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仿佛飄到了十年前。
袁攏街頭,當時年僅十歲的玉玲瓏,看著那個雪地里那個衣裳單薄、嘴唇凍得發(fā)紫的小丫頭,心生憐憫,當即讓管事大娘將那個小丫頭扶到自己的馬車里,給她披上厚厚的貂裘,給她遞去溫暖的小手爐。她覺得那個小丫頭是跟自己有緣的。
后來,惠兒成了自己的貼身侍女,陪伴著自己熬過失去母親的悲傷,陪著自己熬過病痛折磨的日日夜夜,陪著自己……那樣真誠認真地伺候著自己。
來來去去,始終只有惠兒陪著自己,現(xiàn)在,當真要舍了她嗎?
“惠兒”玉玲瓏拉起跪在地上的惠兒,拉著她在石凳上坐好,認真地跟她說,“惠兒,我再也不是袁攏玉家的大小姐了,我是個一一無所有的人,以后跟著我會吃很多苦……“
惠兒一聽此話,知道小姐已經回心轉意,忙說,“小姐,惠兒不怕吃苦,惠兒不求什么,只要小姐能讓惠兒跟著小姐就滿意了?!?p> “好”玉玲瓏抓著惠兒的手,鄭重的點了下頭,“從今以后,我們相依為命,誰也不離開誰!”
“嗯......”惠兒淚中帶笑,也緊緊抓住小姐的手。
“芝兒呀,這可怎么辦呀?”
子靈抓著玉扇在房中焦急地走來走去。而芝兒則坐在一旁氣定神閑的喝著茶,好整以暇地看著惴惴不安的自家公子。
一向很少有人能對付得了公子,除了那些對公子癡情的女子,公子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要不我再去向玉小姐說明一下吧?”子靈說著就要沖出房門。
芝兒嚇得扔下茶,忙把子靈拉住,“誒,我說公子呀,人家玉小姐現(xiàn)在正在傷心呢,你這去又不是告訴人家你愿意娶她,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那你說我要怎么辦嘛!”
子靈大叫,若說是梁家小姐那般直來直去的女子他躲著就是了,可是玉玲瓏這樣柔弱堅韌的女子,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脫身……
“要芝兒說呀,公子就靜觀其變,等到了明天,再差人去看看玉小姐如何了?!敝豪刈屿`坐下,十分無奈的看著子靈。
“好吧。”子靈嘆了口氣。
當子靈在憂心時,他并不知道玉玲瓏早已振作了精神,吩咐著惠兒外出采辦一些事兒。
她再不是從前那個柔弱的玉玲瓏,經歷了玉府的毀滅,經歷了爹爹的慘死,傷心之余她到底是看淡了很多。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又如何配得上神醫(yī),公子不是屬于自己的。只是,她的心中還存留一些念想,她想著在玉府的那幾日,他那樣細心照顧自己,他那樣為了自己的請求而盡心盡力,他那樣……只是剛才的話,她也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她終于讓自己清醒過來,其實從一開始,公子對自己都沒有生出過一絲的情意,一切不過是自己在一廂情愿罷了,況且,公子已經解盡她身上的毒。
而今,她也該離開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一個遠離人間煙火的靜地。
“惠兒,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察覺到惠兒進房,玉玲瓏收回思緒,輕聲問道。
“小姐,你快看惠兒帶回誰來了?”
惠兒欣喜地走了進來,一邊掀起簾子,一邊向玉玲瓏努著嘴。
玉玲瓏朝惠兒的方向看去,欣喜萬分,“李管家!你們怎么來了?”
簾外的正是玉府的李管家,還有李管家的發(fā)妻——玉小姐的廚子,程大娘。
“小姐,我們終于見到你了!”
李管家程大娘一見玉玲瓏,一時激動,趁勢就要跪下去。
玉玲瓏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們,“現(xiàn)在我已經不是玉府的小姐了,你們莫要行禮了?!?p> “小姐快別這么說,我們都是看著小姐長大的,老爺在世時也對我們格外照顧,這份恩情,我們不會忘的!”程大娘看著玉小姐,眼中真誠。
“是呀小姐!”
