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擺脫

　　“所以我討厭……”尹蕓微微一笑，“討厭所有破壞安寧的人。”

　　白玄不敢看他，視線躲閃著落在垂入水中的枝條上，但也扯出一張笑臉：“是……是吧！”

　　尹蕓卻似乎不依不饒，她從欄桿上起身，看著目光躲閃的白玄，笑容卻更加濃烈：“你討厭破壞別人安寧的人嗎？”

　　“我……”白玄一滯，他又想起以前一個(gè)個(gè)死在他手下的“獵物”，那一張張帶著渴望的臉，他慢慢地把手按在欄桿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現(xiàn)。

　　他轉(zhuǎn)過頭，直面尹蕓：“……當(dāng)然！”

　　尹蕓笑容不變，只是她后退了一小步，才慢慢地道：

　　“對??！所有人都會(huì)討厭破壞他們安寧的人呢！”

　　她抬頭望了望遮住天空的樹枝，話音一轉(zhuǎn)：“其實(shí)……白家年輕一輩修為最高的，是我！”

　　白玄一下就確認(rèn)了，他猛地道：“我和齊駿冬沒有關(guān)系，只是……只是認(rèn)識……”

　　尹蕓臉上浮現(xiàn)出錯(cuò)愕的表情，但很快又笑了起來：

　　“我也希望你們沒有關(guān)系，畢竟——叔叔說你是好人呢！”

　　她身子突兀向后倒去，白玄一驚，還沒等他有所動(dòng)作，便見尹蕓的身子模糊了，到最后完全消散在了空氣中。

　　“你是個(gè)好人呢！”

　　嬌柔的女聲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接著他便覺得自己的臉被什么碰了一下。白玄手飛快地從臉上擦過，卻只摸到一絲粉膩，待他把手放在眼前時(shí)，手上的東西讓他一呆。

　　那是紅色的口紅。

　　……

　　“住手！”

　　洪亮的聲音喝停了廝殺，叔叔身前的這幾人如夢初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無辜的弱孺伸出了屠刀。

　　小女孩看著叔叔的胸口的起伏弱了下去，接著這渾身是傷的大漢手松開了捏住的刀，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叔叔！”

　　“快！送進(jìn)醫(yī)館！”

　　……

　　“小玄！”

　　白靈兒那活潑的嗓音變得沉重了，似是有什么壓在了上面，但卻把白玄從呆滯中喚醒了。

　　白玄慌張地轉(zhuǎn)過身，看到白靈兒那焦急的模樣，心里一緊卻低了低頭：“小姐……”

　　白靈兒在他身前停了下來，仔細(xì)打量了他現(xiàn)在的樣子，語出驚人：“你……你是偷人去了？”

　　白玄抬起頭，一臉地蛋疼，怎么都說他偷人去了？衣冠不整真就是偷人？

　　“沒！我上山去了！衣服是因?yàn)楸粯渲醋?，我一用力給拉壞了。”

　　白靈兒似乎忘了她來干什么，臉上也沒了焦急的模樣，只是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盯得白玄心里發(fā)毛時(shí)才猛地一伸手，指著他臉道：“你臉上還有唇印！”

　　白玄一抹臉，本來是想擦干凈卻弄得半張臉都是口紅，他突然想起尹蕓以前的唇似乎沒這么紅……

　　“怪不得尹蕓姐姐剛才的模樣怪怪的，肯定是被你嚇到了！”

　　白玄心中那被親了的復(fù)雜心情瞬間沒了，一股怒意火焰般升起，但罕見的卻沒有殺意。

　　白靈兒卻不管這些，她叉著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小玄你才多大就出去偷女人？你怎么會(huì)是這樣的人啊！你要是看上誰了就告訴我，白家就是你的家……”

　　“沒有，我……”

　　白玄苦笑，卻見白靈兒那小大人般的模樣一變，臉色一沉，腳尖在地上輕點(diǎn)著，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小姐？”

　　她呲了呲牙：“叫姐姐！”

　　“小……姐姐……”

　　白靈兒卻沒有糾正叫法的高興，她輕輕踢了踢欄桿，然后手在欄桿上一按，身子微斜坐在了上面。

　　她用手托住臉龐，望著白玄：

　　“小玄，父親要把你的院子收回來……要你和大家住一個(gè)院子?！?p>　　白玄一愣，旋即明白了白靈兒話中的意思，輕笑一聲：“那就和大家住一起啊！”

　　“都是我沒用，父親說什么都……”她低著的頭一抬，眼睛湖泊般倒映著白玄的模樣，聲音一下子活潑了，“你……你說什么？”

　　“我本來就該和大家住一起??！”

　　白靈兒眼睛彎成了月牙，她雀躍著，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少女的活力：“你真的這么認(rèn)為嗎？”

