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其年六月，漣

　　遂抗疏劾忠賢，列其二十四大罪，言：

　　高皇帝定令，內(nèi)官不許干預(yù)外事，只供掖廷灑掃，違者法無赦。圣明在御，

　　乃有肆無忌憚，濁亂朝常，如東廠太監(jiān)魏忠賢者。敢列其罪狀，為陛下言之。

　　忠賢本市井無賴，中年凈身，夤入內(nèi)地，初猶謬為小忠、小信以幸恩，繼乃

　　敢為大奸、大惡以亂政。祖制，以擬旨專責(zé)閣臣。自忠賢擅權(quán)，多出傳奉，或徑

　　自內(nèi)批，壞祖宗二百余年之政體，大罪一。

　　劉一燝、周嘉謨，顧命大臣也，忠賢令孫杰論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

　　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

　　先帝賓天，實(shí)有隱恨，孫慎行、鄒元標(biāo)以公義發(fā)憤，忠賢悉排去之。顧于黨

　　護(hù)選侍之沈纮，曲意綢繆，終加蟒玉。親亂賊而仇忠義，大罪三。

　　王紀(jì)、鐘羽正先年功在國本。及紀(jì)為司寇，執(zhí)法如山；羽正為司空，清修如

　　鶴。忠賢構(gòu)黨斥逐，必不容盛時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

　　國家最重?zé)o如枚卜。忠賢一手握定，力阻首推之孫慎行、盛以弘，更為他辭

　　以錮其出。豈真欲門生宰相乎？大罪五。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歲南太宰、北少宰皆用陪推，致一時名賢不安其位。

　　顛倒銓政，掉弄機(jī)權(quán)，大罪六。

　　圣政初新，正資忠直。乃滿朝薦、文震孟、熊德陽、江秉謙、徐大相、毛士

　　龍、侯震旸等，抗論稍忤，立行貶黜，屢經(jīng)恩典，竟阻賜環(huán)。長安謂天子之怒易

　　解，忠賢之怒難調(diào)，大罪七。

　　然猶曰外廷臣子也。去歲南郊之日，傳聞宮中有一貴人，以德性貞靜，荷上

　　寵注。忠賢恐其露己驕橫，托言急病，置之死地。是陛下不能保其貴幸矣，大罪

　　八。

　　猶曰無名封也。裕妃以有妊傳封，中外方為慶幸。忠賢惡其不附己，矯旨勒

　　令自盡。是陛下不能保其妃嬪矣，大罪九。

　　猶曰在妃嬪也。中宮有慶，已經(jīng)成男，乃忽焉告殞，傳聞忠賢與奉圣夫人實(shí)

　　有謀焉。是陛下且不能保其子矣，大罪十。

　　先帝青宮四十年，所與護(hù)持孤危者惟王安耳。即陛下倉卒受命，擁衛(wèi)防維，

　　安亦不可謂無勞。忠賢以私忿，矯旨?xì)⒂谀显?。是不但仇王安，而?shí)敢仇先帝之

　　老奴，況其他內(nèi)臣無罪而擅殺擅逐者，又不知幾千百也，大罪十一。

　　今日獎賞，明日祠額，要挾無窮，王言屢褻。近又于河間毀人居屋，起建牌

　　坊，鏤鳳雕龍，干云插漢，又不止塋地僭擬陵寢而已，大罪十二。

　　今日蔭中書，明日蔭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誥敕之館目不識丁。如魏良

　　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准捌渖祽?yīng)星等，濫襲恩蔭，褻越朝常，大罪十三。

　　用立枷之法，戚畹家人駢首畢命，意欲誣陷國戚，動搖中宮。若非閣臣力持，

　　言官糾正，椒房之戚，又興大獄矣，大罪十四。

　　良鄉(xiāng)生員章士魁，坐爭煤窯，托言開礦而致之死。假令盜長陵一抔土，何以

　　處之？趙高鹿可為馬，忠賢煤可為礦，大罪十五。

　　王思敬等牧地細(xì)事，責(zé)在有司。忠賢乃幽置檻阱，恣意搒掠，視士命如草菅，

　　大罪十六。

　　給事中周士樸執(zhí)糾織監(jiān)。忠賢竟停其升遷，使吏部不得專銓除，言官不敢司

　　封駁，大罪十七。

　　北鎮(zhèn)撫劉僑不肯殺人媚人，忠賢以不善鍛煉，遂致削籍。示大明之律令可以

　　不守，而忠賢之律令不敢不遵，大罪十八。

　　給事中魏大中遵旨蒞任，忽傳旨詰責(zé)。及大中回奏，臺省交章，又再褻王言。

　　毋論玩言官于股掌，而煌煌天語，朝夕紛更，大罪十九。

　　東廠之設(shè)，原以緝奸。自忠賢受事，日以快私仇、行傾陷為事。縱野子傅應(yīng)

