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客房之中,江遠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幽暗的屋內(nèi),一雙眼睛正從窗子縫隙處,冰冷地盯著江遠。
江遠疑惑地來到窗邊,低頭湊到縫隙口,與那雙眼睛對視。
“你好!”江遠打了個招呼,“需要幫忙嗎?”
他拉開窗戶,窗外除了夜色之外再無其它。
江遠好奇地把頭伸了出去,沖著四處張望一周,并沒有任何一人。
“見鬼了?”
他搖搖頭,讓后將窗戶關(guān)上。
朝著床走了兩步,一股陰寒的視線又投到了他的背心。
江遠回過頭,窗子縫隙中果然又出現(xiàn)了眼睛。
“搞錯沒有?”
江遠不耐煩地再度拉開窗子,依舊空空。
如今江遠的六識已經(jīng)靈敏異常,如果窗外真的有什么東西,定然逃不過他的感知。
江遠只好將窗子關(guān)好,然后低著頭盯著那漆黑的縫隙。
果然美一陣,那雙眼睛猛地閃現(xiàn)而出,與江遠冰冷對視。
“變態(tài)吧?”江遠開始怒了。
他伸出手,猛地將窗子拍碎。
夜風(fēng)從窗外涌入,沒有了縫隙,那雙眼睛也就消失不見。
當江遠打算回到床上的時候,陰寒的視線再度出現(xiàn)。
這一回,不是一道視線,而是數(shù)道。
他轉(zhuǎn)頭失望,只見無論是柜子的縫隙,床底的黑暗,房梁之上,亦或是門縫之間,都出現(xiàn)了一雙雙眼睛,從四面八方森森地看著江遠。
“死變態(tài)!”江遠忍不住罵道,“難道老子上廁所,打飛機你們也要看偷窺嗎?”
這些東西能夠避開江遠的感知,卻又不現(xiàn)身,只是躲在黑暗處偷窺,這讓江遠十分厭煩。
“要看就看吧!”江遠干脆躺在了床上,“我還真不信,你能用目光就殺死我!”
既然發(fā)現(xiàn)不了敵人,那就干脆守株待兔,等著敵人首先動手好了。
江遠在床上躺了半晌,那一雙雙的眼睛突然隱沒在了黑暗之中,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終于走了嗎?”
江遠卻又從床上做了起來:
“不知道那四個小孩怎么樣了?”
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這家野店有妖鬼作祟。
但是這究竟是何種妖鬼,竟然讓江遠無法發(fā)現(xiàn),這點江遠還并不清楚。
江遠拉開房門走了出去,門外是一條黑暗的走廊,八間客房分別對立在走廊兩側(cè)。
四個小孩就住在隔壁,江遠朝著小孩的房間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下。
他扭過頭,只見黑暗之中,墻壁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張綠瑩瑩的臉。
那似乎是一張男人的臉,它眼睛只有兩個黑洞,嘴巴大大地張著。
這張臉仿佛從墻壁之中滲透出來的一樣,表情扭曲而又痛苦,從大張的口中發(fā)出嘶啞而又模糊的聲音:
“救救我......救救我......”
江遠望著那張臉,說道:
“我很忙的?!?p> 只聽那張臉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我可以......幫你.....獲得......”
江遠猶豫了一會,說道:
“那我們詳細談?wù)劇!?p> ......
“吱呀!”一聲尖銳的門聲。
倪雯珊一手握著油燈,一手握著長劍,失神落魄地從屋內(nèi)走出來到走廊。
她渾身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原本鮮紅的嘴唇此時已經(jīng)發(fā)白,并且在不斷哆嗦。
驀地,她的余光瞥見了走廊的黑暗之中,有著一個人影在靜靜站立。
那個人影很奇怪,仿佛一直面對這墻壁,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誰?!”
倪雯珊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舉著油燈朝前照去。
昏黃的燈光中,江遠緩緩轉(zhuǎn)過頭來。
倪雯珊看到是江遠才松了一口氣,她的語氣之中已經(jīng)帶上了由于受到過度驚嚇而產(chǎn)生的哭腔:
“你一個人大半夜站在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江遠則平緩地開口說道: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野店里,似乎有很多人......但是卻又阻絕了我們六識的感知?!?p> 倪雯珊哆嗦得更加厲害:
“你、你不要再嚇我!”
江遠微微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那幾個小孩,你也去看看你的同門吧?!?p> 說完之后,江遠來到小孩的房門前,伸出手用巨力推斷了門閂,然后走了進去。
黑暗的屋內(nèi),四個瘦小的身影正蹲坐在床上,他們互相抱在一起頭抵著頭。
江遠來到床邊:
“你們沒事吧?”
