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 汝魚，你當(dāng)為太子
小村里的日子不咸不淡。
私塾里依然書聲朗朗，夫子還是那個夫子，看書釣魚，偶爾會留自己吃晚飯。
青柳江水依然一去不復(fù)返。
傻兒子被雷劈死只是多了件楊樹蔭下插科打諢的談資，孫鰥夫昏死了一天一夜，又醒了過來，卻有些變化，不怎么愛說話了，也很少去楊樹蔭下撩騷。
這天傍晚，李汝魚剛回到家，風(fēng)塵仆仆從順江集回來的張麻子走進院子里，笑瞇瞇的揚了揚手，抬頭道：“汝魚，知道你喜歡讀書，今兒個在順江集里給你買了本書，這書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聽書鋪掌柜的說，是禁書呢，想來是極好的書?！?p> 禁書是真的，大價錢是假的。
李汝魚正在修葺房頂碎瓦，聞言笑了笑，“叔你先放那吧。”
張麻子嗯了聲，順著梯子爬上房頂，“叔幫你吧，看這悶熱天時，怕是要不了幾天會有場暴雨?！毙匆贿叿咭贿呅Φ溃骸澳鞘隆?p> 李汝魚抬頭，一臉認(rèn)真，“我不記得有什么事啊?！?p> 張麻子哈哈大笑，“不枉叔疼你，等你和小小成親時，叔給你個大紅包。”
李汝魚靦腆的笑。
心里有些憂傷，自己能活到那一天么，小小未及笄，沒準(zhǔn)自己已經(jīng)被雷劈死了吧，用夫子的話說，如履薄冰，也不知道哪一天又會晴空驚雷落在自己身上。
忙完事，李汝魚洗凈雙手。
夫子說過，書亦為圣賢，要懷有敬畏之心，愛書惜書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這是一本線裝書，約莫百十來頁。
《大涼搜神錄》。
盡是些杜撰的神奇鬼怪故事和民間傳聞，倒是最后一卷讓李汝魚有些訝然，扇面村的事情也被寫進了書里。
永安元年，扇面村李長順仰天長嘯，說一聲“吾乃常山趙子龍”，便有四方起風(fēng)云，霞光滿天，鳳凰翱翔天際，真龍破水游蕩青柳江，李長順手摘驚雷登天化仙而去。
李汝魚有些哭笑不得。
扯淡！
李長順就是爺爺，哪有書中說的這么玄乎，什么真龍破水，不過是條小水蛇被傻兒子抓了，鳳凰翱翔天際純粹是杜撰出來的，更別說什么手摘驚雷了。
聽周嬸兒說，爺爺正在田里鋤地，家里的老黃牛忽然發(fā)瘋，將爺爺頂?shù)乖诘兀＝前迅共宽敵隽藗€窟窿，但爺爺昏迷半晌后竟然沒事，爬起來揮鋤如舞槍，氣吞山河的說了句“孽畜，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安敢欺我！”
然后就晴空落驚雷……爺爺死了。
這些寫書人也真是能編，這么流傳千百年下去，爺爺怕真的要被后人封神。
難怪會成為禁書。
大涼皇室可不會讓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動搖民心，聽說大涼王朝有個鎮(zhèn)撫司，專門負(fù)責(zé)調(diào)查這些個神奇鬼怪呢。
再看得下去，李汝魚眉頭蹙起。
原來大涼王朝境內(nèi)，竟然有這么多類似的故事，雖然描述不一，但去偽存真后估摸著都和爺爺一樣，那些人在說出某個名字后被雷劈死了。
那些名字究竟代表著什么。
為什么說出來會被雷劈，而其他人說卻不會有事。
李汝魚不明白。
院門口忽然響起干癟的聲音，“汝魚，汝魚，在不在？”
李汝魚放下書來到院壩。
