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婕妤本就是同趙芯蘭一起來的,于是也朝蕭婉行了個禮后告退了。
趙芯蘭帶著一眾宮女太監(jiān)消失在御花園,蕭婉憤懣難當,長袖一揮把亭子里石桌上的白玉茶具掃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紫鵑似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只略微受了下驚,反應過來就匆忙地上前查看了一下,嘴里念叨著:“公主犯不著為了這事兒生氣,讓奴婢瞧瞧可有被碎片傷著?!?p> 蕭婉揮手打開紫鵑伸過來的手,反倒是轉身沖著墨瞳道:“這幅好皮囊可算是人人艷羨,若是今后遇著蘭妃,不許理她繞道走!”
發(fā)著脾氣的蕭婉是宮中人人知曉的不可理喻,墨瞳從剛才開始就保持著冷眼旁觀的姿態(tài),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變化。此刻,他低下了頭朝蕭婉躬身道:“是?!?p> 蕭婉莫名地對這樣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感到厭惡,她深吸一口氣,怒瞪了一下仍舊保持著姿勢的墨瞳道:“回去殿外跪足一個時辰再起來!”說著徑自走了。
紫鵑聞言也不敢上前勸,只是略帶同情地看了眼墨瞳,見他神色如常,倒是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害怕和怨懟。
鳳儀宮殿外,墨瞳直直地跪在臺階下。
回到宮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時,日頭正是最毒的時候。殿外的石板被烤得火燙,墨瞳就這樣跪著,已經(jīng)半個時辰。
“公主……”紫鵑瞧了瞧開著的窗子,欲言又止。
蕭婉正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著燕窩粥,這些天的暑氣太盛,午膳都是命司膳房做些湯湯水水。
“怎么了?”蕭婉放下碗,立刻有宮女上前遞了塊擦嘴的絲絹,她接了過來輕輕地往唇上按了按。
紫鵑不知道怎么開口比較好,只站在一邊絞著自己的手絹。
蕭婉往邊上看了看,立馬沉下了臉,“想為他求情?”
這么熱的天,光是在外頭待上一炷香的時間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論要一動不動地跪著。紫鵑心下不忍,雖然已經(jīng)感覺到蕭婉的不悅,但還是開口了,“公主,要不就饒過墨瞳吧,前些日子三皇子殿下剛……”
“少拿三皇子來壓我!”蕭婉猛地打斷紫鵑的話,把手里的絲絹狠狠地擲到地上。
“公主恕罪?!弊嚣N看到盛怒的蕭婉,立刻“撲通”一聲跪下了。連帶著后面伺候午膳的一眾宮女太監(jiān)也一起跪下了。
蕭婉怒視著跪在地上這個陪她一起長大的宮女,最后還是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起來吧?!?p> 紫鵑聽著這聲音柔和了很多,于是也不敢遲疑,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笔捦耦D了頓,接著有些艱難又別扭地繼續(xù)道,“那你替我出去看看,打發(fā)他回屋里休息去。這樣跪在殿門口,被人見了說三道四。”
紫鵑笑了笑,她知道其實她的公主殿下無論怎么變,她的有些本心還是在的。歡快地應了一聲,正要走的時候蕭婉又出聲叫住了她。
“那個……如果走不了了,就命幾個人抬回去,你順道去趟司藥房打發(fā)個太醫(yī)……去瞧瞧。”蕭婉一字一句猶豫著吩咐,最后又想起了什么把已經(jīng)走了幾步遠的紫鵑又喊了回來。
“我都忘了,照規(guī)矩司藥大監(jiān)是不給奴隸瞧病的,你還是去司藥房直接拿幾貼消暑的湯藥……還有治外傷療治筋骨傷的藥給送過去就行了?!?p> 紫鵑被這樣一來二去地折騰著,可心里卻很高興,她掩飾不住自己的笑意道:“公主還有何吩咐?若是沒有,奴婢就替公主辦事去了。”
蕭婉擺擺手,“沒有了,趕緊去吧?!?p> 紫鵑從走出內(nèi)殿,蕭婉看著外頭晃得刺目的陽光,突然間竟覺得自己對墨瞳的懲罰實在毫無道理,只是有口氣悶在心里,不上不下,直刺得她的心窩子一陣陣抽痛,她只是很想找些人來給自己的這腔怨憤尋一個疏通的口子。
紫鵑走到殿外的時候,看到了臺階下那抹黑色的身影。大半個時辰的暴曬,竟然沒有讓他的身形產(chǎn)生哪怕一絲晃動。
“墨瞳,墨瞳,公主有令,你可以不用跪了?!弊嚣N瞇著眼睛適應著殿外刺目的陽光,小跑著到了臺階下。
墨瞳沒有說話,雙唇緊抿,他緩慢而又平穩(wěn)地站直了身子。
“你沒事嗎?”紫鵑盯著他上上下下巡視了一遍,他的臉被曬得通紅,汗珠子順著額頭不停地往下流,因著衣服是黑色的,不走近還實在看不出,這里里外外早就已經(jīng)被汗?jié)窳?。紫鵑看著他,就像是從水里剛撈上來似的。
“我沒事,多謝紫鵑姑娘,也多謝殿下?!蹦K于開口,近一個時辰的水米未進再加上暴曬,他語調(diào)雖然平靜,但是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顯得更加低沉,還有些沙啞。
這樣的忍耐力實非常人,紫鵑眼里透出些擔憂,片刻之后道:“公主命你可以先回屋去歇著,我這就去取些湯藥來,這三伏天里,最易病邪入侵?!?p> 墨瞳微屈身,轉身就向自己的小院方向走。
紫鵑看著慢慢遠去的背影出神,她伸出手彎腰輕觸了一下地面,手指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灼熱。她收回了手,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墨瞳步履沉穩(wěn),腳步竟沒有一絲混亂。
“怎么樣?他沒事吧?”蕭婉在寢殿內(nèi)有些焦急地來回踱著步,看到紫鵑來了也沒讓行禮,小跑著上前抓著她的手就問。
“公主放心,墨瞳很好。”紫鵑看著蕭婉瞬間松懈下來的表情繼續(xù)道,“公主對墨瞳可算是真好,若是墨瞳知道您這么擔心他,應該親自來謝謝您才是。”
蕭婉聞言立馬松開了手,面色立馬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本公主只是貪他新鮮,在這皇宮里也難得看到個不是閹人的男人,要這么快死了殘了,就可惜了?!?p> “是是是,奴婢看這會兒子時辰還早,您若是累了,奴婢伺候您午覺吧?!?p> 蕭婉素來有午睡的習慣,只是今天午膳后心煩意亂的,竟把這事兒給忘了個干凈,被紫鵑一提她還真的感覺有點乏。于是她點了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