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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半世盛唐

第十章 不打不相識

借我半世盛唐 顧如歸 2745 2017-08-01 08:21:11

  余朝然早早伸長了脖子在衙門外等著了,看到余浪囫圇個出來,一顆心才算落回肚子。

  令余浪感到意外的是余朝然竟然對張九齡這位前任首輔頗為冷淡,不怎么愛搭理他。余朝然為余浪小心包扎好前胸的傷口,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有沒落下暗傷。

  張九齡苦笑:“我以前敲打余家傲的時候都沒見你這么心疼過?!?p>  余朝然嘆氣:“可能是老了吧,心腸沒以前硬了,況且,失去過一次兒子,就更怕失去孫子了。你這人也太沒人情味了,明知那李嶼是個瘋子,還放任浪兒被關在里頭?!?p>  張九齡道:“實在是愛莫能助,我那得意門生謝縣令已經(jīng)徹底倒向了李林甫那邊,丟了官以后我在揚州城的影響力就很有限了,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尚隱又以鐵面無私著稱,不會賣我這個人情的。”

  “不管怎樣,今晚的酒錢得你掏吧?”

  “呵呵,余家曾經(jīng)也是巨富之家,余家傲在長安城一擲千金博紅顏一笑的奢華排場至今還是一段佳話,現(xiàn)今淪落到連酒錢也要向我這窮老頭討要了么?”

  “說來話可長了……”

  張九齡手下的八名護衛(wèi)都被扣在縣衙了,他身邊也沒有一個下人仆從,和余朝然一路談天散步回去。

  余浪抱著新買的酒,內(nèi)心打起了小算盤。對于他來說,唐代的酒其實是令人作嘔的難喝,市面上隨意能打到的這種酒頗為渾濁,不但臟而且味道腥甜,酒精純度更是低得可憐。在這樣一個達官顯貴們都嗜酒如命的年代,要是能自己搞出獨一份的特釀,應該也是有不少好處的,不過單憑個人力量想弄出一套像樣的蒸餾設備也是極難的。

  甩了甩頭拋去腦海中的諸多雜念,余浪貪婪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頭一回覺得自由是一件這么美好的事情,他又想起還困在陰暗牢房里的余誕。失了勢的張九齡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還有沒別的方法能把余誕救出來。

  長寧街圍了一撥看熱鬧的閑人,連道路兩邊市肆里的小販都忍不住揚長了脖子往里頭看。

  “你這書生,明明摸了人家女孩子的屁股有什么不敢承認的?”一個虬髯壯漢義憤填膺說道,這人聲如滾雷,中氣雄渾。

  書生長著一張正氣凜然的臉,斯文卻不怯懦,怎么看也不像個淫賊:“哪里來的瘋漢,凈扯些不著邊際的話?!?p>  壯漢轉(zhuǎn)頭問周圍的看客:“各位方才都看見了吧?”

  “看見了看見了?!比巳褐杏腥撕逍χ鴳溃际且恍┛礋狒[不嫌事大的主。

  這些所謂證人顯然純屬起哄,余浪最看不上這種行徑,當即擠進了人堆。

  張九齡和余朝然也只好停下了腳步,相視而笑。

  余浪仰頭看了那虬髯漢子一眼:“姑娘呢?你就是那姑娘吧,這書生剛摸你屁股了?”

  看客們再度歡樂大笑,都覺得這憑空冒出來的少年有趣。

  虬髯漢子當即擼起袖管:“你這小子眼神不利索,我這樣頂天立地的好漢怎么會是姑娘呢?”

  余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那你光說有姑娘被摸了屁股,我也沒瞧見姑娘,就看到你在這兒上躥下跳的,這么推斷也是合理的吧?”

  “是啊,姑娘呢,哪個姑娘被摸了屁股,出來啊?!比巳号d奮起來。

  虬髯漢子向前踏進了一步,書生擋在余浪身前,他的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卻讓人感受到一種難言的安穩(wěn):“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位小兄弟只是仗義執(zhí)言,有什么怨氣發(fā)在我身上便是,不要為難他?!?p>  余浪更加覺得這樣一個有勇氣、有擔當?shù)淖x書人不可能當街作出這等下流事。

  虬髯漢子道:“你這少年不懂事,姑娘家重名節(jié),出了這種事不好出來指證的?!?p>  余浪冷笑:“那我還說你殺人了呢,死人雖然不重名節(jié),卻更不好出來指證,你是不是該去官府自首。”

