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巧芬之死
騫緋月把四個空瓶子擺在桌上，小如的瓶子已經(jīng)碎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便給她立了一個小牌位，和四個瓶子擺在一起。
千默給她們點了柱香，燃上了蠟燭。
愿你們來生，投個好人家。騫緋月朝著五個人輕輕低頭拜了拜，帶起了一陣風，吹動了燭火香煙。
兩人看著香燭緩緩燃盡，就像那場大火，帶走了她們的靈魂，飄遠湮滅。
雖然，他們給了她們一個交代。但是兩人心里清楚，真正的交代并不是在這里，而是那些劊子手。只是這個負擔太重太重，他們只能放在了心里。
世間之事，也許冥冥中自有注定。五個女孩子的事算是有了結(jié)局，剩下一個騫緋月代替的二丫被賣的事，也有了一個結(jié)果。
在同年的年底，第一場大雪下起的時候，四兩找人來傳信說，李巧芬不行了。
其實千默和騫緋月早就已經(jīng)有了準備，李巧芬被迷暈了四年多，終于是油盡燈枯了。最近的一個月，他們已經(jīng)沒有再喂她迷藥了。但是即使是這樣，她也是睡了一個月才醒。而且，這一醒，已經(jīng)是回光返照。
四兩是因為連續(xù)兩天一點東西都喂不進去了才猜到，自從他有記憶起，就一直躺著的奶奶，恐怕是不行了。
李巧芬感覺自己睡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得她好像都忘記了很多事。當她醒來時，她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正坐在自己的床頭。
她雙腿盤著，人靠在另一頭的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著。
“我……”她剛一開口，就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是失聲了，只有那一絲微不可查的聲音卡在喉嚨口。
“你終于醒了？”
一個冷若寒霜的聲音傳來，她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入目是一張布滿疤痕的陌生的臉。
“你？”李巧芬的腦子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又閉上眼睛，許久之后才嗚咽出聲。她的喉嚨里滾動著幾個字，騫緋月聽了很久才聽出來那是喊的“立明”。
騫緋月也不插嘴，坐在一邊翻著手上的《炮炙論》，一邊等著她緩過勁。
“你……是……誰？”李巧芬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睡了四年，她還以為是誰家的女孩子。
“我？”騫緋月放下書，戲謔地看著她，“奶奶，您睡了四年，把腦子睡壞了？我是二丫??！”
“二……丫……？”李巧芬發(fā)現(xiàn)自己腦筋一點都轉(zhuǎn)不動了，“四年？”
她又一次閉上眼，這次她花了很久才醒過來，再睜開眼睛時，眼睛里露著驚恐和瑟縮：“你不是二丫！你到底是誰？”
低頭翻著書的手稍微頓了下又繼續(xù)翻看起來。李巧芬看著床頭這個冒充二丫的女孩輕笑出聲：“呵呵呵，看來老天爺?shù)故窍胱屇闼纻€明白?！?p> “你，是誰？”李巧芬奮力地想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瞪著眼睛嘶吼著。
“我是誰？”騫緋月把書放下，湊近李巧芬，“你怎么不問二丫去了哪里？”
“二丫……”李巧芬眼神有些閃躲，“她……她不是被賣了嗎？”
“呵呵呵，李巧芬，當年牙婆子跟你說的可不是這樣的吧?！?p> “她……”
“她是不是跟你說，只要二丫是個雛兒，就能賣個好價錢？她是不是跟你說，是賣去給官老爺玩弄的？她是不是還說，等以后二丫發(fā)達了，還能帶著你們富起來？”
騫緋月每問一句，李巧芬的眼神就暗下去一分。到最后，她已經(jīng)是驚愕地長大了嘴巴。
“你……你……”
“我怎么知道？”她輕笑出聲，只是這聲音在李巧芬聽來，就像是地獄傳上來的聲音一樣，似是要把她的魂魄都勾走。
“我是孤魂野鬼啊，我是二丫派來幫她鳴冤的呀！”
“啊——”李巧芬已經(jīng)瘦成枯爪一樣的手在半空中顫抖著，她閉著眼睛哭喊著，“不要抓我，我不想死……”
“呵呵呵呵……李巧芬，你都這么老了，還不想死，那二丫呢？她才多大？她那么懂事，那么可愛，你怎么忍心！”
騫緋月想起了那個被燒成焦炭的小小人兒，還有那白色的桌上那刺目的血紅，那讓人汗毛直立的長長的鑷子。她的心里就有團火在燃燒，燒得她感覺自己的手都已經(jīng)帶上了灼人的溫度。
她掰開李巧芬的手，湊近她：“我還可以告訴你，你的兒子李立明的死，也與我有關?！彬q緋月想起那個素不相識的覃婆，卻用生命護住了她，她眼神里的火焰又開始燃燒起來。
“立明……”李巧芬的眼睛睜開，正對著那雙燃著火焰的眼睛。那火焰就像是話本子里十八層地獄的火一樣，讓她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被燒得渾身都疼。
“啊——不要——痛”她想掙脫，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要？痛？我已經(jīng)讓你舒服地睡了四年，你還敢喊痛？你有沒有想過，那么長的鑷子伸進那么小的女孩身。Ti里，是有多痛？她才四歲?。∷悄阌H孫女啊——”
“啊——”李巧芬被騫緋月的話嚇得顫抖起來，“二丫……”
“二丫已經(jīng)死了！我還可以告訴你，跟你一樣賣女兒的人已經(jīng)被我燒死了，還有兩個已經(jīng)斷子絕孫?！?p> “你……你！”
“你已經(jīng)算舒坦了，要不是看在四兩的面子上，我一定讓你醒著，看著你自己被剝皮拆骨，讓你也試試那絕望的滋味！”
李巧芬瞪大了眼睛，雙手死死地扣著床板想要坐起來，“你……”
“姐姐！”外面四兩放學回來的聲音傳來，騫緋月抬手把李巧芬按在了床上。
四兩進來就看到了李巧芬掙扎著喘著粗氣、騫緋月在給她按壓胸口的情景，“奶奶！”四兩趕緊跑了過來趴在床頭。
李巧芬的呼吸一滯，“嗬……”她的喉嚨里有聲音在滾動，但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騫緋月已經(jīng)松開了手，她撫摸著四兩的頭頂：“跟奶奶道聲別。”
“姐姐！”四兩的眼中已經(jīng)帶著淚花，“奶奶……”他握住李巧芬的手，哽咽著說著，“奶奶，我是四兩，我長大了……”
“四……”李巧芬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轉(zhuǎn)過了頭，終于是看到了她的孫子。
騫緋月低下頭去，在她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二丫，在地府等著你。”
“嗬……”李巧芬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終于是失去了最后一點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