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找我?”
此時墨雅正和云容下棋,看到靈雅進來,兩人相視一笑,停下手中棋子,墨雅起身牽了靈雅到身邊坐下。
“看來這局云哥哥又要贏了?!?p> 靈雅朝棋盤探了探,說道。又看了一眼青袍俊秀的云容,眼前的云容,溫潤如玉,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姐姐。
“不過是墨兒讓著我罷了?!痹迫葺p輕說道,看向墨雅,眼中滿是柔情。靈雅在場,墨雅見云容望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開頭。
靈雅見此,嗤笑一聲,打趣道,“哎,靈兒還是走吧?!闭f著起身就要邁步,墨雅忙拉住她,嗔怪道,“別鬧,找你來是有要事商量?!?p> 靈雅聽此方又坐下,問道,“可是想說明日狩獵之事?”
云容點了頭,正色道,“明日狩獵,必是圖謀不軌之人下手良機?!?p> 墨雅也頷首,“以防萬一,我們需多加小心?,F(xiàn)在風(fēng)云際會之時,即使我們無害人之心,也難免成為被嫁禍的對象。如果沒有猜錯,明日必出大亂。云容已派了不少青衛(wèi)暗中防備,靈兒,明日你自己也多加小心?!?p> 靈雅低頭想了一會兒,方抬頭問道,“姐姐,如何看幾位公主皇子?”
此行,各國皇子公主代表的就是本國,也必將為了本國利益而有所行動。
墨雅尋思一會,才緩緩說道,“東袁湛常年駐守疆土,對國事并不感興趣,為人正直固執(zhí),不用在意;東袁清……”
墨雅揚起頭,一個清淡至極的影子竄入腦海,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最不應(yīng)該在意,可是,今天,當(dāng)對上那雙眸子,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
“東袁清,我也看不清他到底如何了。”墨雅搖搖頭,跳過他不言,“東袁洺,有一定的實力,野心勃勃,很得東袁王看重,只是,野心太盛未必是好事,容易迷惑自己的內(nèi)心。”
“東袁珣嘛,東袁傳聞東袁珣傳其父之浪蕩之風(fēng),不務(wù)正業(yè),這兩日我看來,并非如此!不過此人……”
墨雅頓住,看向靈雅,想起今日在亭臺發(fā)生的一切,不覺好笑,“此人跟靈兒倒是有些像,明明有本事一奪天下,卻安于恣意江湖、我行我素?!?p> 靈雅聞言,趕緊撇嘴,“誰跟他像了,哼,一個浪蕩皇子,姐姐莫要拿他跟我比。”
墨雅淡淡一笑,繼續(xù)說道,“至于東袁兩位公主嘛,東袁夕透徹,很有自知之明,東袁浣懦弱,都不足為懼,而西嶼皇子嘛,為人神秘莫測,不喜權(quán)勢之爭,都聞西嶼國其實輔事者乃西嶼大公主殷蓉,不可小覷!殷素,太易喜怒形于色?!蹦耪f著嘆著氣,不知是為感嘆還是何意,“真正可怕的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者,北冥瑤、北冥城、北冥泉,這三人都不是我們該花心思對付的對象。”
云容也點頭認(rèn)同,“查東袁清、防東袁洺和殷蓉?!?p> 正說著,芝兒走了進來,對著三人盈盈一拜,才面向靈雅匯報道,“公主,這兩日我暗中調(diào)查東袁清,并無什么結(jié)果,阿源也暗中跟蹤他,也沒有什么異常?!?p> 墨雅云容看向靈雅,靈雅調(diào)皮一笑,解釋道,“昨日宴會之上便覺得東袁清不似傳聞?wù)f的那般,所以叫芝兒阿源暗中查了下?!?p> 又轉(zhuǎn)頭看著芝兒淡淡吩咐,“嗯,讓阿源跟著他就行了,芝兒你去查殷蓉公主?!?p> “是,公主?!敝焊I響?yīng)答,后又想起什么,“公主,早先慧妃娘娘命人來,說是身體不適,問公主是否方便前去看看?”