  “你這小子,怎么這么多歪理?”虬髯漢子性子耿直,顯然被余浪一通連消帶打噎得頗為難受,若是拌嘴的是個成年男子也就罷了,大家大不了干一架,偏偏只是個半大小子,以大欺小的事肯定不能干。

  正難堪間,人群里走出來一個正當二八芳華的少女,沖場間三人盈盈施禮:“雷大哥是為了幫小女子才行此下策,請諸位莫怪?!?p>  書生似乎認得這姑娘:“小雪你怎么跟到這里來了,姨娘知道要擔心的?!?p>  雷萬春怒道:“還不是你這負心書生不解風情,人家姑娘默默跟了你一千里,便是一顆石頭也該開花了,要不是遇上我,她前些日子就被盜匪給害了!郎有情,妾有意,娶了便是,怕什么姨娘,讀書人都是軟骨頭!”

  眾人也算看明白了,這叫雷萬春的虬髯漢子是為這姑娘抱不平,故意整出這么一出鬧劇。

  書生嘆息:“婚姻大事,不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娘不喜歡我,不可強求?!?p>  雷萬春呸了一聲:“我算看明白了,你喜歡的是這姑娘的娘親,妹子你且寬心,我雷萬春在江湖上頗有些朋友,個個都是青年俊杰,不必在這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小兄弟,你怎么了?”書生心細,發(fā)現(xiàn)方才一直唇槍舌劍的余浪如癡如傻得呆立著,難免有些擔心。

  余浪發(fā)了癔癥一般撲過去抱住姑娘:“寧雪,寧雪!我是余浪啊,你還記得我嗎?我以為再也沒機會見你了!嗚嗚嗚!”

  姑娘初時受了些驚嚇,很快鎮(zhèn)定下來,倒沒覺得這少年郎會是什么登徒子,可能確實是將自己認作故人了。

  好像有哪里不對,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能有什么曾經(jīng)滄海。

  余浪的行為當然是不妥當?shù)?,卻沒有人來攔他,只因他哭得太過真情流露,任誰也不會生疑。

  本來躲在暗處看得正開心的青青可憋不住了,她火急火燎地擠進來,一腳把余浪給踹開:“有毛病!”

  青青微微一笑,不無戒備得看了寧雪一眼:“不好意思,這傻小子看到漂亮姐姐(姊姊)有時候會犯渾。”青青自己也不過十三四歲,這一番話卻說得極為老練,刻意咬了姐姐兩字,意在強調(diào)兩者之間的年齡差異。

  寧雪很溫柔地扶起余浪:“不打緊的,總比某些不理人的木頭強?!?p>  書生是光風霽月的性子,當然不會為此事不快,只是苦笑。他的身份,從小讀的圣賢書,讓他的人生并沒有太多選擇。

  “小張?zhí)交ā!睆埦琵g分開人群走了過來。

  書生愣了一下,趕忙行李:“學生張巡,見過張相?!?p>  “免禮免禮,聽聞你前些日子得了實缺,這是要赴任去吧?!?p>  張巡應道:“學生能補上清河縣令的實缺,全賴大人之力。”

  張九齡聽得連連搖頭:“你十年寒窗,得中進士,一身才學抱負正待施展,若是得不了實缺,豈不讓天下士子心寒?!?p>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張相他們可能不知道是誰,畢竟太高遠,當朝進士可是讓人眼熱的對象?!俺癁樘锷崂桑旱翘熳犹谩!边@是多少讀書人畢生的夙愿,卻沒想到這書生年紀輕輕就取了進士功名,模樣是一表人才,不然也不會被欽點為探花郎(唐代探花并非殿試第三,一般選年輕帥氣的進士擔任),還補上縣令實缺,真可謂前程似錦。

  “你說那書生的姨娘眼光得多高才看不上這才貌雙全的探花郎啊。”

  “準是有土財主看上這姑娘了,這書生前程再好,現(xiàn)在也是窮酸,你們女人哪,哎?!?p>  張九齡又拉過滿臉不高興的青青說道:“這是老夫的孫女青青,那少年也是老夫故人之子余浪,都是自家親戚,方才無禮,請多包涵?!?p>  張巡連稱不敢。

  余浪緩過勁來,明白此刻已無相認可能,調(diào)整好情緒說道:“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小張?zhí)交?,寧雪姑娘,還有那個雷萬春,一道過府一敘如何?”

  雷萬春憨憨一笑:“有酒喝就很好啊?!?p>  “喝酒怎能少得了我?”李白騎著一匹快馬匆匆趕來,行人紛紛避開。馬鞍上掛了兩排酒囊,也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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