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殿下,請問這酒是不合您的口么?”
宴席上,氣氛一片喜氣洋洋,完全沒有了以往在妖怪威脅下的驚恐沉寂的氛圍。眾人似乎也想要借這次慶功宴徹底驅(qū)散以往的恐懼。酒席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即是平日一向很注重傳統(tǒng)禮儀的山田城主也破例了一次,無視了自己一眾家臣的失禮和放縱。
只是這個時候,山田城主突然注意到一旁被請到上席的墨居然對自己身前的酒水基本一動不動,即使是飯菜也隨意品嘗了幾口就停下了。
“不,我只是不喝酒而已?!蹦珦u了搖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額……那可真是……”山田愣了下,已經(jīng)有點(diǎn)酒意上涌的大腦卻是有點(diǎn)轉(zhuǎn)不過來,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把話接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不會喝酒,這可不行啊,墨君,不會喝酒的男子還怎么稱得上男子漢?。。?!”
就在山田發(fā)愣的時候,席間的一個武士打扮的男子已經(jīng)從座位中站了出來,指著墨大笑??雌湓咀奈恢茫瑧?yīng)該是山田麾下的親信家將。不過看他那不穩(wěn)的步伐,和漲紅的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已經(jīng)差不多喝的爛醉了。
年輕武將的笑聲一下子把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哦哦,我差點(diǎn)忘了,墨君還只有10歲吧,估計是還沒有什么品嘗美酒的機(jī)會?來來,喝了這杯,然后你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獨(dú)當(dāng)一面的男子漢了咯!”
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他這是在譏諷和挑釁對方了。不過這也沒什么,反正事后也可以推脫為酒后食言,這也算是他們慣用的一種伎倆。反正也不過是兩個外來人,難道自家的主君還會因為兩個外人而嚴(yán)懲自家的部將不成。
于是,眾人也沒有一個上前勸阻,反而擺出一副看好戲模樣。
雖說今天對方為眾人討伐了威脅城堡的妖怪,但那又怎樣?對方越是出盡威風(fēng),某種意義不就越是在說明自己這些部將家臣無能么。更何況,一個毛都沒長齊小鬼,居然能一刀就斬殺了那個什么勞什子妖怪……這樣看來這所謂妖怪也不過如此嘛……或許自己上去一樣可以……甚至還能乘機(jī)立下大功……這么說來這個小鬼憑什么坐在上席,那座位應(yīng)該我來……
等等諸如此類的陰暗念頭未嘗不在眾人的心底流過。當(dāng)然,明面上他們還是會畢恭畢敬,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念頭終歸只是念頭而已。要是真的敢把這話拿出來說就是作死了。
當(dāng)然,他們也不介意在出現(xiàn)某個魯莽的白癡上前挑釁的時候袖手旁觀。而現(xiàn)在,正好有個耐不住的沖上去了,這不正合心意?不過酒后的一場鬧劇而已,看戲就行看戲就行……
“放肆??!井泉君你在說什么胡話?。 边@時候山田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想不到自己的家將居然會在貴客面前如此失禮的他一下子都忘了自己一直在勉力維持的儀態(tài),憤怒的站了起來,直接呵斥道:“還不給我退下?。 ?p> “額……家主大人我……”被這么一呵斥的井泉一下子酒醒了大半,不過看到一旁完全無動于衷,對自己的挑釁完全置若罔聞的毛頭小子,心底壓制的怒火又一次沖上了腦海。
一咬牙,井泉半跪了下來,“家主大人,萬分抱歉,我這都是酒后失言,還請責(zé)罰!不過在下有個請求,今天在見識了墨殿下的劍術(shù)后,我實(shí)在心癢難耐,還請允許我向墨殿下請教一下彼此的劍術(shù)??!”
一下子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眾人都一臉驚疑的看著跪在場中的。這是在干什么?請教?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吧?這可不是什么酒后失言的借口可以解釋得了的,井泉這是在想什么?
不過很快當(dāng)中有些人的眼神就閃過一絲了然,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如果是因為那件事的話,那井泉的這番舉動倒也不是很奇怪了……
“放肆,井泉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還不快給我退下!”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山田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自家手下這個愛將在發(fā)什么酒瘋,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有點(diǎn)氣糊涂的山田直接呵斥道;“來人,井泉喝醉了,把他給我扶下去!”
“不,等等,山田大人,我很清醒!墨殿下,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指點(diǎn)一二,還望您能答應(yīng)!”井泉轉(zhuǎn)身望向墨,眼中壓抑的怒火和挑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井泉一郎,你!你給我退下!這是命令!”這次山田是真的要被氣瘋了,直呼其名,呵斥道。
“山田城主,您不必如此動怒!只是指點(diǎn)切磋一下而已,就當(dāng)是酒席的余興好了。”一旁宇佐見明適時的攔下了憤怒的山田,然后轉(zhuǎn)過身對墨說道:“墨,你便和這位井泉君切磋一二吧?!?p> “這……”被攔住的山田怒火稍熄滅,稍稍冷靜下來后,正正了自己有點(diǎn)散亂的衣裝,重新坐了下來:“好吧,井泉,既然宇佐見大人都發(fā)話,我就不計較你的這次無禮了。不過待會切磋過后,你可得為自己的失禮好好向墨殿下請罪道歉!聽到了嗎!”