　　星、陳居恭、傅繼教輩，投匭設(shè)阱。片語稍違，駕帖立下，勢必興同文館獄而后

　　已，大罪二十。

　　邊警未息，內(nèi)外戒嚴(yán)，東廠訪緝何事？前奸細(xì)韓宗功潛入長安，實(shí)主忠賢司

　　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悔禍，宗功事成，未知九廟生靈安頓何地，大罪二

　　十一。

　　祖制，不蓄內(nèi)兵，原有深意。忠賢與奸相沈纮創(chuàng)立內(nèi)操，藪匿奸宄，安知無

　　大盜、刺客為敵國窺伺者潛入其中。一旦變生肘腋，可為深慮，大罪二十二。

　　忠賢進(jìn)香涿州，警蹕傳呼，清塵墊道，人以為大駕出幸。及其歸也，改駕四

　　馬，羽幢青蓋，夾護(hù)環(huán)遮，儼然乘輿矣。其間入幕效謀，叩馬獻(xiàn)策者，實(shí)繁有徒。

　　忠賢此時自視為何如人哉？大罪二十三。

　　夫?qū)櫂O則驕，恩多成怨。聞今春忠賢走馬御前，陛下射殺其馬，貸以不死。

　　忠賢不自伏罪，進(jìn)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釋。從來亂臣賊子，只

　　爭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何養(yǎng)虎兕于肘腋間乎！此又寸臠忠賢，不足盡其

　　辜者，大罪二十四。

　　凡此逆跡，昭然在人耳目。乃內(nèi)廷畏禍而不敢言，外廷結(jié)舌而莫敢奏。間或

　　奸狀敗露，則又有奉圣夫人為之彌縫。甚至無恥之徒，攀附枝葉，依托門墻，更

　　相表里，迭為呼應(yīng)。積威所劫，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都城之

　　內(nèi)，亦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日，忠賢已往涿州，一切政務(wù)必星夜馳

　　請，待其既旋，詔旨始下。天顏咫尺，忽慢至此，陛下之威靈尚尊于忠賢否邪？

　　陛下春秋鼎盛，生殺予奪，豈不可以自主？何為受制幺纻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

　　莫必其命？伏乞大奮雷霆，集文武勛戚，敕刑部嚴(yán)訊，以正國法，并出奉圣夫人

　　于外，用消隱憂，臣死且不朽

　　簡單翻譯一下，過于直白沒加潤色，大家見諒。

　　楊漣彈劾魏忠賢的二十四大罪是：

　　第一：魏忠賢擅權(quán)，擅自批閱奏章，破壞了祖制。

　　第二：魏忠賢驅(qū)逐劉一燝、周嘉謨等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是敗壞陛下孝順的名聲。

　　第三：魏忠賢因?yàn)閷O慎行、鄒元標(biāo)追查紅丸案而把他們趕走，反而重用李選侍的黨徒沈纮。這是驅(qū)逐好人，任用奸人。

　　第四：王紀(jì)、鐘羽正都是天下知名的好人，卻都被魏忠賢趕走了。

　　第五：大臣們推選內(nèi)閣成員，魏忠賢竟然敢阻止推選出來的孫慎行、盛以弘入閣，是想讓他的自己人進(jìn)內(nèi)閣嗎？

　　第六：廷推南太宰、北少宰時，因?yàn)槲褐屹t阻撓，廷推的人選皇帝都沒選。

　　第七：文震孟、熊德陽、江秉謙、徐大相、毛士龍、侯震旸等知名大臣都被魏忠賢趕走了。

　　第八：聽說宮中有位貴妃，被魏忠賢借口有病害死了，陛下竟然保不住自己的貴妃。

　　第九：傳說裕妃有了身孕，只是因?yàn)榈米锪宋褐屹t，被他矯詔逼她上吊自殺了。陛下連自己妃子都保不住。

　　第十：傳說張皇后小產(chǎn)是魏忠賢和客夫人所為，陛下連自己兒子也保不住啊。

　　第十一：魏忠賢矯詔殺了王安。

　　第十二：魏忠賢在河間府給自己建牌坊，還占用官地違規(guī)建墳?zāi)埂?p>　　第十三：魏忠賢大肆胡亂封賞自己的親戚。

　　第十四：魏忠賢濫用刑罰對待皇親，是想要動搖三宮得位置。

　　第十五：良鄉(xiāng)生員章士魁，因?yàn)殚_煤礦破壞了魏忠賢家的風(fēng)水，被魏忠賢以違法開礦的名義抓起來，害死在獄里。

　　第十六：王思敬等侵占官家牧地，本是小事，交由有司處理就行。魏忠賢卻越級處理，定人死罪，是草菅人命的行為。

　　第十七：給事中周士樸彈劾織造太監(jiān)，得罪了魏忠賢，魏忠賢竟然不許他升遷。

　　第十八：北鎮(zhèn)撫司劉僑因?yàn)椴宦犖褐屹t的，就被他撤職了。

　　第十九：魏大中剛剛升官，才到任就被傳旨詰責(zé)，后來還被抓了起來。這讓皇帝的旨意顯得前后矛盾。

　　第二十：東廠原本是為偵探緝私設(shè)立的，魏忠賢上任后成天報私仇陷害別人。還放縱傅應(yīng)星、陳居恭、傅繼教等人到處陷害別人，就算有說話不滿的，也立即抓捕，這是要大興文字獄嗎？

　　第二十一：邊境還有戰(zhàn)事，東廠主管緝查奸細(xì)，竟然有后金奸細(xì)韓宗功潛入京城，還去了魏忠賢的私宅，事情泄露才跑了。如果魏忠賢通敵賣國，宗廟社稷可怎么辦？

　　第二十二：魏忠賢和沈纮操練太監(jiān)，萬一有奸細(xì)、大盜、刺客藏在里面，那會帶來多么大的危險。

　　第二十三：魏忠賢到涿州進(jìn)香大派儀仗。竟然讓不知道的路人，以為是天子的車駕。太張揚(yáng)了。

　　第二十四：聽說魏忠賢越來越驕縱，竟敢騎馬走到御前。陛下開恩，只是殺了馬警告于他，可他還不知悔改，竟屢次口有怨言。如此飛揚(yáng)跋扈，該當(dāng)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