李管家聲音有些沙啞,在火場救火時,大火灼傷了他的喉嚨,“老爺小姐發(fā)生的事,惠兒都跟我們說了。
在火場中找不到老爺小姐,這兩日出來后我一直差人找小姐,是神醫(yī)公子早上派人找到我們,帶我們到這兒來。”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李管家已經連連咳嗽。
程大娘馬上接口,急急說道,“小姐,不管怎樣,小姐永遠是我們的主子,從今往后我們就跟著小姐,照顧好小姐。小姐千萬別丟下我們呀!”
玉玲瓏聽得如此說,心中感動,險些落下淚來,從今以后,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好!我會帶著你們!你們先下去休息準備下吧。明早我們就出發(fā)!”
第二天一早,子靈王旬還在房中議事,忽見芝兒阿源急急進來。
“公子,玉小姐帶著惠兒和李管家走了。玉小姐不讓伺候的丫鬟告訴我們,只給公子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幅畫。”
芝兒說著,將那畫攤開在桌上,又將信遞給子靈。
那桌上,靜然躺著一副的丹青,輕執(zhí)玉扇、風度翩翩的子靈躍然紙上,那一眉一眼,那含笑亮眸,那俊俏至極的臉上帶著的攝人靈氣,都與真人如出一轍。
子靈拿起那信,娟秀字體映入眼簾:
“公子,這些日子玲瓏承蒙公子照顧,萬分感激。原諒玲瓏的不辭而別,玲瓏實為不知如何與公子告別。但請公子放心,玲瓏日后必定好好照顧自己,至于玲瓏去處,世上早已沒有值得玲瓏留戀之物,從此玲瓏便與那青燈古佛為伴,也一生為公子祈福。玉玲瓏”
子靈微微皺眉,轉身對阿源說道,“阿源,取五顆‘凝魂丹’和十顆‘安體丸’送去與玉小姐,先去涼風林,想必玉小姐會先去看看她父親?!?p> “是!”
“嘖嘖嘖,想不到玉小姐畫功如此高超!”
身邊傳來王旬的嘖嘖稱贊,子靈才轉回頭,盯著畫上的自己,確實,這畫栩栩如生。
“若不是對公子深情意重,是斷不會將公子畫得如此生動形象的?”
王旬伸出手撫上畫中子靈的眉眼,這活脫脫就是眼前人,毫無二致。
之前自己畫的女裝神醫(yī),靈氣逼人,那眉眼間又是隱隱的傲然之氣,仿佛睥睨世間萬物。
而這幅畫上的神醫(yī),那眉眼間除了靈氣傲氣,更添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貴氣俠氣以及淡然之氣。
這若不是將眼前已日日夜夜刻進心里,若不是對眼前人細心觀察,是斷不會畫得如此神似。
子靈靜靜看了眼桌上之畫半響,移眸看回王旬,淡淡啟齒,“若是王公子喜歡,便贈與了王公子吧?!?p> “哦?”王旬挑眉,有些啞然,“此畫乃玉小姐傾心之作,公子竟如此舍得?”
其實,要了這畫,也是他心中正想!
“既然已對不起人家的一片深情,留著畫又有何意義?”
子靈再次斜睨了一眼桌上之畫、畫上自己,緩緩說道,“王公子若喜歡便留下,若不喜歡,便燒了吧?!闭f罷,轉身就朝房外走去。
向來女子多情,每過一處,總是會招惹桃花,只是,自己已然對不起別人,又何須留住她們的情意?
王旬嘴角挑笑,看著門外遠去的白影,手一揮,影云閃了進來。
“調查到了嗎?”
王旬依舊目不離那抹白影,淡淡問道。
影云朝著公子的視線看了眼子靈,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屬下暫時還查不到?!?p> “哦?為何?”
“屬下所查,那神醫(yī)的身世便就如江湖傳言,毫無破綻。只是……”影云壓低聲音,“那神醫(yī)似乎與南凌和北冥來往密切?!?p> “知道了,下去吧?!?p> 王旬收回凝視的目光,轉回身看了畫上之人半響,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桌上之畫,好似對待珍寶一般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