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艸字可以有很多種含義,高興、驚訝、傷心、悲痛、欣喜、震怒時都可以用它來表現此時的心情,具體到當下,饒景峰是驚訝加震怒與害怕,而王軼則簡單的多,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之下,這廝竟公然漏鳥,忒有礙觀瞻了。
“鏗”喝一晚上酒,身體有些虛,以至于饒萬戶拔刀時愣把自個帶出一趔趄,可好歹撐著吼出了一嗓子,并趁勢躲過一襲來弩箭:
“敵襲…抄家伙,并肩子上了?!?p> “手榴彈!”亦在同時,王軼也喊出聲來,隨著他的招呼,早已備好火種的士卒們“呲呲”點燃火繩,隨即丟向屋內。
嘴里喊著并肩子上,行動上卻腳底抹油退往屋里的饒景峰聽到了敵人的叫喊,鬼使神差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待發(fā)現有東西雨點般砸來時,秉著不明覺厲的觀點,他又朝后屋跑去,這讓聽他命令奔往屋外的手下皆都暗叫不妙,能把自家殘忍嗜殺、天不怕地不怕的龍頭老大逼到慌不擇路境地的對手鐵定不好相與。
“別停,沖出去,老子去穿盔甲?!贝┛拙褪莻€借口,這當會兒真想打,直接拿刀掄直了砍就行,誰還能給他多余工夫不成。
可能給敵人一路摸到自家老巢里的老巢,中途沒有任何報警回饋,這只能說明他安排在外面的明暗哨給人一網打盡了,那可不是一人,如此看來,襲擊者定是大舉出動且謀劃多時,就憑他在村子里的百十個手下,在混亂中想要擊退敵人難上加難。
遑論海賊們大多都已睡成死豬,沒變死豬的也成了醉鬼,一準得給人攆兔子,而這宅院,想抵擋住蓄意已久的敵人想都不用想,既如此,不跑作甚。
不到一里地之外的碼頭上,還有六條船加百十個弟兄,有他們這群生力軍在,翻盤不是不可能,就算打不過,也好安然退往大海,以后再思報仇便可。
雖然說他還不清楚來襲者到底是哪路好漢,不過多年打家劫舍下來,自己的仇人如過江之鯽,數都數不清,日后再打探吧,反正對方不會丁點消息都漏不出。
“轟、轟”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從前屋傳來,氣浪把通向里屋的簾子吹得獵獵作響,緊接有火星濺到上面,其物本就易燃,騰的下,火光與沖擊波一起,把饒景峰吹了個面紅耳赤。
手榴彈的爆炸效果遠不止這些,別看它的威力較之后世差太遠,當不得數量多,而海賊們建的房子質量堪憂,“轟隆”一聲,前屋半邊墻應聲而倒,把幾個被手榴彈炸趴的海賊直接蓋到了底下,眼瞅是沒命了。
好在這下來的太突然,期冀之后趁勢沖進屋里收割人頭的襲擊者也被嚇一跳,暫時停了腳步,只分兵朝房屋兩側及后面跑去。
前面太亂,從暈頭轉向中稍微恢復些清明的饒萬戶來不及慶幸自個剛才決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借著火光把躺炕上兩眼無光瞧著屋頂看的女子一把拽下,白花花的肉體無法給他帶來哪怕一絲的猶豫,跳上床,掀開被褥,從底下摸出一鐵環(huán),使勁一拉,一個四四方方、黑漆漆的洞口豁然出現在眼前。
“大哥,點子太扎手,弟兄們全完了,咱跑吧…”
灌一晚上的馬尿早給先前一頓爆炸炸沒的孟大勇灰頭土臉的跑到了后屋,他的頭發(fā)被燒去一半,快成了陰陽頭,胳膊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好不嚇人,腳下還一瘸一拐。
倒是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讓他忘不了兵刃的重要性,此時依然提著柄倭刀,進屋之后立馬大喊大叫,卻正巧看到了拉出地道入口的自家大哥,其人明顯呆愣下,然后連矯情都欠奉,徑直跳上了土炕:
“快點兒啊大哥,俺之前看到那些人準備進屋呢?!?p> “你特么看沒看清楚是哪家來打的,是不是官軍?”饒景峰跳下洞口,拿火折子點了油燈,還不忘跟自家弟兄問話。
“這誰知道,壓根沒照面,俺們就死傷個差不多了。”孟大勇跳進坑道,順手拉了蓋板蓋住洞口,又插上銷子,木制的,多少能阻攔下對方行動:“倒是能裝備的起此等火器的,還真有可能是官軍,一般同行可沒這水平。”
“附近沒聽說有什么精銳的駐軍,咱的哨兵可全給人拔了,這事兒那衛(wèi)所里當官的手下家丁都干不出來,有那水平早把咱剿了?!别埦胺暹吪苓厗拢骸半y不成是外面調過來的?特娘的,回頭非得弄死幾個收錢不辦事兒的家伙?!?p> 兩人一陣嘀咕,皆咒罵著與其有勾連的官員們,順便哀嘆下近日剛奪來的錢財這下又不知便宜哪個狗官,那些全在屋里堆著呢,跑太匆忙,壓根沒顧得上。
好在饒景峰似是早知會有今日下場,地道里早就備好了裝滿銀錠的包袱,這會兒正給他背在身上。
地道出口在村子外面一處小土丘附近的灌木叢里,出來之后二人不約而同看向村莊,喊打喊殺聲已經逐漸消弱,被點燃的房屋不知給人用什么法子快速滅了火,只余滾滾濃煙。
饒景峰又啐了口,哨兵加一起喝酒的大小頭目大概不到二十人,剩下七八十個青壯海賊多集中在幾處營房,僅這點時間就沒了反抗,足見他的人是多么不靠譜。
“走,去船上,先躲過此劫再找人探查來者身份,此仇不報,老子誓不為人…”他惡狠狠的叫道,不妨身邊孟大勇回話時語氣里已經帶上了苦澀:“大哥,那邊可能也出了狀況?!?p> “啥?”饒景峰趕忙看向海邊,卻給驚得目瞪口呆—那里亦是火光沖天,在一片喊打喊殺聲中直沖云霄。
“艸!”他痛苦的閉上眼睛,一拳砸在身旁樹干上,直震得樹葉簌簌作響,而鮮血也立馬流了下來,他卻渾然未覺,只咬牙切齒道:“俺的船!”
再睜開,雙眼已是赤紅一片:“跟俺過去,好孬救出幾個弟兄來,俺倒要看看,誰這么大本事,能在大晚上行船,神不知鬼不覺吞了俺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