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之深深
人之一生,可遇不可求之事甚少,而在權(quán)勢天下的女子心里,能真正入得心里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也會因時事不許而天地兩隔,故,尋得三兩知己易,嫁得一介郎君難。
然,自從風(fēng)憐將軍與魚雨情的事世人皆知后,紅城各館內(nèi)的女子心里無不存一盼的??烧l又知,天下真當(dāng)好男子多么?
“雨情姐姐,你這是怎么了?”小魚合上房門,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輕問道,眼前的女子自上了樓來,便一直不作聲,只是低著頭撫著腰間的香囊,那是只繡著鴛鴦的香囊,若仔細(xì)看,鴛鴦下面還繡著一行字:沉魚館暖雨未情,風(fēng)送清涼惹雨臨。
許是心里壓著事,此刻見問她沒有應(yīng),小魚稍稍有些急,輕咬著嘴唇,斷斷續(xù)續(xù)般開口:
“姐姐,要是,要是你嫁給大將軍了,那我,我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女子放下香囊,抬頭看著此刻說話有些不正常的小魚。
“我想,我想一直跟著姐姐你,一直伺候你?!毙◆~憋了一下,此刻一口氣說了出來,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女子。
“傻瓜,姐姐當(dāng)然會帶著你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女子聽出話里意思,輕笑著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當(dāng)然,你不用一直伺候我,等離開這里,你也找個好人家,好好地過日子?!?p> “?。坎?!小魚不嫁人,小魚要一直伺候在姐姐身邊。”小魚羞著低下頭,不自覺紅了臉。
女子看在眼里,原本有些傷感的心情,頓時好了一些。
“姐姐,”小魚抬頭剛想再說些什么,突然驚叫了一聲,不知何時,房門大開,一道陌生的身影立在門口望著她倆,一動不動。
小魚呆呆地望著立于門口之人,那一身戎裝,威武如斯,一把長劍,橫握腰間,自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讓她覺得不能抵抗,尤其是那人頭戴著鐵盔,遮住了容貌,若是拿下來,小魚覺得自己定會大叫一聲。
察覺小魚異樣后,一直不作聲的女子轉(zhuǎn)過身來,卻在看到戎裝男子后,眼神微微一怔,撫著香囊的手一顫。
多少個日月,她反復(fù)思量。
多少個夜晚,她輾轉(zhuǎn)難眠。
只是一個人默默相守,等待他的歸來,等待他的一句“他日若歸,必來娶你”。如今,熟悉的身段、泛著寒光的鐵甲戎裝、還有那把長劍及鐵盔……一切的一切,完美集中在此刻站立在門口的那一道身影上。
“是你嗎?”女子內(nèi)心在問,可到了嘴邊,卻化作了無聲地喃喃。
“我回來了……”沉默數(shù)息后,那道身影終于開了口,只是他的聲音落在女子耳里,卻令她神色一變。
哪怕隔了多長時間不見,對于他的聲音,女子是記得的,可這個人發(fā)出的聲音明顯不是,可為什么,這個人穿著他的盔甲,戴著他的頭盔,握著他的劍?
“你?”女子此刻內(nèi)心疑惑,眼露警覺之色。
只是,對于她的反應(yīng),那個人并未作答,而是看了看她身邊的女子,似是有所顧慮。女子看出后,便先打發(fā)了小魚出去,一時屋里有些沉寂。
不過片刻,那個人便踏步進了房里,然后關(guān)上門,對著她,拿掉了頭盔。
“怎么,不認(rèn)得我了?”那個人去了頭盔,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張俊秀的臉。
“你?你是子譽?!濒~雨情認(rèn)出后,一陣驚訝。
“雨——魚姑娘,是我?!比盅b男子放下頭盔,神色有些疲憊。
“可是,你怎么穿了他的盔甲?莫非他出什么事了?”
“魚姑娘放心,大哥他一切安好,”男子連忙解釋,微微一聲嘆息,便是接著說道:“如今帝都形勢嚴(yán)峻,當(dāng)今皇帝又對我風(fēng)憐家族虎視眈眈,我這么做,也是大哥再三安排。”
“你們不是前往西南剿匪去了嗎?皇帝怎么會……”
“我風(fēng)憐勢大,又常年駐軍塞北,皇帝遠(yuǎn)在帝都,怕無法節(jié)制,便有了三年前的那一道西南剿匪令,雖為朝廷剿匪平亂,實則削我風(fēng)憐軍力……”男子不急不緩道來,“作為臣子,剿匪平亂,原本這也沒什么。只是一年前,我們終于擒住匪首,平了匪亂,卻發(fā)現(xiàn)事情根本沒那么簡單。”
說到這里,男子明顯頓了頓,“一切都是皇帝的陰謀,一個置風(fēng)憐家族于死地的巨大陰謀……我與大哥知道后,便有了這一年的準(zhǔn)備?!?p> “子譽,”魚雨情定了定,上前幾步,輕聲問了一句:“你大哥他,他現(xiàn)在在何處?”
