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轉(zhuǎn)涼、夏渡秋之際。一座老舊的紅磚瓦屋的門前,陽光使勁兒的想讓一個靠坐在陳年舊木椅上的干瘦的身體發(fā)暖,而輕風(fēng)也使勁兒的想讓他發(fā)涼,但它們都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對方,這一點從那老頭擺出一副愜意的黝黑的臉膛就不難看出來。
“吃飯了!”一個身材臃腫滿臉皺紋的老太婆正一臉恨恨的站在門口,“每到吃飯你總是拖!”
“去給清兒送碗魚?!蹦歉墒莸膮s精神頭很足的老頭慢慢站起來往屋里走去。
“什么?你瘋了,又要給他送?”老太婆此時更是恨不得要吃人了,“要送你去送,我可不愿意把自家的東西往外送!”
“怎么能叫往外送呢?好歹我父親和他爺爺是親兄弟?!备墒堇项^一臉嚴(yán)肅。
“對~對!你們是自家人,我是外人行了吧!”
“你不去,我去!”
老太婆一聽這是阻攔不住了,本來布滿皺紋的額頭就更加扭曲了,不過她馬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趕忙說:“好了好了!我去還不成?你去吃飯吧?!?p> 說完她就趕忙走進灶屋,往后看了一下,見老頭子沒有跟進來就麻利的把魚分裝到兩個碗里。一碗都是魚中間部分的肉,一碗就是用魚湯和兩塊魚肉把下面的魚尾和魚頭蓋住。做完后臉上的皺紋都像是化開了不少。把兩碗魚端出去,都是魚的那碗就放到桌子上,然后端著另一碗出了門。
在村里有一塊冷清的地方,因為那一塊大多是破敗的老土房,只有幾家沒有條件的老人住在那一塊兒,一點熱鬧也沒有。一只白色的貓縮成一團瞇著眼坐在一個老土屋門前,聽老人說貓最怕冷,一年之中只有六月六最熱那天,它們才不會感到冷,顯然這只貓應(yīng)了傳說,覺著冷才跑出來曬太陽,奈何風(fēng)涼,只好縮成一團。后面的老土房倒還挺在那里,全身只有一扇大門,要是只看其他三面,還以為這只是一座大的離譜的方形土塊,歲月卻幫忙在土塊上開了幾道口子。木門經(jīng)歷了風(fēng)霜的臉面變的陰沉發(fā)灰,微開的嘴似乎還吐著憤憤的氣息!不遠處的空地上,一位中年男人正蹲在那里喂鴨子,動作緩慢而麻木,身著的衣服讓人一看就會覺得它們是經(jīng)歷了洗衣粉和陽曬風(fēng)吹的洗禮的,色都褪的不能再褪了,讓人擔(dān)心它們會不會下一刻直接變成灰飛。他雙目無神且加渙散,像是所有的眼光都穿透了一尺前的空間,不知道投到哪里去了,眉間的憂愁凝固的堅不可催,看來并非只一年之愁。他臉色發(fā)白,時而深鎖眉頭一臉痛苦,時而輕掀嘴角一臉癡呆,正沉浸在痛苦與歡心的回憶中,就連鴨子到他手中搶食他都沒有反應(yīng)。
正在這時,一個老太婆晃動著臃腫的身子向他走去,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自主的感到厭惡,“傻子!傻子!傻子誒!”她大聲喊三下,他才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下她就又轉(zhuǎn)過去了,她就皺了下眉頭,然后繼續(xù)說:“你嬸兒我給你送魚來了,看我對你多好,你以后可得多幫幫你叔做些農(nóng)活兒,要知道你爺爺和你叔的父親可是親兄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看著他仍然蹲在哪里看著鴨子,又不搭話,就不住的皺眉頭,“還要我把魚給你拿進屋,哼!”
她慢慢地向那發(fā)灰的通氣不順暢的門走去,輕輕推開門,頓時那氣順暢的涌了出來,帶著一股使人厭惡的潮濕的霉味。她眼前一片黑暗,等眼睛慢慢適應(yīng)后她才看清這個小小的堂屋,整張泥土的地面異常潮濕,青苔一塊一塊的有蔓延的趨勢,想要侵占整塊地面,似乎到那時候它們就可以宣布這都是它們的領(lǐng)土了。左邊是臥室,從只有門框的門往里望是黑洞洞的,似是妖魔的領(lǐng)地,大白天的也使人感到恐懼。右邊靠墻有一張小木桌,異常的黑,桌腳也被青苔侵占,桌面上有些灑落的菜湯形成的污漬就像那些長在人臉上惡心的印記。桌子旁邊有一張變形的椅子靠著土墻,只怕把墻一拿掉椅子就會摔倒,椅子破舊的修的不能再修了。門對面的墻上沒有神龕,破舊的神對似是被神遺棄了,隨時都會脫落而自滅。她右手邊的墻角有一堆想用把兒都斷了的舊掃把掩住的垃圾,可惜掃把已是風(fēng)蝕殘年之態(tài),無力回天,遮掩不住。小小的堂屋僅有此些破爛,所以顯得有些空曠!