“義父?”驚喜的聲音發(fā)出。
跟著床上的四個小孩紛紛抬起頭,朝著江遠望來。
只見那是四只一模一樣的青色面孔,他們的口鼻耳眼之中,有著殷紅的鮮血緩緩流下。
他們的笑容十分詭異,只有眼白而沒有眼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遠。
江遠伸出手,朝著他們抓去。
然而他們的身軀卻如同沒有實質(zhì)一般,任由江遠的手穿過他們的身軀,宛如空氣。
那四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上,詭異的笑容越發(fā)燦爛。
江遠略一思索,然后手掌上突然冒起火焰。
只聽得一陣“嗞嗞!”聲發(fā)出,床上的四個人宛如畫布被撕扯開一樣,飛快煙消云散。
江遠嘴角帶起一絲笑意:
“有意思?!?p> 此時床底傳來一陣窸窣聲,跟著一只手伸了出來,隨后又飛快縮了回去。
江遠蹲下身子,歪著頭朝著床下望去。
只見床下陳茵、李思妍、千落和丁澤四個小孩驚恐地躲在下面。
“是我?!苯h用手上的火光照亮自己的臉。
“真的是義父!”四個小孩發(fā)出驚呼。
然后他們紛紛從床下鉆出,圍在江遠身邊幾乎要被嚇哭:
“義父,剛才有人在看我們,他們一直躲在黑處看我們......我們好害怕!”
江遠摸摸他們的頭:
“有義父在就不用怕,跟我來。”
他帶著四個小孩出了門,正要朝著樓下走去,卻又突然停住。
“血腥?”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幽黑的走廊顯得深邃而又冰冷。
江遠順著走廊來到一間客房前,客房房門緊閉,黑暗無光。
他伸出手朝著房門推去,然后手卻直接穿過了房門,仿佛那房門沒有實質(zhì)一樣。
火焰再度從手上生出,那房門就如同被點燃膠卷的銀幕一樣,以火焰為中心飛快消散。
隨著房門消失不見,明亮的光線從房內(nèi)射出。
只見房內(nèi)點著數(shù)盞油燈,客房門也依然存在,只不過是朝著兩邊大開。
貫清宗的一名男弟子正坐在床前,他的雙指已經(jīng)刺進了自己的眼眶之中,血液順著手指不斷流下。
而倪雯珊正在他的面前驚恐地張著嘴,似乎在大叫,卻沒有一點聲音傳出。
跟著只見倪雯珊掏出手絹和藥,驚慌失措地為痛苦不已的男弟子止血。
屋內(nèi)的一切正在發(fā)生,本應(yīng)是打破寂靜黑夜的場面,然而卻詭異地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那種感覺就像是......再看一場無聲的電影。
江遠略一遲疑,然后踏步跨入門檻之中。
瞬間,倪雯珊的哭喊,男弟子的慘叫,在一剎那清晰地鉆進江遠的耳中。
倪雯珊這才似乎注意到江遠,她扭頭哭道: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他好害怕,我也好害怕!”
江遠則沒有管他們,他回過頭,走廊上空空如也,跟在自己身后的四個小孩沒了蹤影。
于是江遠重新來到走廊上,四個小孩又出現(xiàn)在了自己周圍。
“原來如此......視線和聲音,能夠被某種力量分割阻斷......甚至還能制造出幻象來。目前只有嗅覺才靠得住。”
江遠笑了笑,不再管倪雯珊和那個男弟子。
現(xiàn)在他比較關(guān)心的是車夫,如果車夫沒了那誰來駕車?
于是江遠來到車夫門外,推門走了進去。卻見到車夫躺在床上,渾身酒氣呼嚕連天。
江遠不由得無奈,飯間的時候,貫清宗的那幫老江湖由于警惕,而滴酒不沾。
倒是這個車夫,見得掌柜的死了,不知道他是出于恐懼還是以為能夠喝到免費的美酒,將掌柜生前珍藏的美酒抱出來一口氣喝了個夠,結(jié)果醉得如同一灘爛泥。
偏偏他這個不經(jīng)意的做法,使得他能夠能夠安穩(wěn)睡到現(xiàn)在。
江遠從房中水桶內(nèi)舀起一瓢水,然后潑在了車夫的臉上。
車夫渾身一激靈,整個人猛地坐了起來。待看到是江遠之后,疑惑地問道:
“客官......天亮了?”
江遠也懶得和他解釋,揪著他的衣領(lǐng)就往外拽。
走廊上,倪雯珊也扶著那個瞎了雙眼的男弟子走了出來,當見到江遠后無助地哭道:
“大師兄自殺了,二師兄也挖了自己的眼睛,怎么會這樣?”
江遠淡淡說道:
“先去一樓?!?p> 他帶著一行人順著樓梯來到了樓下大廳。
卻見大廳之中黑暗一片,夜風(fēng)卷著樹葉從洞開的大門不斷涌入。
“師父!”倪雯珊忍不住叫了一聲。
然而黑暗之中,并無人回應(yīng)。
江遠取出火折子,將一盞背風(fēng)的油燈點亮,柔和的光線使得周圍清晰起來。
隨著光線散發(fā),牧斐然的身影也從黑暗中呈現(xiàn)出來。
他披頭散發(fā),一個人垂頭坐在長凳上,利劍橫在他的膝蓋。
江遠將洞開的大門關(guān)上,阻絕了夜風(fēng)的入侵。
然后他來到牧斐然面前蹲下,拍了拍牧斐然的肩膀:
“牧宗主,沒事吧?”
牧斐然渾身一顫,然后緩緩抬起頭。
只見他的雙眼不滿鮮紅的血絲,整個人顯得憔悴而又疲憊。他的聲音也充滿了沙啞:
“江少俠......我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