“帝都?!憋L(fēng)憐子譽看著眼前的女子,不覺心中一酸。
“什么?”魚雨情雖然內(nèi)心有了猜測,但此刻聽到還是有些驚道,“既然皇帝要加害于他,他為何還要去帝都?他為何不跟著你一起回來?”
“魚姑娘,你可能有所不知,”男子嘆了口氣,說:“早在三年前,我與大哥出征西南剿匪之際,我父親便接到皇帝封王令,命其回京受封?!?p> “父親雖有懷疑,但也不敢違背,只好前往……如今,父親身在帝都,三年不得回家,儼然成了皇帝手中的人質(zhì),以此挾制我風(fēng)憐全族?!?p> “什么!”魚雨情聽聞此事,驚訝更甚,“伯父也在帝都?”
“是?!憋L(fēng)憐子譽見她神色不安,知是擔(dān)心他大哥安危,心中不忍,便安慰道:“魚姑娘,你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我臨來前,大哥特意囑咐我,讓你在紅城安心等他回去即可?!?p> “子譽,我要去一趟帝都,無論如何。”魚雨情心思憂憂,語氣微顫,拿著香囊的手不知所措。
風(fēng)憐子譽一怔,剛想勸阻,卻是樓下傳來一陣上樓梯的急步聲,不一會兒,便是有人來到了門口,輕叩幾聲后,便是小聲說道:“雨情姐姐,樓下有個客人指名要見你?!?p> 魚雨情神情稍緩,走至門邊,輕道:“你先去阻擋一番?!闭f完,轉(zhuǎn)身拿起頭盔遞給男子,對他說道:“子譽,這事我決定了,三日后,我們在城門口集合。”
“可是,這......”
風(fēng)憐子譽再想勸阻,女子卻是手一擺,堅決道:“我等了他三年,此刻卻是片刻也不想再等。子譽,你回紅城,定有其他要事去辦,時不我待,你抓緊辦完,三日后,我在城門口等你?!?p> “既如此,我也不再相勸,但是,三日后,定要在三日后,等我一起?!憋L(fēng)憐子譽暗嘆一聲,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戴上頭盔,出了門去。
看著風(fēng)憐子譽離去的背影,魚雨情身體驀地一顫,三年前,也是在這里,她目送了相似的背影,那時,她強壯鎮(zhèn)定,卻早已淚如雨下。
此刻,時光如倒流。
“三年如三生,庭幽何深深,縱等可長久,難化相思恨……”魚雨情喃喃,如喃這三年光陰,兩行清淚因感而下,好似回到了當(dāng)初。
此刻,沉魚館樓下大堂,卻是另有一番景象。
“公子,今天實在不行,雨情姑娘有客人了。”媽媽艷笑聲起,卻是招架著剛剛進館的兩位男子。
“媽媽我就問一句,這雨情小姐房里的客人是不是館門之外的駿馬之主?”其中一位男子手拿根笛子,笑問道。
“這偌大的紅城,誰不知道這風(fēng)雷寶馬的來歷。所以大官人,您就請回吧?!?p> “如此,我倒更想見一見這個人了?!蹦悄凶勇犅剠s是一笑,更是隨意找個位子坐了下來?!皨寢屵@里可是有什么好茶水嗎?”
館主一愣,隨后便是無奈一笑,忙著張羅起茶水點心來。
“公子,這可是我們沉魚館的招牌——碧生香,”媽媽從侍女手里接過,親自給倒起茶來,嘴里還不忘說著:“看公子模樣,想必是從帝都來的貴人,定也是聽說了雨情小姐的事吧?”
