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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天驕傳

第七十三章 逐歐陽 徐賢定議

太虛天驕傳 凡筆弄墨 5864 2019-08-01 16:53:15

  連惠山見臺下眾人對歐陽德所說甚是贊同,生怕他出言反駁,倒是一件麻煩事情。趙寒坐在臺上,冷眼看著歐陽德。心想:‘雖然一次驅蟲止癢,一次醫(yī)跑肚拉稀,算是有恩與我。若是這個郎中要是壞了圖謀大事,還是留他不得。’。歐陽德見周圍人聲漸小,說道:“近些時日,我一直忙著城外災民病患之事。遇到這等大疾患,無論人力物力皆是任何一家藥會力所不能及。一個人縱有通天之能,恐怕也是回天乏術的。我就想到并會之事,可是剛才大家說的,各家流派皆有不同。如交州地處南方,病人病因就會不同,則因此產生的治療之法也有不同。若是地處苦寒之地,則南方之法恐怕則不能適用。雖然天下醫(yī)道,來源一處,而開枝散葉幾千年來,醫(yī)道不是衰退了,而是發(fā)展了。蓋我華夏,地含寰宇八荒,人有漢羯氐羌。南北東西縱有萬里之遙,酸甜苦辣匯集千般之味。各種疾患也是千變萬化,又如何能以一家之言,而解萬家之病呢?圣人說君子和而不同,也是適用我醫(yī)道藥道的?!边B惠山插口道:“以歐陽先生所見,那今天并會也是可有可無咯?如此說來,你是不贊同并會?”?

  歐陽德稍作沉思,搖頭道:“連老會長此言差矣,此間之事雖然極難處理,但是也不是不可為。剛才我引圣人之言,和而不同,這中間的關鍵就在于不同。若是秉承這個想法,我想有個幾代人的努力,這件大事定會見效,也必如連老會長所言,利國利民。如果定要獨尊一家之言,恐怕對我藥道醫(yī)道那是百害而無一利?!?p>  連惠山冷笑道:“幾代人?你歐陽德說的輕巧,那今天與會的眾人,早就灰飛煙滅了吧?!睔W陽德道:“連會長,江山代有才人出,又何必在意你我這一時呢?我輩盡管本著我醫(yī)道之本,想有我們一代人熱血付出,也會見到成效的吧。”連惠山頓了頓拐杖,道:“你說的和而不同,和既合字,這合字在先,你又如何施策呢?”歐陽德點了點頭,說道:“我所言之和,并非強行而合。如我舒州城外現在擁集數萬災民,現在瘟疫顯現。而我舒州并無力救治,如各家藥會秉承和字。只需及時聯系,大家鼎力相助,也就不會出現當下的藥材短缺,人手不濟的窘迫局面?!笔种赶虺峭猓н煅实溃骸耙膊恢劣诘鹊轿烈弑l(fā),十戶九空,十不留一的慘狀吧。那我等身為醫(yī)道之人,還有什么面目去見先輩?!?

  他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心中肅然起敬:“原來舒州藥會的會長,是這般心思。無論并與不并,救苦救難才是他的初衷啊?!必S塵沉心傾聽,心道:“原來先生才是真正的醫(yī)者仁心,無論結果如何,只要秉承醫(yī)道初心,救天下疾苦才是最為根本。萬物皆要追本溯源,千變萬化其實也是為了一個目的??磥韺W武學醫(yī)都是一個道理,難怪義父和晦行公有些說法也似有相通,原來道理都是一般,只是方向不同罷了。”心中有所明悟,舉目正好看見左丘玄和虞丘少站在不遠處。見二人神色恬淡,微微頷首,想是心中對歐陽德所言極是贊同。?

  連惠山其實心中一直擔心歐陽德出言反對,此人雖從名分上是自己晚輩,可這十多年來,主持舒州藥會名聲顯赫?,F在聽他言并非完全反對,說道:“老朽原想合并之事就是個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唉!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歐陽一番話讓我老朽自愧不如,原來并會之宗旨就是我醫(yī)道之本,藥道之源啊?!?p>  鮑晏道:“歐陽會長,你說的和而不同,我看就作為我們四州藥會的宗旨吧,我鮑晏無異議?!蹦蠈m勞道:“歐陽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我交州贊同和而不同的想法?!?p>  歐陽德道:“既然今日我們能有一致想法,無論誰來主持大局。歐陽德有一事之請。目下,城外災民病患日多,瘟疫大有蔓延之勢,城內外百姓命如累卵。請大家施以援手,調集四逆湯和清瘟敗毒湯的所需藥材,我舒州傾城之力也還相去甚遠。歐陽德在此謝謝各位了?!?p>  鮑晏道:“這個不難,我益州離此太遠,不過我們在荊州揚州都有分號,這就分派下去,籌集四逆湯和清瘟敗毒湯的藥材?!?p>  南宮勞道:“交州也有幾家分號,我們也全力籌集就是。我們隨行還有不少同行,醫(yī)生郎中這些時日就任由歐陽先生調遣。也算我南宮勞一個?!?p>  “算我家一個?!薄耙菜阄乙粋€,救民于水火,那是積德的善舉。”“我就是一個鄉(xiāng)野郎中,若是歐陽先生有所差遣,我去打打下手總是可以的?!薄?。。。臺下各家大小醫(yī)館藥號皆是紛紛援手。有的說要奉獻藥材,有的出人出力,一時群情涌動。歐陽德哽咽無語,只是連連拱手,雙目含淚。