“是!多謝家主大人!多謝宇佐見大人!剛剛有所失禮,容我切磋過后請罪賠禮!”說完,井泉站起身,轉(zhuǎn)向墨:“墨殿下,還請多多指教!”
“真是抱歉了,宇佐見大人。我這部將平日就有點(diǎn)嗜劍成癡,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弊侣潇o了下來的山田對一旁的宇佐見明再次道歉道。
“哪里……好劍那可是每一位劍士的必備,井泉君這也番舉動我也是可以理解的?!?p> “那還真是……”
……
為了避免再生變故,井泉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道;“墨殿下實(shí)力驚人,想來也不介意在何處比試,不如我們就直接點(diǎn),現(xiàn)在就這里開始吧!”
墨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客隨主便吧?!?p> 說完,墨便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擺出一個出劍的姿勢,也不動身站起來,對著眼前的井泉說道:“請?!?p> 看到這一幕,井泉瞳孔猛地收縮,怒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墨沒有回答,依舊維持這個姿勢:“請?!?p> “啊啊啊啊?。?!”井泉再也壓抑不住,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沖上前去,股滿怒氣,當(dāng)頭就是全力一斬而下……
看到這一幕,眾人都嚇得坐不住了,這萬一要是井泉收不住手……
然而,眾人想象中的血肉飛濺的場景并沒有。伴隨著當(dāng)啷一聲,飛出去的不是血肉,而是半截斷刃。
將目光從飛出去的斷刃移開,眾人再次將目光轉(zhuǎn)向兩人,然后,終于確認(rèn)了一個事實(shí),飛出去的,正是……井泉手中的……
在眾人的視線里,井泉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jīng)斷了一截,剩下的半截當(dāng)然根本夠不到墨的身。而墨手中遞出去的筷子則是抵在井泉的喉嚨,讓他根本不敢妄動分毫。顯然,勝負(fù)已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就連作為當(dāng)事人的井泉也在想著這個問題。他只是隱約感覺對方好像隨意的將筷子點(diǎn)出去,然后,然后自己的百煉長劍居然就在和對方筷子的對撞中斷了?斷了!?
“咳咳……咳咳……”墨將手中的筷子放開,井泉踉蹌的后退了幾步,“這,這是……什么招式……”即使充滿了不甘,但在如此懸殊的實(shí)力差距面前,即使再沖上去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沒什么,只是我的‘劍’更加鋒銳而已?!?p> “劍?”視線轉(zhuǎn)向那放在桌子上的在不普通不過的木筷,“哈哈,確實(shí)是我自取其辱了……”低聲呢喃聲中充滿了苦澀和不甘
“多謝墨殿下的指點(diǎn),剛剛多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山田大人,卑下酒后失禮,擾了酒興,還請責(zé)罰!”
“哼,在貴客面前如此失禮!簡直有辱我山田家的名譽(yù)!既然你已知罪,那……”
“山田大人,這不過是一次切磋而已,對于劍士和武士來說實(shí)在再平常不過了。我看也不用太過責(zé)罵井泉君,不如就罰他自飲酒三杯如何?”
“額,既然宇佐見大人都這么說了……那好,井泉君,這次你的冒犯我就不計較了,以后不準(zhǔn)再犯,明白了嗎!?”
“是!”
井泉當(dāng)場自飲三杯后,就推說自己剛剛多有失禮,實(shí)在不好再打擾各位的酒興,默默離席了。而山田也默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到這一幕,宇佐見明暗暗搖了搖頭。別看山田城主好像很憤怒的樣子,但事實(shí)上他還是更多的偏向自己的部將的。雖然呵斥的厲害,但也沒說要如何嚴(yán)懲。既然這樣,自己這個外人又何必掃了對方的面子,就給個臺階各自下得了。
在井泉離席后,宴會的氛圍又慢慢變得活躍了起來。待到酒席的最后,山田湊過身來,似是半醉半醒的說道:“宇佐見大人,這次真的是多虧您和令公子的幫忙才除掉了‘蜘蛛砌’這個大害。這個恩情,我們山田家真的不知該怎么報答才好……”
“山田大人,你言重了,我們宇佐見家世代以驅(qū)魔為己任,這不過是我們的份內(nèi)事而已?!?p> “不不,或許在宇佐見大人眼里這都只是小事,但對于我們山田家那就是活命的恩情??!這樣吧,我家小女正好待嫁閨中,想來過兩年正好和墨殿下相適合,不知您意下如何?”