“慧妃娘娘什么時候命人來的?”靈雅凝眉,不知慧妃又在搞什么鬼。
“有些時辰了,來人說公主若有事也可晚些過去,慧妃娘娘不急,芝兒見公主剛開始商量要事,也就沒匯報?!?p> “這個慧妃娘娘似乎對你十分上心?!?p> 墨雅聞言調(diào)笑,“聽聞慧妃娘娘在東袁人氣極佳,受東袁子民愛戴,在宮內(nèi)更是沒有一點脾氣,不過宮內(nèi)眾人依舊對她尊敬有加,王妃對她禮讓三分,連東袁王的寵妃靈妃娘娘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可見也是傳奇人物。”
靈雅聽墨雅如此說,想到那個大殿之上恣意的娘娘,那眉宇間的飛揚神采,那調(diào)皮機靈的五皇子,似乎覺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姐姐還有其他事么?若沒有我便去看看慧妃娘娘?!?p> “沒了,明日,我們也預(yù)想不到會發(fā)生什么,你萬事小心便是了?!蹦乓兄?,玉手撫額,對著靈雅擺擺手。
“那好,芝兒隨我過去吧。”靈雅轉(zhuǎn)身吩咐,人已從椅子上起身,芝兒聞言,朝墨雅云容行了一禮,跟在靈雅身后出門。
“慧妃娘娘,靈雅公主來了。”
靜兒一面說著一面引靈雅芝兒入殿,慧妃此時正在一副畫前端詳著,聞言抬起頭,笑瞇瞇地看向踏進殿的靈雅。
彼時,靈雅已經(jīng)換上一身緊袖窄頸的水藍(lán)色紗衣裙,裙底有淡淡花草圖案,更襯得紗裙生動精致,紗裙貼身,襯得靈雅曼妙玲瓏身姿。手中握著一把玉扇,更顯清爽俠氣。頭發(fā)下部分傾瀉腰間,上部分凝于頭上,用藍(lán)色水晶與彩帶錯落裝飾著,而靈雅眉間亦是換成同色彎月水晶,甚是靈動。
慧妃緩緩繞過書桌,走到靈雅面前,牽起她的雙手,眼神上上下下不打量著,滿面帶笑,嘴中不住夸贊著,“嗯,真不錯,這身淡藍(lán)衣裙很適合你,看來你也不喜那繁雜的飾物?!?p> 靈雅微微皺眉,她不解,十分不解,為何慧妃娘娘屢屢對她如此熱情?
她不習(xí)慣被人這樣握著,還是一個她并不熟識的人,她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輕退后一步,拉開與慧妃的距離,嘴上掛著禮貌而疏離的笑,“謝慧妃娘娘夸贊?!?p> 慧妃也不介意,依舊笑意盈盈,轉(zhuǎn)頭吩咐著靜兒,“去將上好的碧螺春和本宮喜歡的糕點端來給靈兒嘗嘗?!?p> 說罷,又牽起靈雅的手,將她帶著朝自己的榻上而去。
靈雅不習(xí)慣他人一二再再而三地如此親近,可畢竟慧妃東袁的貴妃,對她又無絲毫惡意。
無奈,靈雅只得任著她牽著。
慧妃拉著靈雅坐下,還兀自在靈雅的臉上身上掃視著,靈雅十分不自在,仔細(xì)看了慧妃一眼,頓時有些明白為何慧妃方才說“看來你也不喜那繁雜的飾物”。但見慧妃周身除了一襲絳紅色華服,頭上一根赤焰玉簪外,再無他物。
早先她聽歐陽說過,東袁王諸多妃子中,這慧妃娘娘是難得的聰明透澈人,于后宮之中,淡靜無爭,深得東袁王敬服;于宮斗之中,保全自身,還能讓東袁王同意將四、五皇子給自己撫養(yǎng),不似東袁清東袁洺之母妃,早已被東袁王妃暗中賜死。
靈雅不禁對慧妃產(chǎn)生了強大的興趣,慧妃娘娘,定是聰慧過人、手段過人。
“哎呦,靈兒,你這樣看著本宮,莫不是好奇什么?好奇什么便問本宮就是,還怕本宮不告訴你?這樣看著本宮?”慧妃抿了口茶,嬌嗔道。
靈雅啞然,看著保養(yǎng)得宜的慧妃,看著那張十分年輕貌美的臉,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慧妃那雙明眸當(dāng)真能看進人心里去,并且會毫無遮攔地說出眼中所見。
“靈兒沒有什么好奇的?!?p> 靈雅忙低頭喝茶,半響,才想起此行目的,又抬起頭問道,“對了,娘娘身子哪里不適?”慧妃嗤笑一聲,直白道,“本宮的身子無恙,今兒叫你來,主要是想讓你陪本宮說說話。若不是說請你把脈,許是叫不來你的?!?p> 陪著說說話?靈雅微楞,問道,“娘娘想聊些什么?”
