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魚頭豆腐湯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　?p>　　華夏國，H市的一間地下賭場，一個豐腴的女子將身邊最后一疊籌碼丟到了“小”上。涂滿鮮紅指甲油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女士香煙。那不斷被人聲震得到處飄忽的白煙就像賴金花此刻的內(nèi)心一樣，忽上忽下，緊張不已。

　　“開！三個四，豹子，通殺！”

　　“娘的！”

　　“艸！”

　　“連開了六把豹子，太假了！”

　　“媽的！”賴金花一丟煙頭，罵了一句。打開手包一看，除了一個打火機靜靜地躺在那里，連最后一根煙都已經(jīng)被她踩在了腳底。

　　“晦氣！”她又罵了一句，把肥碩的身子從凳子上搬起來，擠出了人群。

　　“賴金花！”當(dāng)她快走出賭場門口時，一聲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哪只小畜生叫老……娘……”賴金花一轉(zhuǎn)過身，剛才還呲著牙的嘴一下咧到了眼角，“哎喲，是洪大哥啊……嘿嘿，嘿嘿……洪大哥，您，您怎么親自來了。哦對了，我還得回去給女兒燒晚飯，咱們下次再聊哈……”

　　說話間，賴金花已經(jīng)轉(zhuǎn)身要走。

　　“嗯！”身后被稱為洪大哥手指一揮，便有四個魁梧的漢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嘿嘿……，洪大哥，您這，這太客氣了，一下四個壯漢，我怕我應(yīng)付不來啊……”

　　“賴金花，別跟我扯皮。今日，我洪五可是專門為你而來?！焙槲艴獾剿拿媲?，“看你是賭場的老顧客了，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寬限你，只是，你好像把我的客氣當(dāng)做了福氣？”

　　“咳咳，呵呵呵……哪兒跟哪兒啊，洪大哥，我，我這不是這兩天霉運當(dāng)頭么。您再寬限幾天，就七天！阿不，三天！就三天！”

　　“賴金花，你不要欺負我讀書少，”洪武湊近她，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里毫不掩飾他的殺機，“連本帶息五十萬，我就給你一天。明天這個時候，要么帶著錢來，要么把你的手裝袋子里提來?！?p>　　“呵呵呵……洪大哥，您，您真會開玩笑?！辟嚱鸹ù笸劝愕男⊥纫呀?jīng)開始打顫，“手裝袋子里，我拿什么提啊……呵呵，呵呵?！?p>　　“你可以掛在脖子上！”

　　洪武眼神掃過賴金花的喉嚨，讓她不由一個哆嗦，差點失、禁。

　　“是是是是是。”賴金花忙彎腰點頭，然而，只看到她肥厚的身軀前后晃了下，連腰在哪里都沒看出來。

　　賴金花“咚咚咚”邁著腿跑出了賭場。

　　“五哥！”

　　“跟上她?！?p>　　“是！”兩個大漢悄無聲息地尾隨上去。

　　“賴金花，老子放了這么久的餌，看你吃是不吃！”洪武轉(zhuǎn)動著中指的玉戒喃喃說著。

　　“老五，”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洪五身邊，“這女人就是你說的那個？”

　　“大哥，就是她?！焙槲逡洗笞哌M內(nèi)部專用電梯，“我派人盯了一陣了，這女人好賭成性，男人也早就死了。除了賭，她沒有別的任何來源。但是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拿出一筆不小的錢財。我懷疑，她身上有秘密?！?p>　　“那就盯緊了?！?p>　　“是！”

　　賴金花走在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回去要怎么說，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人盯梢了。

　　她走到住的地方路口，發(fā)現(xiàn)那家小生鮮超市還沒打烊，眼珠子一轉(zhuǎn)。

　　“老板！”賴金花走進超市，把手包押在那里換了最后一個花鰱頭和一盒祖名豆腐。走出超市時，她已經(jīng)換了個表情，眉梢都帶著笑意。

　　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賴金花走進了一個小院子。這一帶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區(qū)，有很多外來人員，也有很多年前就在這里的老住戶。

　　這一片區(qū)的房子都是自家造的，說好聽了叫小獨棟，其實就是老式的農(nóng)民房。有些人家條件好了便翻新下，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往上建了二層、三層、四層。有些人家還是保留著原樣，白墻灰瓦的平房加個天井。

　　賴金花走進的院子是一個兩開間二層小樓，布滿了水漬和霉青的墻面，還有斑駁的墻磚，都顯示著小樓已經(jīng)很久不打理了。

　　她走進廚房，掃開桌上攤著的好幾天的鍋碗盆瓢，動手開始拾掇起來，肉呼呼的手指飛快翻動著。這一手十指功夫可是在麻將桌上磨練了幾十年的，雖然每根手指之間都已經(jīng)被肉擠滿快分不開了，但動起來卻是根根分明，一點不含糊。

　　她洗了兩個人的碗筷，端著一大盆魚頭豆腐湯上了樓。

　　二樓只有兩個房間，她走到裝著防盜門的房間門口，從胸口摸出鑰匙開了門。然后轉(zhuǎn)身放下后帶上了門。

　　“緋月啊，媽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魚頭豆腐湯，快來吃?。　辟嚱鸹_著在床上靠著的女孩喊道。

　　那女孩手上捧著一本書正在看，頭都沒有抬一下。

　　“啪！”得一聲書被奪走，那女孩才半抬起頭看了賴金花一眼。那一眼，不帶任何溫度，沒有感情，也沒有仇恨。似乎是看著一件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事物一般，掃了一眼，又移走了。

　　“快來吃吧！啊！”看到那眼神的一瞬間，賴金花搶走書的手有一瞬的退縮，不過馬上換上了一張笑臉，用她覺得最溫和的語氣說著，“吃完我還要給你爸送去呢。”

　　女孩似是被她最后一句話觸動了下，終于眼神開始有了焦距。她抬起頭，轉(zhuǎn)向桌上的湯。她天天待在屋子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日子了。但是魚湯冒著的熱氣和空氣中的淡淡腥味，讓她不由想起爸爸在世前給她做魚湯的場景。

　　是的，她爸爸其實已經(jīng)去世了。她看著在給她殷勤盛湯的賴金花，她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吧。其實那一晚她跟情人說的話，被她隔著墻聽到了。

　　她爸爸已經(jīng)在兩年前車禍去世了，留了一大筆的賠償款也被這個女人賭輸了。

　　“千緋月，快過來吃！”賴金花暴躁地喊了一句，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不太好，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涼了就腥了，趁熱吃??！”

　　千緋月終于是動了，她轉(zhuǎn)過身從床的一邊下來，繞過床尾走向桌邊，帶起一陣“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鐵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