  左丘玄看著眼前一幕,不由心中也是熱血澎湃,對虞丘少輕聲道:“六師弟,這才師尊往日說的,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圣人之道,為而不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庇萸鹕俚溃骸岸嘀x師兄指點。這歐陽德并未爭這個會長,反而一心為民,這正是柔而克剛,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的道理?!弊笄鹦謱浊嘤鸬溃骸扒嘤?,你可明白其間意思?悟道并非是在我太虛宮潛心道藏,而是世間萬物皆是我等之師。你太師尊常言師法自然,就是這個道理啊?!崩浊嘤鸸淼溃骸爸x師叔指點,師侄明白?!?p>  連惠山一看這情形,哪里還要比試,這眾人就是唯歐陽德馬首是瞻啊。心中稍作盤衡,不由罵道:“好個狡猾陰險的小輩,借由舒州所謂的瘟疫之情,籠絡天下人才之心。這心思好生歹毒,今日定不能讓他這般輕易得逞。”乘著臺下一片嘈雜,連惠山走到后面,和陳家的陳聞侖耳語幾句。然后又到徐賢和周泰跟前,道:“二位大人,剛才這歐陽德所言,您二位想必聽見了。他所說的城外有瘟疫這事,分明是為了今日并會所杜撰的。我和陳先生都去城外看過,雖有些熱病,但是并無大礙。他這般煽動我藥會之眾事小,可是一旦有瘟疫蔓延的消息散布到民間,恐怕激起的就是民變啊。小老兒不敢擅斷,還請兩位大人做主?!?p>  周泰點了點頭,轉身向徐賢道:“徐大人,前些時日我去信,也是說到這個事情。如不盡快彈壓,恐怕離禍亂不遠。”徐賢稍作沉吟,道:“若是用兵,恐有不妥,并無實據說這歐陽德煽動民變啊?!敝芴]了揮手讓連惠山退開,輕聲道:“大人,崔大人現在已經是當朝太尉,掌管天下兵馬,想來未必會久牧揚州。這揚州刺史。。。大人可早作圖謀啊。若是舒州發(fā)生民變,這要是傳到朝廷,無論事大事小,恐對大人都有不利啊?!毙熨t聽完心中一冷,抬眼看向周泰,道:“依你之見呢?”周泰道:“大人,萬事我先出面,大人進退皆可自如?!毙熨t點了點頭,道:“嗯,好!為防事態(tài)蔓延,周大人,你可自處?!敝芴┮还笆值溃骸笆牵≌埿齑笕朔判??!?p>  周泰將后臺的那名筆帖式叫到身邊,耳語幾句。自己一步三搖的走到臺前,不一會一隊兵丁已經站在身后。臺下眾人見舒州城令站在臺中,不再言語,不知發(fā)生什么。就聽周泰道:“諸位,諸位,剛才大家所言我皆悉知。藥會合并乃民間之事,官家并不干涉。不過剛才我舒州藥會歐陽先生所言,說我舒州城外有瘟疫。舒州乃我治下,出現瘟疫就是我周某的事了。若是瘟疫蔓延,那就是我周某失職,愧對當今朝廷。歐陽先生曾與我提及此事,我已早有安排。為擔心一家之言有所偏頗,這才請了連先生和陳先生來我舒州,共同去城外勘驗。兩家會診,說雖有熱病,然并無瘟疫。歐陽先生,你一再說我舒州瘟疫將起,無憑無據。”忽然厲聲說道:“你這是妖言惑眾,煽動民情,亂我舒州。且念在你往日還算本分,本府暫不追究。你的家眷我不為難,你的伙計我也不為難,不過我要是再有耳聞你再提舒州瘟疫之事,不要怪國法難容!來人啊,將此人轟出舒州,封了他的德濟堂!”

