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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海梟

第四章 奪船(一)

明末海梟 響馬亂 3200 2017-08-12 06:00:00

  “對,就是靈山島?!蓖踺W手指重重點在萊州府南面海岸線附近:“說下我的理由,首先,島子較大,無官軍,有淡水,可開耕田,能滿足一定人口的生活所需;其次,我等故土難離,去往此地,方便日后上岸;再者,青州、萊州、登州三府南部位置地廣人稀,歷來不被朝廷所重視,即便攪風(fēng)攪雨,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惹到官府?!?p>  “我知道各位擔(dān)心何事,靠陸地太近,岸邊又有靈山衛(wèi)駐軍,容易遭到攻擊,但他們之前曾被水城水軍劫掠過,所部被打散,船只掠奪一空,不光它,鰲山衛(wèi)、靖海衛(wèi)、大嵩衛(wèi)、安東衛(wèi)都差不多情況,所以一段時間之內(nèi),至少在朝廷把登州、萊州等被咱們禍害的地方整頓完成之前,不用擔(dān)心官軍會渡海來攻?!?p>  “而整頓遭受破壞的地方,首先得要錢,可朝廷現(xiàn)在缺啥?不就是銀子么,等它們騰出手來,最起碼也得數(shù)年功夫,到時誰打誰可就說不定了?!?p>  衛(wèi)所是明王朝主要的軍事編制制度,近似屯田兵性質(zhì),軍官與士兵皆世襲,按明初編制一衛(wèi)有五千六百余人,不過到明末時架子雖在,精華則蕩然無存。除卻空額甚多,戰(zhàn)斗力也十分垃圾,山東沿海衛(wèi)所有許多便給外出打野食的叛軍水師殲滅。

  “大人這話是為何意?”張文慶皺眉問道,他大概能多少猜出些意思。

  “你不會真覺著咱以后能安生得了?”王軼反問道,這人四十來歲,航海老手,就是覺得比其他人多吃幾碗飯經(jīng)常給人灌輸人生經(jīng)驗:“不想客死異鄉(xiāng),朝廷也不會放過我等,那就只有一條路走,努力壯大自身力量,等有了可逼迫官府談判的實力,咱們才有進退自如的資格?!?p>  “當(dāng)海賊?”張文慶直接點出了對方志向。

  “聰明。”王軼贊許道,多這些年的飯也不是白吃的,一眼便能看穿自己心思:“至于北上投金還是南下當(dāng)海賊,這選擇我想不難吧。”

  的確不難,這時代的人們對故土的依戀非常重,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背井離鄉(xiāng),而對于這群已經(jīng)加入叛軍的水兵來說,再換個海賊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他們可沒誓死不從賊的高尚品格。

  何況這些人基本都是齊地人士,就算跟隨東江軍北上,在遼東人占主體的軍隊中也沒什么混頭,左不過給人當(dāng)炮灰,還可能死的更早些。

  都不傻,這些情況給他們一分析便能明白個大差不離,也就沒人再問多余的話,不多時,眾人領(lǐng)了王軼命令先后散去—甲板與艉樓的護衛(wèi)力量需要加強,跑路時預(yù)備干仗的火藥彈丸也要提前備好,那群家眷更得集中看管防止出幺蛾子。

  至于最重要的摸底活動,自然需要王大哨官親手完成了—近期運到船上的物資歸捕盜管理,亂七八糟啥都有,也沒個清單將其記錄下來,他需要徹底清查,以便做到心中有數(shù)。

  一番清點之后的結(jié)果讓人悲喜交加,喜的是船上有劫掠的大批白銀,十幾箱字畫珠寶,火藥盔甲兵器不缺,淡水在近期進行過補充,就是糧食儲存極少,省著用也不過船上八十來號人十多天用量—水手戰(zhàn)兵五十來人,家眷三十許。

  好在老天似乎對他有所眷戀,之前外派公干妖言惑眾的手下給其帶來一消息,旁邊一條二號福船儲存有部分糧食,除此尚有火器火藥與修船制器的匠人,水手戰(zhàn)兵也以本地人為主。

  這是條利好消息,不說糧食與兵器,單就那些匠人便讓王軼垂涎欲滴,這些可是因吳橋兵變處置失當(dāng)已遭抄家問斬的原登萊巡撫孫元化苦心造詣培養(yǎng)而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跑路都不忘帶著的專業(yè)人士。

  說那孫元化也是倒霉透頂,他本人乃徐光啟弟子,天啟年間進士出身,來到山東做官后大力充實官軍實力以援遼東戰(zhàn)事。其人對西洋火器研究甚深,所部火器裝備量非常高,可自制包括紅夷大炮在內(nèi)的諸多西式火器。

  當(dāng)不得孔有德一場叛亂,不僅孫大人身首異處,他一力打造的新軍并登州水師都跟人合伙投了后金,給對方帶來實力上的極大提升。

  眼饞歸眼饞,在群敵環(huán)伺中將那條船悄無聲息的掌控到手難度可想而知,王軼也不愿出師未捷身先死,所以雖打算搶船,他更多還是本著摟草打兔子的心態(tài),能奪下最好,奪不下沒甚可惜。

  與之前火并包含許多臨時起意不同,此次計劃較為詳盡,等他跟眾人商量妥當(dāng)并做好準(zhǔn)備,天色已然擦黑。

  登州水城城墻依山順勢構(gòu)建,長兩千二百多米,有城門兩座,一是通往陸地的振揚門(陸門、土門),另一個是通向大海的水門,城內(nèi)水域面積占據(jù)一半,稱作小海,以前乃畫河入??冢O乱话胧顷懙?,內(nèi)有大名鼎鼎的蓬萊閣,當(dāng)下受創(chuàng)嚴(yán)重,其附近有燈樓,導(dǎo)航同時兼做眾位將官指揮部。

