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俠賺錢的路子和法子自然與尋常人不一樣,十三跋山涉水來到鯉城之后,賺錢的法子是賣魚。
鯉城是個海港城市,這里水陸貿(mào)易四通八達,什么生意都有,但是十三身上一分錢都沒了,拿什么做生意。
不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海港城市自然是海鮮最為暢銷。
海就在城外,魚就在海里,輕松簡單的事情。
因此十三很快就抓到了不少的魚,找了處魚市開始擺攤。
然而…生意慘淡。
十三是在岸邊抓的魚,個頭全不過巴掌大,其余小販攤位上的魚,小則成年人手臂長,大則差不多有半個人高。
連他們隨手丟給野貓吃的魚都比他賣的要大,誰愿意買?
所以從一大清早到現(xiàn)在午飯都過去,十三的魚一條都沒有賣出去,待那些魚的臭味熏得人流眼淚時,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才想起來自己到鯉城的目的是來尋人問路,而不是當(dāng)個小販。
他一腳把魚全都踢飛,準(zhǔn)備去尋些江湖人多的地方,打聽打聽消息時,便發(fā)生了方才那一場意外……
十三盤坐在地上,扣著從破靴子露出來的大拇指,半天沒見倒地那人的動靜:“不會是死了吧?”
“額……”黃歸云發(fā)出小小的呻吟聲。
“霖涼咧,沒死???!嘖…真是麻煩啊…要不要救呢?”
十三掃了地上那少年兩眼:“衣服料子還挺不錯的,看起來像個小康(有錢人),嘶…哎呀,瞄一眼吧,要是死了的話,林被(老子)換身衣裳也好?!?p> 他后來的隱居生活幾乎不與人接觸,一身衣裳已經(jīng)是破破爛爛,這件衣服陪他熬了許多年,都快成拖把模樣了。
另外熱心助人是他當(dāng)年的習(xí)慣之一,只因為自己年少闖蕩江湖無依無靠,后來見到年輕人有難,總是忍不住出手相助。
十三醞釀好情緒,捏著嗓子,怪聲怪氣道:“哎~喲~耶~這~是~怎~么~回~事~呀~”
他的聲音先是有些小,隨后再慢慢擴大,刻意營造出一種由遠至近的效果。
他可不想讓地上那人知道剛才旁邊有人,被訛上了是小麻煩,要是遇到個蠻不講理的人,非要說是自己害人摔倒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有救了!”
癱在地上的黃歸云聽到邊上有人說話,腦中立馬蹦出得救了的訊號,極強的求生欲望,讓他拼命扭動唯一能動的臉頰,可惜并沒有什么用,還好耳朵還能聽。
“少年郎啊,沒事躺在地上干嘛?會著涼的,快起來吧?!?p> 努力的挪著眼球想看看后邊站的是誰,可是以少年現(xiàn)在的姿勢,除非把眼球挪到腦子里面,而且后腦勺還得開個洞才能夠看到。
即使讓他給辦到了,躺在地上的少年,也只能看到十三那只露出腳趾的破靴子。
黃歸云只用喉嚨里僅存的點點力氣,擠出些微弱的聲音:“救…救我……”
“咦~介是嘛呢?”
“脖子…沒、沒了……”
“小赤佬,儂的脖子連著腦袋呢,儂不曉得哇?”
十三舊時的朋友來自四面八方,平日里聊天的時候多少學(xué)了點各地口音,也不是為了營造什么神秘感,而是不被人猜中來歷。
行走江湖惹怒惡人,牽連家中父母、妻兒老小悉數(shù)被害的事情還少嗎?
雖然十三并不用擔(dān)心這種事…他最擔(dān)心的還是自己。
用算命的話來講,有的人多財多福,不用怎么努力就可以享受一聲,有些人就是多災(zāi)多難,站著不動,麻煩都源源不斷找上門來。
十三自認為屬于后者,走到哪里都容易惹著人,有時候是主動、有時候是被動,可他又不算那么倒霉,走到哪里也可以跟人說上兩句話。
曾經(jīng)有個朋友送他一句話——江湖之中,應(yīng)該一大半是你的敵人,一小半是你的朋友,剩下一點點有可能變成你的朋友,也可能成為你的敵人。
所以剛才他不想施以援手的原因,就是不想因為暴露自己的手段,從而暴露身份。
可惜,他又是個熱心腸的人。
黃歸云斷斷續(xù)續(xù)道:“感…感覺…沒…沒有…感覺……”
十三淡淡道:“哦~扭到脖子啦?”
黃歸云的口水哈喇子都沿著嘴角留下:“口…恩……”
“哎呀,小事啦~別著急哈,林被這就幫你看看?!?p> 慕容坤伸手捏住少年的脖子,從上往下一寸一寸摸索少年的脊椎骨,發(fā)現(xiàn)他脖頸處有塊骨頭移了位置。
還好這是根能撐著人頂天立地的硬骨頭,慕容坤也暗道這少年運氣不錯,若是摔得位置偏一點,下半輩子就得躺在床上過了。
究竟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
?。ê孟襁@也滿符合那種人的命哦,運氣好到爆炸,走在路上都有人搶著收他徒弟,跳個懸崖還有秘籍撿,林被跳崖就…)
慕容坤腦子又開始亂想,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三根手指掐住錯位的骨頭,用力一擰。
黃歸云脖子剛被捏住時,還能感覺后頸皮膚上好似被鐵砂磨過去一般,隨著那個感覺慢慢往下、然后消失——
稍一下,猝然間就聽到咔嚓一聲!
叮~
黃歸云腦中立馬冒出他家客棧留宿的客人在酒足飯飽之后,那人拿著根筷子快而短的敲了下碗,然后邊說邊比劃的動作和神情。
“只見那位大俠單手擒住惡人的脖子,就這么輕輕一扭,惡人的脖子就這么發(fā)出‘咔嚓’一聲響!禍亂大漠七八年,不知劫了多少過往商人的‘雙刀駱駝’沈二狗輕易間便沒了性命。”
客人還搖頭晃腦的說了四個字。
“嗚呼哀哉~”
至今仍歷歷在目。
此時,黃歸云聽到自己的脖子也發(fā)出那種咔擦的聲響,腦子唰的一下變得空空白白,只剩下“嗚呼哀哉~”四個對他來說代表死于非命的字。
可躺在地上如爛一灘泥的他也沒得掙扎的力氣,能動的部位中比較有用的就只剩下嘴。
少年用僅剩的點點準(zhǔn)備張開嘴,為保住小命而努力一下的時候,一陣疼痛如閃電般迅捷地從他脖子生出并且狠狠的朝著空白的大腦深處擊去!
黃歸云微張的嘴立馬變成大張,并發(fā)出一聲吃痛后的慘叫。
“?。。?!”
疼痛過后,少年逐漸感覺到脖子下邊的身體回來了???
他疑惑的睜開眼睛,卻仍保持著摔倒時扭著脖子的姿勢,開始試著張合五指來確定身體沒有把錯誤的訊號傳回大腦。
“咦,我沒死嗎?”
黃歸云向往常一般控制大腦發(fā)出指令,翻身躺平之后,連番交替著舉高兩條大長腿,然后再猛得一下坐起來。
少年就這樣低著頭不停的翻看手掌,不時發(fā)出陣陣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