宇佐見明愣了愣,然后看著對方那半醉半醒的樣子……
呵呵,原來如此,雖然山田家沒落了,但看來這個家主還是有點(diǎn)心計的。聯(lián)姻?拉攏?或許換個別的世家之類的就順勢答應(yīng)了,但宇佐見家卻從來不需要這些東西,也不屑與用這樣的手段。更何況……
雖然這么說來有點(diǎn)不可思議,但在以劍為道,以追尋劍道至理為目標(biāo)的宇佐見家中,除了對于劍術(shù)的執(zhí)著外,對于別的思想方面反而開明的完全不像一個古代世家門閥。對于后輩子弟也是完全的放任自由,只要你不耽擱自身劍道的修煉,哪怕你孤老終身,家族里也不會過問絲毫。更不要說給自家子弟強(qiáng)制安排什么聯(lián)姻之類的。
在宇佐見家中流傳的理念中,哪怕自己這一代無法達(dá)致劍的至極,那也可以將其傳給下一代。也是出于這樣的思想和理念,宇佐見家的族人哪怕再怎么沉迷于劍道也一般會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自覺成家立室。倒也不會出現(xiàn)說只顧埋頭練劍,完全不管自身是否會有后裔而導(dǎo)致家族斷絕之類的囧事。
“呵呵,山田大人說笑了,犬子現(xiàn)在年齡尚小,還未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而且,不瞞城主,我家犬子在尚未出世前就被家中長輩約下了與其故友后代的婚事。所以山田大人你的美意在下只能心領(lǐng)了?!?p> “哦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那還真是,唉,你看我,一喝醉就喜歡說胡話……嗯嗯,宇佐見大人,這都是,額……那個胡話,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哈哈哈……”
呵呵,喝醉后的胡話呢,還真是一個挺好的借口……成了當(dāng)然是好事,不成也可以留下顏面……也罷,雖然這個所謂的婚約只是當(dāng)初家中老爺子隨口的一個約定,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婚約,也不是說以后就非得就要娶了那家的孫女不可,但也沒必要給這位山田城主解釋這么多不是么……
……
酒席一直開到半夜方才結(jié)束,山田城主徹底喝的爛醉如泥,被下人扶回房內(nèi)休息。而在城堡的一個閣樓上,一個小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那里,注視著月色籠罩下的城堡……
今晚剛好是滿月,皎潔的月光揮曬下,即使這原本略顯陰深的城堡都變得莫名端莊了許多。潔白的月色照在黑色的身影上,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黑色的身影緩緩將視線轉(zhuǎn)向半空中圓月,常人眼中的潔白月色換作了他的視線里卻化作了自高天滿溢而下的月華之靈,緩緩鋪撒而下,默默滋潤整個大地上的生靈……
無盡的月華灑向大地,而月下的少年則注視著高天的圓月,這一刻,時間仿佛都要被定格,欲要將這一景像化作畫卷,而永世流傳下去……
“以天地為鏡,照徹自身之劍心……墨,你還是老樣子,時刻不忘記修行呢……”突然,閣樓的深處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這片平靜。很快,宇佐見明的身影從樓閣的深處走了出來。
“我只是在賞月而已?!?p> “額……”宇佐見明被這話嗆了一下,似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他咳嗽了兩聲然后開口道:“你什么時候離開的酒席?我都沒注意到?!?p> “在那位山田城主喝的爛醉被扶離酒席的時候。放心,基本的酒席禮儀我還是懂的?!?p> “額……咳咳……嗯……”宇佐見明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diǎn)發(fā)痛,果然喝的酒有點(diǎn)太多了么,“那你剛剛也應(yīng)該聽到了吧,山田城主似乎有意想向我提親,你覺得這事怎么樣?”
“您隨意即可?!?p> “好吧,我就知道是這樣……”宇佐見明覺得自己的腦仁疼痛得更加劇烈了,“不過據(jù)說那位山田家的大小姐是個遠(yuǎn)近聞名的美人,性格也是溫婉善淑,你真的一點(diǎn)都不感興趣么?”
“……”
“呼……好吧。我們不談這個話題?!庇钭粢娒髁T了罷手,“酒席上,那位莫名向你挑釁的井泉君,你怎么看?”
“……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而已……”頓了頓,墨補(bǔ)充道:“資質(zhì)不錯,如果他肯加入我們家族,也算是一個修煉的好苗子……”
“……就這樣?”這一點(diǎn)宇佐見明也看出來了,對方的資質(zhì)確實(shí)不錯,可惜沒有正確的指點(diǎn),根本沒法入門,以后如果沒有什么機(jī)遇,一輩子也只能當(dāng)個普通的武士而已,最多也就是劍法稍微好點(diǎn)的武士,“你就沒別的看法了么?”
“……我有點(diǎn)奇怪為什么他心底對我的怨念要比其他人要大得多……我以前有和他見過面么……”
“這倒沒有……”聽到這話,宇佐見明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說他和山田家的小姐是青梅竹馬,自小感情就很好……”
“……原來如此……”
這個時候宇佐見明的臉上一直努力維持威嚴(yán)終于崩塌了,實(shí)在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你真的明白了?那你說說你對這次酒宴觀感是怎樣的?”
“無聊的鬧劇?!?p> “……”
“……好吧,確實(shí)是一場無聊的鬧劇……”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