看來這次要拿命來裝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