“本宮想想?!?p> 慧妃兀自低頭沉思,片刻,方想起什么,拍手叫道,“啊,不如聊聊我們都熟識的人吧?嗯,那就聊聊珣兒吧。”
靈雅有些無奈,慧妃這不明擺著要將話題引向東袁珣么?
“靈兒在昨晚之前便見過珣兒么?對他印象如何?”慧妃眨巴著雙眼,滿臉期待地看著靈雅。
靈雅秀眉一挑,面前的慧妃,哪有一點東袁貴妃的樣子?分明像極了還未出閣的年輕小姐,不過不得不說,慧妃這樣子著實讓人心動,想必她心態(tài)的年輕化,正是東袁王所迷戀的吧?
在慧妃面前,靈雅也不打算隱瞞什么,蹙眉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嗯,之前,我化名賈靈雅,以神醫(yī)身份行走江湖,在袁攏郡遇到東袁珣。那時,他化名王旬,是袁攏不歸閣閣主?!?p> 慧妃聞言,甚是驚訝,臉上神采飛揚,眼中盡是欣賞與滿意,“沒想到你就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醫(yī)絕圣手’?”
慧妃一向喜歡打聽江湖之事,從逐影口中也聽過不少“神醫(yī)賈靈雅”的鼎鼎事跡,那時她便想著有朝一日能請那神醫(yī)到東袁一見,不曾想,她佩服的神醫(yī)馬上就要成為她的兒媳了!慧妃心中竊喜,珣兒真有眼光,這靈雅公主不僅靈動可愛貌美,還如此厲害。
靈雅點了點頭,又聽慧妃面帶喜色地喃喃道,“那看來你們的相遇還是蠻有趣的嘛?!?p> “還好吧?!膘`雅抿了一口茶,淡淡回應(yīng)道。
慧妃眸中閃著光彩,繼續(xù)追問,“那當(dāng)時你對珣兒可有什么感覺?”
靈雅看了一眼慧妃,又歪頭回憶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道,“沒什么感覺?!?p> 慧妃眸色一沉,屈身朝靈雅更近了一點,又問道,“那現(xiàn)在呢?”
靈雅見此,蹙起眉,終于,她總算明白了,慧妃還是想要撮合東袁珣和自己。
可惜,郎無情,妾無意。
靈雅哼笑一聲,也坦誠說道,“慧妃娘娘莫不是想替珣皇子說親?嗯,珣皇子溫和清俊、睿智灑脫,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男子,不過東袁珣喜歡滿園春色,而靈雅只向往一世一雙人?!?p> 言下之意明顯,兩人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并無可能。靈雅想,這下慧妃娘娘該死心了吧?
誰知慧妃聞言竟大喜,“原來你顧忌的是這個呀?本宮還以為你是不喜歡珣兒呢?”
靈雅再次訝然,這個不就是不喜歡東袁珣的原因?
慧妃又問道,“你說珣兒喜歡滿園春色,莫不是信了那傳聞珣皇子放蕩不羈、嬌妾過百?”
靈雅反問,“難道不是么?”
慧妃狡黠一笑,伸出一只修長的玉指在靈雅面前搖了搖,“才不是,珣兒的傳聞全是本宮替他捏造的。珣兒愛玩倒是真的,卻不喜女色?!?p> “慧妃娘娘為何要讓東袁珣擔(dān)上這個壞名聲?”靈雅總算是明白了,這個慧妃完全是不安常理出牌的人!
慧妃聞言,扳出手指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數(shù)著,“你看呀,朝中四個皇子都帶著各自的面具,比如湛兒呢,看似剛正浩然,實則非常膽??;清兒看似與世無爭,實則最有野心;泯兒呢,看似孝順,實則恨王妃入骨。那珣兒本是不喜女色,本宮不就得反過來讓他美妾成群,這樣才公平嘛!”
慧妃兀自說著,靈雅聽著卻驚得一愣一愣的,繞是行走江湖多年,自詡經(jīng)驗豐富的她,在慧妃面前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慧妃不是一般的厲害。
誰能將別人看得那樣透徹,又表現(xiàn)得如此輕松淡然?
她說,東袁清最有野心,那東袁清便真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猛虎!
可是,在她口中,她卻對此絲毫不畏懼,好似那最可怕的人僅僅是她口中寵溺的晚輩清兒。
靈雅瞇著眼打量著慧妃,卻見慧妃依然云淡風(fēng)輕,也不在意靈雅對她的凝視,微微一笑,斬釘截鐵道,“所以靈兒你是誤會珣兒了?”