　　“小……姐姐讓我單獨(dú)一院，本就是錯(cuò)了，白玄何德何能，居然超越了白家的前輩們。”白玄道，“就算小……姐姐不說，以后有了機(jī)會(huì)，我也一定要搬出來?！?p>　　白靈兒聽到這話，卻突然撅起了嘴，狠狠地瞪了瞪白玄一眼。

　　白玄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心底又思索著自己哪里說錯(cuò)話了。卻見白靈兒踢了踢欄桿，然后聲音又低落地道：

　　“小玄你說我是不是很笨吶？”

　　女人心真是海底針。白玄心里嘟囔了一句，臉上的笑容一緩，道：“小……姐姐何出此言？”

　　“父親說你單獨(dú)一院成何體統(tǒng)，你也說自己太過了?！卑嘴`兒撅著嘴道，“就只有我覺得父親過分了，明明你還有傷，明明你還幫過我，明明……可你們都覺得要搬出來。我怎么也不會(huì)想到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是不是太笨了呀！”

　　白玄看著她這羞怒的模樣，心里一動(dòng)，記憶又回到細(xì)雨里那浮動(dòng)的花，那在雨里還能保持活潑的身影。

　　風(fēng)輕輕地吹過，揚(yáng)起她的秀發(fā)，水塘里的波紋同她秀發(fā)一個(gè)方向律動(dòng)著，頭頂上的樹偶爾被吹下的幾片樹葉，其中一片恰好從她臉上飄過，遮住她微蹙的眉。

　　白玄忍不住，沒有人教，他卻做了他從未做過的動(dòng)作。食指彎曲，狠狠地勾了一下白靈兒的鼻子。

　　“呀！”

　　白靈兒瞪著大眼睛，小鼻子抽了抽，大聲喊道：“你干什么！”

　　白玄挑了挑眉，哼道：“教你亂想！”

　　“喂喂喂！”

　　白靈兒叉起了腰：“我……我可是你姐姐！”

　　白玄笑了起來，他沒有再東想西想，而是又勾了一下白靈兒鼻子：“你說說你有姐姐的樣子嗎？”

　　這話成功的激怒了白靈兒，她露出一口亮白色的牙，卻沒有咬白玄，而是雙腳抬起，蹬在了白玄身上。

　　這一腳的力度有些大，白靈兒重心不穩(wěn)，“唉呀”一聲就向身后的水塘墜去。白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腳，自己卻被帶著半個(gè)身子都躍出了欄桿外。

　　白靈兒的頭發(fā)一半都垂進(jìn)了水里，她張牙舞爪的叫了起來：

　　“啊啊啊快拉我上去呀！水！水！這里有水！”

　　白玄雙臂發(fā)力，卻見白靈兒嘴角勾起，露出一個(gè)壞笑。

　　“嘭！”

　　她腰肢發(fā)力，身子一下子起來了，一臉壞笑地一頭撞在白玄頭上，力度之大白玄腦袋里盡是轟鳴。

　　“噗通！”

　　男孩慘叫一聲，重心失控和白靈兒一同墜入水里。那轟鳴聲被水一嗆立即消失，他身子一晃，把腦袋從淤泥中拔了出來，拍拍頭的同時(shí)如一條大魚般搖了搖身子，便破水而出。

　　白靈兒也在同一時(shí)間沖出水面，她抹了一把臉，便不再管自己的模樣，指著白玄便笑了起來。

　　白玄吐了一口剛喝進(jìn)去的水，抹了抹臉看著白靈兒那惡作劇成功的笑，剛才被陰下水來的不快盡數(shù)消失。

　　他看著白靈兒頭頂?shù)囊唤貥渲?，指著她也大笑起來?p>　　“哈？”

　　白靈兒被他笑得有些愣，伸著脖子看了看水里的倒影，又張牙舞爪的一邊撥弄著頭發(fā)一邊尖叫：

　　“白玄白玄你壞蛋！”

　　白玄沒再笑出聲，但他臉上的笑容不僅沒淡，反而還多了種“賤氣”。

　　他也低下頭來，準(zhǔn)備用水清洗一下頭發(fā)，卻從那闌珊的水面上看到了不清晰的倒影上的那股子“賤氣”。

　　他臉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東西。

　　他突兀的想起尹蕓的話，心底一動(dòng)，用手捧起了水，卻沒有澆到自己頭上，而是猛地潑在白靈兒身上。

　　“呀！”

　　被這一下弄得措手不及的白靈兒尖叫一聲，抬起頭來，嘴里露出雪白的牙，臉上卻是躍躍欲試的笑：

　　“呀！你死定了！”

　　水狠狠地撒在白玄頭上，他卻笑得更歡了。這一刻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和以前的不同。

　　這就是尹蕓說的安寧吧！

　　我……擺脫了！

　　我現(xiàn)在，是白玄；我現(xiàn)在，是為自己在活；我現(xiàn)在，是享受著安寧。

　　他大笑了兩聲，狠狠地捧起水灑向白靈兒，喉嚨里是他從未有過的快活。

　　“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