  把燈樓當(dāng)指揮部其實還有遭好處,這地兒與蓬萊閣并北部城墻都建在山上,外面就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的很,官軍輕易不會跟這兒死磕,且西炮臺離著不遠(yuǎn),方便幾位貳臣扼守水門通道。

  為防官軍夜襲,從振揚門城墻附近到對角位置的蓬萊閣、東面靠海的平浪臺、延伸到海上的防浪堤等地天黑后都被點起火把,直將整個天空映照的通紅,而位于水城內(nèi)外的小二百條各式戰(zhàn)船卻陰暗晦澀的很,僅有些飄忽不定的油燈燈光在閃爍著。

  圍城這長時間,不光缺糧食,柴火也多有不足,只能勉強供應(yīng)作戰(zhàn)之用。

  戌時剛到,福船放出兩條舢板,一條去往裝有糧食的二號福船,另一條則駛向其他本地人占主體的船只—數(shù)量太過稀少,多數(shù)早被東江軍人占據(jù),就這也只敢在附近轉(zhuǎn)悠,離太遠(yuǎn)容易暴露,水城之內(nèi)的壓根不去考慮。

  船首大發(fā)熕、艉樓三門碗口銃等各式火炮與鳥槍都已裝填好彈藥,側(cè)舷六門佛郎機的后裝子藥各預(yù)備數(shù)個,其他火箭煙罐等也都放置完畢,繚手則時刻準(zhǔn)備著升帆跑路。王軼早打定主意,若事有不對,立馬開炮放火箭引混亂,然后開足馬力,順著航道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半響后,那條福船放下數(shù)人上到小舢板,在陣陣歡聲笑語跟劃槳聲中朝本方福船駛來。借著皎潔月光,他甚至能分辨出對方帶頭者正是又一位出身東江的捕盜。

  都沒穿鎧甲,也沒帶兵器,那位喚作肖大虎的捕盜與手下輕松的爬上甲板,見是王軼迎接,上前打過招呼,與劉捕盜不同,兩人無冤無仇,又無意跟其別苗頭,便沒幾分張狂神色,只他也不是什么好鳥,轉(zhuǎn)眼一臉淫邪的笑道:

  “王大人夠意思,都這功夫了,船上竟然還藏著幾個小娘子,得虧您記著兄弟那點調(diào)調(diào),放心,想要啥東西直說,只要別太多,俺都能做主給你?!?p>  此人也是口惠實不至,別太多的意思引申出來可有許多種,且他看似較為尊重王大哨官,只聽他自稱兄弟而不是下官便可得知,內(nèi)心也沒把其人看太重,不過王軼自不會在乎,滿臉笑意的將幾人引領(lǐng)向船艙位置:

  “日后弟兄們一同浪跡天涯,還得靠著各位多多提攜,自當(dāng)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莫說幾個小娘們,但就咱頭上這頂官帽,只要你想要,我二話不說送出去?!?p>  王軼姿態(tài)放的很低,以上官身份拍著瘦麻桿捕盜馬屁,自讓對方感到受用無比,以致都沒發(fā)現(xiàn)船上古怪氣氛,倒是他手下看到一眾火器旁邊皆有人看護,稍微提起幾句,緊接給人拿謊話遮掩過去。

  “肖捕盜,我在艉樓預(yù)備了酒菜,哥幾個先喝兩盅助助興如何?”臨近艙口位置,王軼虛情假意的謙讓道,他打賭這位色中餓鬼定挨不過心中瘙癢,一準(zhǔn)拒絕—

  船上空間本就狹隘閉塞,用來裝士兵家眷都不夠用,哪兒有軍妓的位置,別說還浪費糧食,她們在圍城那刻起就被丟棄殆盡,如今若還有,也只可能在幾位上官座駕里,而這位官小輪不到不說,自己更沒甚家眷存在,已經(jīng)憋了許久。

  如果對方打蛇隨棍上也沒啥,那桌子所謂飯菜,他能咽的下口才怪,除了咸魚就是鮮魚。

  肖大虎對周邊船只上難兄難弟的情況大體清楚,自也知曉飯菜成色,擺擺手一臉嫌棄:“那點馬尿咸魚的你也別拿出來獻(xiàn)丑,俺已經(jīng)吃吐了,還是先前跟著孔大帥從吳橋回來那時候爽快,山珍海味、美酒佳人…哎!”

  其人本是步隊刀盾手出身,跟著叛亂后積功轉(zhuǎn)到船上任捕盜,屬于空降干部,對船只掌控力明顯不如王軼,此時遺憾的搖搖頭,砸吧砸吧嘴說道,一臉蕭索落寞神情,頗有些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的意思。

  止住傷春悲秋,縱身攀住穴梯,肖大虎當(dāng)先下到船艙,王軼緊隨其后,接著是各自手下。待進到二層人員居住艙,這人望著昏暗漆黑的過道,有些疑惑于太過安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船上其他人呢?”

  “動手?!蓖踺W倏地停下腳步輕喝道,旁邊頓時傳來一聲回答:“在這兒呢。”

  “下去吧你?!边€在為誰先下船艙而謙讓的最后兩個護衛(wèi)中有人突然暴起,一腳把對方踹進艙口,那人在梯子上慘嚎幾下重重摔落,觸地后卻沒了聲息,硬是被摔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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