那男子接過茶來,細(xì)泯一口,閉上雙目,似有陶醉,好一會兒才睜開,嘆道:“茶如其名,果然別有一番香味。”
“公子,這茶也喝了,不如我叫幾個姑娘——”
“媽媽說開了,”男子放下茶杯,打斷了她的話,“這茶不錯,煩請媽媽再來一杯。”
館主剛想再說些什么,卻是聽聞一陣重重腳步聲傳來,似是有人下了樓梯,不知哪來的反應(yīng),身子有些肥碩的館主迅速放下茶壺,竟是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樓梯口。
“將軍萬福,”說時,竟偷偷朝樓上瞄了一眼,但見銳眼掃來,一陣心悸,連忙躬下身來。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通身盔甲,頭戴鐵盔的人慢慢下了樓來,在路過館主時,看了她一眼,便是踏步離去。而未等他走出館子,卻是一聲暢笑響起,“想不到會在紅城遇見子悟兄,當(dāng)真巧妙?!?p> 鐵盔男子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去,卻是看到不遠(yuǎn)處一男子手拿玉笛,靜靜看著他?!笆梗俊憋L(fēng)憐子譽內(nèi)心一凜,面色瞬間有些陰沉下來。
此人不在帝都,卻跑來紅城,莫非他識破了我們的計謀?內(nèi)心揣測之下,竟隱隱生起不妙之感?!爱?dāng)下之計,還是盡管回到軍營,布置萬全?!眱?nèi)心敲定,便是直接轉(zhuǎn)身,踏步離去。
“有些奇怪?”見那鐵盔男子一語不發(fā)轉(zhuǎn)身便走,端坐喝茶的男子倒是有些吃驚,“風(fēng)雷寶馬、風(fēng)憐戰(zhàn)甲、還有那把劍,風(fēng)憐子悟難道不在帝都,真來了這塞北紅城?”
“不會不會,他不會不顧及他父親的性命?!蹦凶觾?nèi)心連忙否認(rèn),轉(zhuǎn)念一想?yún)s又是有些不對勁,“若他沒來,那剛才的人又是誰?”
想及如此,男子卻是突然起身,朝那一臉恭敬的館主走去,說道:“那人已走,這下我能見見雨情小姐了吧?!?p> “是,是,公子稍后,稍后......”適才一幕,館主瞧得真真切切,對于眼前男子的猜測卻是無限提高了起來,能直呼風(fēng)憐將軍之名,豈非尋常貴人,若不是皇親,便是國戚。內(nèi)心一梳通,館主臉上又掛起艷笑,朝男子一躬身,便是上了樓梯去。
“雨情啊,我是紅姨,快開下門啊。”館主來到門口,邊敲邊朝里面喊道,只是任憑她怎么招呼,里面卻無人回應(yīng),想起那鐵盔男子臨走時的目光,她也不敢像以前一樣過分打擾魚雨情。
如今這丫頭更加不能得罪,沒辦法,只能得罪樓下那人了,館主內(nèi)心敲定,正待轉(zhuǎn)身下樓,卻是驚詫一聲,不知何時,那樓下手拿玉笛的男子已然上了樓來,此刻正站在身后,看著她。
“媽媽自管下樓,我相信雨情小姐會見我的?!蹦凶诱f完,右手一揮,身后那跟隨之人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
館主見了那銀票,兩眼略微有些激動,嘴上卻說著:“公子,若雨情不愿相見,您可不能——”
“媽媽放心,若雨情姑娘不愿,在下自會離去。”
“這就好,這就好,”館主放下心來,接過那銀票,便是躬身下了樓去。
不一會兒,這樓上倒是靜了下來,男子四處環(huán)顧一番,便是踱步來了門口,輕叩幾聲,便是開口道:“久聞塞北獨秀之名,石鹿不遠(yuǎn)帝都而來,還望雨情姑娘開門一見?”
話音落下,屋內(nèi)卻傳出個稚嫩的聲音:“雨情姐姐身體不適睡下了,公子請回吧?!?p> 聞此,男子倒也不慌,直接拿起手中的玉笛,閉上雙目,索性吹起了那一時傳遍塞北的曲樂《寒月殺》,傳聞此曲出自一位出征士兵,經(jīng)紅城傳唱之后,一時成為天下名曲。
曲到中路之時,門突然開了,卻出來個清秀女子,正是小魚,她嚷嚷道:“你這人好生奇怪,都說讓你回了,你還賴著不走;不走也就是了,你還在這門口奏起曲來?!?p> 曲聲中斷,男子索性放下玉笛,微微嘆息,兀自說道:“石某遠(yuǎn)從帝都而來,雨情姑娘難道不想知道風(fēng)憐之事嗎?”說完,便欲轉(zhuǎn)身離去。
“公子留步!”卻是屋內(nèi)傳出個清婉的聲音來,“若公子不嫌棄,屋內(nèi)一坐?!?p> 紅城往北十里,山勢漸少,而在一處地勢較平坦處,駐扎著塞北三軍的中軍大營,此時,一陣悠揚的馬蹄聲漸行漸近,不一會兒,便是看到一匹風(fēng)一樣的寶馬迅馳而來。
“風(fēng)雷寶馬!是風(fēng)雷寶馬,大將軍回來了?!毖策壥勘姓J(rèn)出那匹馬后,頓時呼喊相告,一片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