是近些日子安靜了許多的孫鰥夫，只是此刻的他……頭戴一頂破舊冠帽，吊墜著新近裝上去的珠子，搖搖晃晃發(fā)出輕脆聲。
又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了一件破舊大黃長袍，裝模作樣的在腹背上繡了條粗制濫造的五爪金龍……或者說是長了五只雞爪的丑陋長蛇。
腳上依然是雙破舊草鞋。
有些不倫不類。
這……
李汝魚讀過書。
孫鰥夫這一身穿扮，不正是書中說的大涼王朝天子冠服么？
有些愕然，“孫爺爺你這是？”
孫鰥夫哈哈一笑，“汝魚啊，以后別叫朕孫爺爺了，朕呢，決定改一個名字，當(dāng)然，朕的名字不能告訴你，作為一個天子名字是忌諱嘛，你可以叫朕陛下?！?p> 李汝魚口瞪目呆。
陛下？
孫鰥夫這是稱帝了?。?p> 哭笑不得，“可你這也太兒戲了吧？”
孫鰥夫大袖一揮，“你知道什么，當(dāng)今大涼天子暴政，萬民置身水深火熱之中，遲早有人會揭竿而起，只要朕建立國號，振臂高呼必得無數(shù)擁戴，屆時便可盡起百萬雄師，攻破州府進取天下，建立不世之偉業(yè)?！?p> 揭竿而起，振臂高呼，不世之偉業(yè)……嘖嘖，我果然是個人才。
這些話說得多有水平。
李汝魚無語，癡人說夢了啊……當(dāng)今大涼天下國泰民安，正是永安盛世，何來水深火熱一說？
“那你慢慢開拓天下，我先去洗衣服了?！?p> 孫鰥夫急忙喊住，“你別急啊汝魚，朕還沒說完呢。”然后大條條的走到門前石階坐下，嘿嘿笑道：“朕想了下，打算立王寡婦為后，可王寡婦不能生育，而且朕的年紀(jì)也大了，但朕的江山總得有個繼承人，所以朕思來想去，覺得找個現(xiàn)成的太子比較方便?！?p> 然后認(rèn)真的看著李汝魚，“這好事落你頭上了，汝魚，你當(dāng)為太子！”
李汝魚：“……”
孫鰥夫又繼續(xù)拿捏著腔調(diào)道：“而且，朕還會將周小小賜給你，讓她成為太子妃，未來等朕百年之后，這大好的江山就會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勵精圖治，不要辜負(fù)朕的一片苦心?！?p> 有模有樣，還真有幾分天子的姿態(tài)。
李汝魚只好繼續(xù)沉默以對。
扇面村雖然消息閉塞與世隔絕，但好歹也知道大涼律法，這種事屬于謀反，被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孫鰥夫這是作死啊……
等了一會不見李汝魚回答，孫鰥夫急了，“你倒是開腔??！”
李汝魚整理了下思緒，強忍住內(nèi)心的笑意，認(rèn)真的道：“你有宏圖大志，可我只是個孤兒，承受不住這飛來橫福，你還是找其他人罷?！?p> 孫鰥夫惱怒的揮手，“愚蠢，愚蠢！”
氣沖沖的離開，不忘回首怒道：“等朕得了天下，你后悔就來不及了！”
李汝魚揮手。
慢走，不送。
孫鰥夫剛走片刻，周小小蹦蹦跳跳的跑過來，“魚哥兒，剛才看見孫鰥夫罵罵咧咧的從你這出去，往王寡婦家方向去了，對了，孫鰥夫穿的可怪異了，還自語說什么朕當(dāng)年雄師百萬而稱王，功虧一簣非戰(zhàn)之罪耳，他干嘛?。俊?p> 李汝魚溺愛的看著小蘿莉，笑瞇瞇的道：“他啊，想當(dāng)皇帝呢，嗯，還想忽悠我去當(dāng)太子。”
周小小眼睛一亮，“那我要當(dāng)皇妃。”
李汝魚心里無奈的說了句，那叫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