  臺下一眾兵丁一擁而上,將歐陽德團團圍住。這里面不少人受過歐陽德之恩,也沒有動手用強。歐陽德凜然不懼,昂首道:“城令大人,我歐陽德一人之命又有何可惜,可惜的是城里城外幾萬黎民危在旦夕。我無需你轟出,自己會走?!闭f罷甩手而去。豐塵連忙跟了上去,道:“先生。。?!睔W陽德看了看豐塵,道:“你且留下,之后的比試我看在所難免,你代表的是我舒州藥會,不要沖動。我自在城外,與災民一道。更何況還有金焰將軍相助,這各州藥會中間必有有識之士來捐助藥材。此間事了,你來尋我就是?!必S塵道:“是,先生?。 ?p>  臺下有些人按捺不住,大聲質問道:“歐陽先生何罪之有,要逐出舒州,要封他德濟堂??”“就是,這不是冤枉好人嗎?”“當官的何時為民想過,好人卻被這般對待?!?。。。

  周泰冷笑一聲,手一揮四面涌來兵丁,手拿長刀。雖然有人心中憤懣不平,可是見到這明晃晃的尖刀,也是嚇得不敢作聲。周泰冷笑一聲道:“我周某人牧一方百姓,就要保一方平安。本官念在歐陽德平素行醫(yī),微有善名,這才從輕發(fā)落。身未加一刑,財未罰一銀??伤M惑民心,則國法所不容。然功不抵罪,故而逐出舒州。汝等若是覺得不公,且問問我大周律法再說?!鄙焓终辛苏?,喚來了連惠山,當眾道:“你們藥會乃民間之事,我不多干預。如何并會也是你們自家的事情,不過我有言在先,誰若是敢觸碰國家法度,不要怪我鐵面無私。”

  連惠山此時心中無比得意,知道從現在開始,沒人敢提異議。雖然官面上說不干涉,可是相信沒人再敢借此反對并會了。趙寒輕搖折扇,心中對徐賢和周泰處理此事甚是滿意。

  連惠山剛要說話,就聽岳之和道:“既然連世侄已經和官家聯絡好了,那我二人也就不必糾纏了,天下大勢,我們也順勢而為啊?!壁w寒心想:“這兩個老混蛋,到現在才算是說了句人話?!痹乐t道:“既然大家都有了公議,我們兩人也不好推辭,推辭就顯得矯情了。有道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古人能讓權與異性,讓賢能的人治國。真是不得了??!”岳之和道:“我們兩人本來就很閑,也沒什么事。既然很閑,那就找點事情做做。就這個藥會會長當當也挺好?!痹乐蜕膶①t能之意,認作閑的沒事干。臺下眾人聽他這么一說,無不莞爾。岳之謙,說道:“你看看大家,一個個都笑得挺開心,那自是贊同我們的。既然有人舉賢,又這么多人贊同。好像我們不當,也有點太不識抬舉了?!彼艘磺灰淮穑孟褚呀洰斏狭怂帟目倳L一般。

  就聽益州的荀融大聲說道:“你這兩個老頭,憑的不講道理。在坐的誰舉賢讓你們當這個會長了?老臉皮厚,什么東西!”他這一說,跟著他們一系同來的百十人,頓時鼓噪起來,有一人說:“干脆將這個兩個老頭趕出去。多嘴多舌惹人厭煩?!避魅谟值溃骸澳蠈m會長,這兩人是從你交州而來,你難道就不說說,這般胡鬧怎么成話?”?

  徐連將忽然大聲道:“原來你是推薦南宮先生作為會長的啊,不知道兩位白胡子老爺爺同不同意?!?

  岳之和道:“天下為公嘛,既然荀融這孫子推薦南宮來做會長,也無不可。我二人正好樂得清閑了?!瘪R連相高聲叫好,道:“益州荀融舉薦交州南宮勞做我們新的會長。”臺下一眾起哄的,連聲喝彩“荀先生,目光如炬,舉薦有功?!薄败飨壬膽烟煜拢卤焕杳瘢。 边B惠山老臉急的通紅,這剛剛扭轉的局面,怎么就他媽的又變成南宮勞成會長了。