臃腫老太婆自一開門就把呼吸放到最緩,盡量讓自己嗅不到那些惡心的味道。同時,她卻加快了行動的速度,不正眼看屋里的任何東西,心里想著趕快把碗放到桌子上,然后離開這個骯臟的地方。她兩步并做一步快速來到桌子前,把碗啪的一下磕到桌子上,桌子一顫,臉色越發(fā)的黑了。剛一放好她就立即轉(zhuǎn)身向外逃去,不想多呆一刻,她甚至算計好了從什么地方開始走出大門的時間剛好等于她閉氣的最長時間,然后她就開始閉氣??伤吖懒俗约旱哪芰?,在踏出門的前兩步她就憋不住了,漲紅著臉把二氧化碳全部狠狠的吐了出來,然后不得不吸進骯臟的空氣,這使得她很惱火。到了外面她就生著雙倍的氣,可是新鮮空氣只能滿足肺而不能愉悅心。她狠狠的瞪了一眼不遠處中年男人的背影,然后就離開了。過了一會兒,那中年男人慢慢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慢慢的向土屋走去,進到屋里他面無表情的關(guān)上門,直留一條細縫。他輕輕的坐到椅子上,可椅子仍然咯吱咯吱的叫了幾下,讓人擔(dān)心它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他靜靜的,眼神潰散在無盡的黑暗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極度逼真的蠟像。
她回到自己屋里,那干瘦老頭瞥了她一眼,然后一邊用筷子在碗里挑著什么,一邊問道:“老婆子!魚頭呢?”
“喂狗了!”她厭煩的的說。
干瘦老頭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略微搖了一下頭,嘆道:“唉!他也可憐?。 ?p> “他可憐?”她本來生的氣還沒消,此時像是被松了嘴的氣球,一下都宣泄出來了,“以前的我就不說了,就剛剛給他送魚,你是沒瞧見。他都不看我一眼,跟他說話他都不搭理,你說我這熱臉到底是貼到哪兒去了喲!”
“唉!不說這個了!”
“不說這個,那說什么?”她顯然還要繼續(xù)宣泄,“說他高中時候一個小妖精不愿意和他相好,然后他就不讀書了,天天坐在家里等著別人來伺候他?還是說他現(xiàn)在連媳婦兒都不討,父母又死了,只剩他一個人了,我們應(yīng)該憐憫他?你看他那樣兒,誰敢和他好喲!我看他的魂兒都被那小妖精給吃了,像是被人控制的僵尸一樣。任誰也別想討到他的臉色,你跟他說話他可寧愿去聽鴨子叫。這可真荒唐喲!”說到這里她才氣哼哼的住了嘴。
“什么叫荒唐?他到現(xiàn)在還惦記著那個女娃,有什么不對嗎?這年頭可不像我們那時候只管相親?!备墒堇项^一臉嚴(yán)肅,最后無奈嘆到:“只是可憐的清兒變成這般模樣,任誰也想不到?。“?!”說完后就悶悶的吃飯不再言語,老太婆也悶不做聲了。
幾天后,老太婆從老土房旁邊間過,突然聞到一種淡淡的奇怪的味道,她尋著味道來到發(fā)灰的門前,當(dāng)她聞清楚是什么味道后就氣不過,心想:“好個傻子,虧得我前幾天還給你送魚呢!現(xiàn)在家里的肉放臭了都沒說往我家送點,哼!”她越想越氣!直接推開微閉的大門,走了進去也不管屋里的不好的氣味。發(fā)現(xiàn)堂屋里沒人,就直接向那黑的嚇人的門走去。進到里面只見一束光從天窗射到舊木床旁邊,隱約可見暗處有許多稻草從綿絮底單下面伸展而出,像是妖怪的枝角,看起來甚是駭人。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床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人,她一看見那個人就叫嚷了起來:“傻子!你這個傻子!大白天的你還睡!”她見沒有反應(yīng)就走近了些,突然她停住了腳步,慢慢地深吸氣,隨著吸進的氣越來越多,她心里就越來越恐懼,因為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腐肉味竟然是從床上散發(fā)出來的。她大叫了一聲,就趕忙跑回了家。
“老頭子!老頭子”
“做什么?”
“傻子……傻子他……他死了!”
“什么?”干瘦老頭一下就大瞪,“你再說一遍!”
“傻子死了!”
“在哪里?怎么回事兒?”他一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就知道這是真的。
他們來到黑暗的房間,頓時就聞到了令人恐懼的味道,打開散發(fā)著微弱黃光的燈,只見他靜靜的躺在床上,胸部定格,氣息全無,只有眉頭愁鎖。突然,老太婆心里生起一種喜悅,連恐懼都沖淡了,她推了推干瘦老頭,小聲道:“老頭子,你說他要是死了,他家的田地是不是都該成咋們家的了?你父親和他爺爺可是親兄弟啊!”
“這個時候你還在想這個?”干瘦老頭本來一臉痛苦,此時聽到她的話,臉就漲得通紅,看起來甚是嚇人。
次日,醫(yī)院送來死亡原因:心結(jié)太重,執(zhí)念甚深,郁郁而終!
羽飾拂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