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白墻,新漆的墻上儼然一抹青影端坐。
男子探究的目光在君拂顏與蘊五兒之間轉動,慢慢化為戲虐,“這兒的風景不錯,姑娘不防上來瞧瞧,站的高就是不一樣,不比姑嫂廟的景色差?!?p> 落英閣要種杏花,院子讓人收拾過。半人高的雜草割了三個時辰,連帶著根都剔了。
新插的樹苗孤零零幾片新葉,深春的梧桐新芽一簇簇頂在光禿的枝頭。
落英閣除了綠就是嫩綠。
看著墻那頭伸出的紅杏,君拂顏笑了。武蘊也笑了。
然后她手中的韁繩‘一不小心’就掉了。
新挑的狗是拿來立威的,好幾天沒有喂食。流著哈喇子撲向墻頭的美味。
墻頭很高,幾只狗兒撲騰跳起連片衣角都沒撈到??晒肪褪潜热酥艺\,它們得了主人吩咐,在重新下命令前不會停。
六只大家伙不停的跳,前腿伏在墻上。墻轟的一聲倒了。
李蕪利索躍上枝頭,衣尾懸在空中,引的狗兒們一頓狂吠。
墻倒看清對面的風光,早開的繡球花與茶花爭奇斗艷?;▓F錦簇中設一石桌、泡上一壺好茶賞花,方能不負這滿園春色。
而石桌盤的少年確實是如此做了,修長的手指捏著茶杯,坐落花間卻人比花嬌。
一襲白衣似謫仙不染纖塵,刀削斧刻的臉龐,發(fā)如刀裁。劍眉烏黑,神色淡然的喝他的茶,與著狗吠連篇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看著這樣的人,狗吠也覺得好聽許多。
少年漆黑的眸閃出精光,君拂顏似觸電般猛的一震,險些摔在地上。
白芍眼疾手快扶住她,沖那男子狠狠瞪上一眼。
什么人??!裝什么深沉,目光跟刀一樣,白搭一張俊臉。把她家小姐都嚇發(fā)抖了。
君拂顏慘白的臉一瞬又恢復正常,暗自苦笑。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前世墻頭初見的她們再次與墻頭相見,不同的是她不愿再聽一次的‘思九州之博大兮,豈為是其有女?!?p> 她抬眸看樹上,“畜牲不懂事要爬墻,驚了李公子,還望見諒?!?p> 語氣冰涼,如同臘月的風夾著冰霜。李蕪在上居高臨下也沒占半分氣勢。她眼中的殺氣駭人。
李蕪再睜眼要仔細看又見她神色如常,雖有怒氣,卻是鄰家小姑娘被弄壞玩具的不開心。言辭也是犀利的很,不留半分顏面。
畜牲不懂事……真的是在罵狗嗎?
樹下的少女鼓勵般的摸摸狗頭,將它們牽回院子。
讓人去把才走的工匠請回,再將這墻補補。
李蕪愕然,他被無視了。這并不奇怪,可她連正眼都沒瞧瞧花園里的那位,這不符合常理?。?p> 離了視線,君拂顏的臉色越來越白,屋門關上的那一刻,屋內(nèi)一黑她的臉卻白的能發(fā)光。
武蘊知道出事了,這一直覺在夜半時分得到證實。
京城探子來報――皇太子出京了。
天大的情報在他們見到人后,他們才收到。
這就好比殺手將你人頭砍下,酒泉路上的你才看到墳頭上的情報。
他們的情報網(wǎng)還是太弱,或者說這位皇太子比他表現(xiàn)出來的更強。
他攥緊手中韁繩,墻那頭的監(jiān)視一直都在。
白芍將被褥換上又撤下,銅盆里的水熱氣一去又倒上滾熱的,霧蒙蒙的蒸汽模糊君拂顏蒼白面容,濕潤白芍的眼。
已經(jīng)一天一夜了,小姐的燒還沒退。大夫來過一趟,就是個庸醫(yī),藥喝了也不見效。
君拂顏眼皮似有千斤重,五臟六腑都在抽動,身體的力氣似乎被抽干,軟綿綿的像團棉花。在太陽底下暴曬即將點燃的棉花。
小丫頭來請君拂顏時,君大小姐靠在婢子身上有氣無力的吃藥,素白的臉,人如弱柳搖搖欲墜。真怕她一呵氣就能吹散了融化了。
小丫頭來送過東西,君拂顏認識,“趙姨娘讓你來有何事?”
滿屋的藥味,小丫頭呆呆立了半晌,頓了頓說,“家里來了兩位公子,是江州來的。姨娘讓我來請小姐出去看看?!?p> 陳氏被罰在小佛堂誦經(jīng)思過,府里的事都交給兩個姨娘,但小妾是沒有資格見客的。
崔姨娘派人去請君拂悅,趙姨娘覺得君府大小姐是君拂顏,所以又喚了丫頭來請她。
剛吃過藥,乏的要命。白芍扶著君拂顏回去歇著,讓小丫頭回去復命。
君家,客廳
李盛文添了三次茶,屋里的主人還是沒露面。就一個管家在那點頭哈腰的陪笑,丑不垃圾的,跟著來這趟真是晦氣。
這樣的人家,虧她娘還在他父親面前不停的夸。
能讓他娘一眼就看中的姑娘肯定不是啥好的,樣貌身段他不敢說,但肯定是個厲害。
這樣的女子太無趣,他才不要!
茶喝多了,打的嗝都是碧螺春的味兒。李盛文對君家的不滿越來越多,忍耐到頂了。茶杯一放,就要拉曹即明甩袖離開。
后者卻是不理,端正品著已經(jīng)沒味兒的茶。竟是沒看出半點不耐。
崔姨娘在隔斷處探頭慌亂踱步,來人是遞了拜貼的,江州曹家。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都知的宰相曹家,借她兩個膽也不敢去見。
去請君拂悅的丫頭來報,悅姐兒身體不適不見客。崔姨娘更是連茶杯都拿不穩(wěn)。
一個兩個都病,誰去見客。她惶恐去看趙姨娘。
趙姨娘嗤笑,曹家人她是第一次見,但李家公子李盛文她卻是有幸遠遠瞧過一次。
他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君家,聯(lián)系昨日李夫人到訪。其來意不言而喻。
昨日落英閣的砸墻好戲她是知道的,陳氏母女臨時要改替嫁的事,她偏不讓她們?nèi)缫狻?p> 正好她們都沒來,崔姨娘原是李氏的婢女,但唯唯諾諾的不頂事,君拂悅那邊也討不著好。
她聳聳肩大搖大擺的邁進大廳。曹即明起身施禮,“叨嘮君夫人。”
她算哪門子夫人!趙姨娘唬了一跳,陳總管更是臉色一變,她不是三字卡在喉嚨眼上,眼看要脫口而出,“咚”的一聲響將它壓了下去。
趙姨娘撇了一眼隔斷處,小丫頭急急忙忙的去扶遮掩處的崔姨娘。笑而不語的接過他的問候。
陳氏的忠仆們都沒出聲,她更沒那個必要解釋,打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