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兒怎么這樣熱鬧,老遠的就聽到聲兒了。還當(dāng)是幾只惱人的鳥雀在枝頭瞎蹦跶,原來是幾位貴人娘娘在此地賞花喝茶啊!”蕭婉行至亭外不遠處便朗聲開口,亭外臺階下一抹素白色的身影跪著,刺痛了她的眼。
幾個位份低的嬪妃見了蕭婉立刻噤聲,下得臺階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
“臣妾等參見四公主殿下。”
蕭婉冷哼一聲,即便是父皇的妃子,除去皇后之外都只算是她蕭家的臣子。雖說位份高些的平日里無需見禮只消相互福身便好,可說到底君是君,臣是臣。旁的倒也罷了,蕭婉打心眼兒里看不上眼這些平日只會背地里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
沈惠低著頭,單薄的身子明顯從緊繃的狀態(tài)漸漸放松了下來。
良久,幾位嬪妃曲膝到雙腿都有些開始發(fā)顫蕭婉才冷聲道:“幾位娘娘多禮?!?p> 趙芯蘭見了蕭婉就只覺牙根癢,她瞇起雙眼,鮮紅的丹蔻指甲扒拉著桌上的白瓷杯子。這死丫頭不好好待在自己的鳳儀宮里頭出來瞎跑什么!
這樣想著,她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公主殿下有禮了,瞧公主這樣精神的樣子,怕是身上大好了吧!否則這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今日怎得有興致跑到這花園里頭來賞花了?臣妾聽聞鳳儀宮里遍植秋海棠,怎得公主不在自己宮里頭是花弄草的倒跑到御花園里來湊熱鬧了?”
話音剛落,眾人神色各異。幾個嬪妃見完禮后站在一邊均是惶惶不安的樣子,倒是幾個位份高的,母家在朝官職還算體面的幾個面面相覷地透露出幾分看熱鬧的意味來。
現(xiàn)下后宮里誰人不知蕭婉因幾月前出言頂撞了趙芯蘭而獲罪,除平日里珍視萬分的滿園花木被毀盡之外還被罰著禁足了好一段時候。這時趙芯蘭說這樣的話,明擺著是要戳蕭婉的痛腳。
蕭婉目光冷冽直直地看向前方坐得四平八穩(wěn)的趙芯蘭,適才說是有禮,可這人還是坐在原位半步都沒挪動。讓她站在亭外的臺階下倒像是生生在身份上矮了一截。
既然都這樣了,那這表面功夫蕭婉也不稀罕做。她拾級而上站到?jīng)鐾ぶ醒?,她原先在女子里頭也算是身量高些的,在距離趙芯蘭一桌之隔的位置處站定,她居高臨下地看了看趙芯蘭,那眼里迸發(fā)出的一股子厭惡和嘲諷的意味實在太濃重,那一瞬間竟駭?shù)泌w芯蘭微怔之下半句話也說不出,適才得意的笑容就這樣僵在臉上。
墨瞳雖是個奴隸可因護主有功,蕭桓便特許他可隨侍蕭婉左右作為她的貼身侍衛(wèi)。這會兒他也隨著蕭婉走上了臺階,冷著臉的樣子帶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直讓這個秋日里的涼亭中溫度又低了好幾分。
“公主為何這樣看著臣妾?”趙芯蘭身體后傾了一下,她向來知道蕭婉是個癲狂個性,放眼整個后宮也只有蕭婉敢這樣明面里和她做對,惹她不快。更何況蕭婉顧忌甚少,這會兒這樣瞧著自己只讓她感覺到心里發(fā)毛。
看著趙芯蘭這樣懼怕的樣子,蕭婉忽地笑了一下,“本公主倒不知貴妃娘娘見了本公主這般害怕?你這是對本公主做了什么虧心事?鳳儀宮里頭現(xiàn)在如何,本公主可清楚得很,就不勞貴妃娘娘費心提醒了。還是說娘娘芳華老去這么快就記不得事了?”
好個蕭婉!言辭這樣犀利!趙芯蘭眼神閃爍,她掩飾著慌忙坐直身子,壓抑著怒氣道:“臣妾并無此意,只是好奇公主今日為何會大駕光臨御花園罷了?!?p> “你好奇嗎?”蕭婉笑著在石桌邊坐下伸手為自己斟了一杯桌上放著的茶水,她放在鼻翼下嗅了嗅笑容加深。
“臣妾,自是好奇?!壁w芯蘭自是知曉今日蕭婉為何而來,這沈惠宮里頭的宮人可算是讓她大開眼界,偷偷跑著去搬了救兵來。蕭婉這樣陰晴不定的樣子,她這會兒有些摸不透,心里有些沒底自是慌亂。
蕭婉瞧著臺階下還跪著的沈惠接著便遞給紫娟一個眼神,紫娟會意下到亭外伸手就要扶了沈惠起來。
一邊的憐兒看樣子是暗自抹了好久的眼淚,自蕭婉來后她便幾番抬頭,那眼眶通紅,眼淚都快流干了。這下子看紫娟扶著自家主子便疾步跑上前想幫著把沈惠扶起來。
“大膽奴婢!憑你也敢擅自扶了沖撞貴妃娘娘的罪人起身!”一旁站著的一個妃嬪見狀有些沉不住氣,立刻上前幾步厲聲訓(xùn)斥。
蕭婉瞥了那嬪妃一眼,她對這個嬪妃印象不大,只曉得好像是個地方官的女兒,姓徐,論出身倒是和茹昭儀差不離。說起茹昭儀,今日這御花園的賞花會,這個大美人卻是沒有出席。
“你說誰大膽?”蕭婉轉(zhuǎn)著白瓷杯,里頭淺綠色的澄澈茶水一圈一圈地蕩開,她沒有喝,只是這樣把玩著,“你訓(xùn)斥的這個丫頭是受了本公主的命,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大膽咯?”
那嬪妃對上蕭婉的眸子立刻慌忙垂下頭,知道是自己一時按捺不住失言,她后退一步道:“臣妾不敢?!?p> “本公主倒是看你膽子大得很啊?!笔捦窭渎曅α诵?,“若本公主未曾記錯,你的位份也不過是個美人,與良人同級的你,又是誰給你的膽子妄自稱呼父皇親封的妃嬪!”
徐美人聞言肩膀微顫,她自進宮以來少有恩寵,在這美人如云的后宮里她的姿色也不算出挑。自知靠自己搏寵愛無望,平日里便盡會溜須拍馬見風(fēng)使舵。如今趙芯蘭得寵,又是個貴妃,算是這宮里頭的大貴人,她便整日里前后地伺候著說些好聽的。這下被蕭婉訓(xùn)斥了一番,她心下慌亂的同時也盤算著蕭婉不過是個與趙芯蘭相斗曾經(jīng)落敗了的公主罷了。
這樣想著,徐美人心里也有了計較,她抬眼看了看上座的趙芯蘭,微挺直了腰身,連說話底氣也足了些,“公主殿下息怒,臣妾也不過是為了貴妃娘娘出口氣,惠良人失手端茶燙了娘娘,這可是娘娘罰了跪在這兒的。臣妾也是怕公主您不知情,所以這才大膽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