想到東袁清,想到那個鐵面人,靈雅心中沉重,嘴上也應(yīng)付著慧妃,“慧妃娘娘,我想你是誤會了,即使東袁珣并非傳聞所說那樣,我也是不能與他在一起的。”
“為什么?”慧妃驚呼,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靈雅嘆了口氣,她實在看不懂這慧妃娘娘。
這慧妃看似聰敏透澈,可是,在某些問題上,卻又極其遲鈍,真不知那是真還是假。
靈雅搖了搖頭,語氣清冷,“我是一國公主,就如此次鋒琰會的目的一樣,我的存在無非是聯(lián)姻,我的終身大事身不由己?!?p> 慧妃聞言沉思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好似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若僅僅是因為這個,那好辦!若是老東西不同意你倆的婚事,他又不聽本宮的,那你們就遠(yuǎn)走高飛好了。”
靈雅驚得張大嘴巴,這還是一國貴妃講出的話嗎?還有,老東西?慧妃好像看出靈雅的疑問,揮揮手解釋道,“就是東袁王?!?p> 靈雅是真的哭笑不得了,無奈嘆道,“可是娘娘,靈兒不只為自己,還有為南凌子民……”
話未說完,慧妃已打斷,“靈兒,先有你的幸福,才有南凌子民的興盛和平。再說了,不是還有墨雅公主么?本宮看她,甚好,未來會是一代明君。”
“既然娘娘崇尚個人情愛至上,為何還要留在這東袁王宮內(nèi)?東袁王沉溺女色,想來娘娘并非會喜歡這樣的東袁王。”靈雅反問,這世間往往就是,勸人在行,自為不易。
慧妃嘻嘻一笑,臉上一派淡然寧靜,“本宮為何要留在這王宮內(nèi)嘛!因為這世間男子,只有那老東西能入得了本宮的眼。既然愛他,那便留下,便愛他所愛咯。”
靈雅低頭不語,對于慧妃的話,她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卻又聽慧妃說道,“本宮先讓你看一副畫。”
說著,玉手一揮,靜兒就掀起一旁的簾帳。
靈雅順著慧妃的手看去,卻見墻壁上掛著一副人物畫,而畫上,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一襲白衣的翩翩公子執(zhí)扇臨風(fēng)而立,身旁石下坐著一名紫衣女子,長長的水袖垂至地上,紫衣女子正微微仰首帶笑地看著停留在手尖的紫色蝴蝶。白衣公子瀟灑俊逸,紫衣女靈雅動美艷。
靈雅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畫上之人都是她,男裝的她,女裝的她。
只是,這幅畫畫得太過栩栩如生,以至于她覺得好像那不是一副畫,而是一面鏡子,照出鏡外的自己,不,鏡外的自己似乎都不如畫上之人如此耀眼動人。
慧妃娘娘滿意地將靈雅的表情收入眼底,才緩緩地走向墻上之畫,伸出手在畫上之人臉上眉間摩挲著,“恍惚看去,白衣公子眉眼間盡是淡然俠氣,紫衣女子臉上盡是靈氣傲氣,但仔細(xì)一看,其實白衣公子眼中透著純凈無暇,紫衣女子臉上藏著雍雅貴氣。靈兒覺得這畫如何呢?”
靈雅點頭,猶是呆看著這畫,慧妃嘴角一笑,“這作畫之人,想必已是在心中將畫上之人描了上千遍才能畫得如此有神。”慧妃看了一眼靈雅,又移眸看向墻上之畫,“這兩個月來,珣兒每個晚上都會作一副畫,時而是個白衣翩翩公子,時而又是著各色女裝的女子。不過,畫得都是同一個人?!?p> 慧妃看著靈雅蹙起眉,臉上的表情也由驚訝慢慢轉(zhuǎn)向一種復(fù)雜的神色,才繼續(xù)說道,“這畫上本來就只有一位白衣公子,昨兒宴會回來珣兒又加上一個紫衣女子。本宮趁他不備,命人將畫偷了出來。”
“娘娘!”靈雅恢復(fù)神色,臉上又是一派淡然,“靈雅還有事,娘娘若是身體無恙,那靈雅便先告辭,改日再來看娘娘?!闭f罷,微微施一禮,又睨了一眼那畫,轉(zhuǎn)身走出殿外。
“娘娘?”
靜兒走上前,喚著猶自呆呆看著殿外的慧妃?;坼垂创?,嘴角綻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珣兒,本宮就幫你到此,接下來,便是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