  荀融急的抓耳撓腮,就這一句被人抓住小辮子,紅著臉說:“我我我,我他媽的什么時候說舉薦南宮勞當總會長的?!逼钸B和道:“你們聽聽,這個荀融,還說什么我他媽的。你連自己老娘都要罵嗎?唉,當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你居然公然和皇上作對,應該立時拖出去剁成肉醬喂狗?!避魅诩钡溃骸拔揖褪请S口罵了一句,怎么會和當今圣上作對?!逼钸B和道:“你看吧,只有每日心中常有所想,才會隨口就說。剛才周城令說了,誰敢觸碰國法,他必然鐵面無私。你啊詆毀圣上,等著千刀萬剮吧。”臺下眾人一聽,眼睛皆看向周泰。周泰剛才大話說出,好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現在左右為難,到底是抓不抓荀融。就聽徐連將道:“看來這當官的也是滿嘴放,放。。。那個一種氣。公然和皇上作對的都不抓,那必然也是和這人一伙。奇怪了,和皇帝作對的人也能當官?”周泰一聽,差點沒氣尿了。老子坐這兒一句話沒說,你居然說我和皇帝作對的人一伙?。?!你這三個王八蛋要不是和那個趙公子一路的,我豈能這么忍氣吞聲。眼睛看向徐賢,不知如何處置。徐賢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叫幾個人帶那個笨蛋下去,人散了就給放了。免得再生事端?!敝芴]了揮手,一會去了幾兵丁,過去將荀融架起。荀融為人甚是貪利膽小,見兵丁把自己架起,以為真要拉去凌遲碎剮。頓時哭天搶地起來:“連老會長救命啊,你去益州,我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說只要讓我支持并會,下面好處多的是。還沒并,他們就要把我剁碎了喂狗啊。還有沒有天理啊。。?!币宦房藓慷?。鮑晏瞪眼看著連惠山,道:“你這作何解釋?荀融說的可是真的?”連惠山忙道:“他這是臨死前胡說八道,做不得數?!弊诹?、龐期一聽,頓時心中泄氣半截,頹然坐下。心下暗道:‘上了連惠山這老東西的當了?!?p>  眾人見事已至此,沒人發(fā)言,只是覺得并會此舉已經大有不妥。各人心中本想若是歐陽德來主持反而更好,總之這個連惠山看來是老奸巨猾,定然圖謀不軌的。岳之謙道:“怎么沒人說話了,我看并會這事也簡單。要不就排排坐,各家都來當。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正好揚、荊、益、交四州。一季由一家來當,豈不甚好,公平合理,老少咸宜、童叟無欺、市無二價、貨真價實、實實在在。”臺下一聽,轟然叫好?,F在誰當會長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若是沒有這五個插科打諢的家伙,這個大典著實是沒什么意思了。

  荊州藥會的一人道:“這樣春夏秋冬各換一家,那不是亂套了。每到季節(jié)交替,各家藥會也要交接各種要務,哪里還能干什么正事,干脆就搬家玩了。依我看選一個能服眾的,德望高的來主持最好,也不必什么比試了?!鼻G州又一人道:“我看我們連老會長最好!”岳之謙,道:“你說的最好了,我看就徐賢徐大人來主持我們藥會最好,既能服眾,又是德才兼?zhèn)洌宜帟行齑笕酥鞒治覀儾拍芊判??!蹦侨说溃骸澳氵@不胡說八道嘛,徐大人怎么能當我們藥會的會長?!痹乐偷溃骸澳氵@家伙,膽子不小,你是說徐大人無德無才了啊。”

  “我何曾說過徐大人無德無才了,你簡直不可理喻。”那人辯解道。連惠山道:“徐大人貴為太守,哪能來當我們這等行當。不妥不妥”岳之謙道:“那我舉薦一個荊州人,來當這個會長吧?!边B惠山道:“何人?”岳之謙道:“荊州書院的楚留陽院長,他老人家可是當世大儒,門生遍布天下,這總可以吧?!边B惠山道:“你這更是瞎扯,他楚留陽雖是大儒,可我們選的藥會會長。怎么也得懂醫(yī)道吧,再是大儒也不能來藥會當會長啊。再說你就算讓他當,人家未必愿意看得上我們?!?p>  徐賢知道現在這個局面恐怕背后都有人操縱,這般扯下去什么都辦不了。當斷則斷,不能任由這些草藥郎中胡扯了。站起身來,朗聲道:“各位,我乃廬州郡太守徐賢。各位所言我也聽了不少。我有個淺見,各位聽來。既然你們之前定下比試行醫(yī)的本事,我看那這就是最公平的,多說無益。我看還是盡早比試,免得被人家其他行當笑話。最終我來做個擔保,只要獲勝一方,無論哪州的,都由此州獲第一任會長?!贝蠹乙娞匕l(fā)話,也覺得藥會當然要用自己吃飯的本事來比試,其他一切爭執(zhí)都是無用的。幾家會長一致同意,皆以比試的結果作為遴選會長的標準。

  一場年輕一輩的藥道比試也就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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