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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21章 少年借劍

  房間里正在收拾細(xì)軟的周寡婦看著李汝魚絕然離去,又看見小小惴惴不安,有些心疼,慌忙放下手中物事,跑出來蹲下來抱住小小,“小小,汝魚怎么了?”

  小小扭頭看著周寡婦,“娘,魚哥兒好嚇人?!?p>  魚哥兒說話很溫柔。

  但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魚哥兒變了個人似的,有一種刺骨的銳利感,那種感覺,好像是徐寡婦他爹村里唯一的那個徐屠夫殺豬時的模樣。

  但更貼切的,魚哥兒很像當(dāng)日在私塾門口,執(zhí)棍如執(zhí)劍的夫子。

  仿佛劍出鞘。

  周小小不懂,那是殺意。

  周嬸兒也不明白,還以為李汝魚不愿意離開扇面村對小小說了重話,心里喟嘆了一聲,多好的一對璧人,卻要各走天涯……

  拉起小小回屋,“和娘一起收拾罷,等明后日找準(zhǔn)機(jī)會,咱娘倆就逃出村去。”

  小小仰起頭,“娘,魚哥兒說讓我們別急著走?!?p>  周嬸兒愣了下。

  小小咬著嘴唇,“我們聽他一次好不好?”

  周嬸兒心里嘆氣,女生外向啊……

  正猶豫間,小小卻掙脫了自己的手向外跑去,“娘,魚哥兒去找夫子了,我想知道他找夫子干什么,晚間我讓他送我回來?!?p>  周嬸兒伸手,欲言又止,無力的垂下手重重的嘆了口氣。

  很無奈。

  小小,娘帶你回娘的那個家。

  那個家里,咱娘倆雖然要受盡冷眼甚至鞭打辱罵,但沒人能讓我們嫁給一個糟老頭子,也許你長大了,會作為利益棋子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男子,但總比留在這里被孫鰥夫糟蹋了的好。

  也許,那個男人會像汝魚一樣對你好呢?

  也許,你那個“外婆”已經(jīng)死了呢?

  ……

  ……

  私塾后院里很安靜。

  李汝魚以為夫子在睡,晚飯間他小酒喝了個酩酊。

  然而并沒有。

  院里有燈,燈火輝煌。

  夫子坐在院里石凳上,端坐如鐘,一臉滄桑氣,滿腹落寞。

  石桌上有紙,是極為名貴的宣紙,有硯,一方硯千兩金的端硯,硯里有墨,亦是大涼王朝最好的徽墨,夫子手中有筆,宣筆。

  皆是夫子珍藏。

  夫子右手執(zhí)筆,卻遲遲沒有落下,宣紙上一片雪白。

  右手?!

  李汝魚有些吃驚……十年來,從不曾見夫子右手執(zhí)筆潑墨過。

  為何今夜要破禁。

  心中猛然想起一事,夫子胸懷文墨稍彰,便有晴空悶雷滾,夫子執(zhí)棍如執(zhí)劍,悶雷勢隆,若夫子右手執(zhí)筆潑墨,會不會晴空落驚雷?

  急聲道:“夫子!”

  李夫子側(cè)首,看見李汝魚歸來,越發(fā)落寞,“何事?”

  李汝魚舔了舔嘴唇。

  旋即說道:“學(xué)生來借劍!”

  無比堅毅。

  李夫子愣了剎那,旋即擲筆于桌,胸懷釋然,哈哈笑了一聲,“想好了?”

  見夫子棄筆,李汝魚放下心中大石,聞言點頭,很是認(rèn)真,如吃飯一般的認(rèn)真,“想好了?!?p>  李夫子滿腹落寞一掃而空。

  “劍在?!?p>  李汝魚便恭謹(jǐn)行禮,一揖到底。

  去屋內(nèi),片刻捧劍出。

  李夫子丟給他一張柔軟絨巾,“好生珍惜?!?p>  作為游俠兒,劍是情人。

  李汝魚接過,安靜的擦拭去劍鞘上厚重的塵埃,也不抽劍,再一次對夫子行禮,“若得還,學(xué)生再尊夫子身前?!?p>  李夫子嗯了一聲,揮手,“去罷?!?p>  李汝魚并沒有立即走,而是輕聲問道:“夫子,‘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是誰寫的?”

  李夫子眼睛一亮,“你想起來了?”

  李汝魚不打算瞞夫子,“有人入夢來,夢里有這句詩?!?p>  李夫子欣慰大笑,“這個人叫荊軻,說多了你也不明白,易水之畔一個刺客而已,倒是做過一件讓人佩服的大事,不過沒成功?!?p>  頓了下,“不早了,回去歇著罷。”

  李汝魚懸劍腰畔而去。

  望著學(xué)生細(xì)弱背影,李夫子笑而無聲,笑容開懷。

  一朝風(fēng)雨,終生逆鱗。

  經(jīng)此事,李汝魚才算真正的成熟。

  他異于常人,四次雷劈而不死,如今竟想起了第一次被雷劈的荊軻,注定此生不凡。

  不凡的人生總是多磨礪。

  自己如此行事,坐視孫鰥夫和二混子胡作非為,就是逼迫他提前面對世事殘酷,在今后的人生里,他會遇見更多的二混子。

  還會遇見更強(qiáng)的“孫鰥夫”。

  自己能出現(xiàn)在大涼,千古梟雄曹孟德就沒可能么?

  大涼天下多妖孽。

  而李汝魚,注定是一個要踩著妖孽前行的存在。

  只有他自己成長起來,才能披荊斬棘無所畏懼,最后成為自己希翼的那個人——那個剖開這一切迷霧的人。

  師者,傳道授業(yè)。

  授汝以魚不如授汝以漁。

  如此說來,當(dāng)年為他取名汝魚倒是不妥。

  應(yīng)為汝漁。

  很不幸,自己來到大涼,滿腔文墨不得昭彰,再不能斗酒詩三百一劍破甲士。

  又很慶幸,自己遇見了李汝魚。

  天上莊子逍遙游。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而直上九萬里。

  人間亦有李汝魚。

  去吧!

  盯了一眼桌上的紙筆墨硯,有些意興闌珊,起身望天,目光挑釁,神態(tài)張狂,“潑墨寫詩,執(zhí)劍青蓮,皆是人生快意事?!?p>  終有一天,我要寫詩給你看,終有一天,我要青蓮劍歌響大涼!

  那一天,你有驚雷又奈我何?

  李汝魚懸劍而出,卻見小小站在院門口,一身衣裙隨風(fēng)舞動,長發(fā)在夜色里,如飄逸潑墨,寧靜得如遠(yuǎn)山眉畫。

  浮起一抹溫柔笑意,“小小你來了?”

  小小看著李汝魚腰畔長劍,那是夫子房間里那把塵封多年的劍。

  聰慧如她,隱然猜到了魚哥兒的企圖,心里緊張起來,弱弱的問道:“魚哥兒,你拿劍干什么?”

  李汝魚上前拉起小小的手,走在夜色里。

  “魚哥兒要保護(hù)小小呢?!?p>  周小小忽然站住,側(cè)首盯著他,“殺孫鰥夫嗎?”

  李汝魚知道瞞不過她。

  也沒想過瞞她,甚至瞞村里任何人,夫子晚飯時眸子里的失落,便是因為自己的畏縮。

  夫子不是常人,在自己眼里他是圣人。

  是比大涼女帝更神圣的圣人。

  夫子想的便是理。

  自己本來就應(yīng)該快意一些,人年少時,便應(yīng)如夫子說的那般,多一些輕揚張狂,少一些瞻前顧后,人生如是,且快意直行。

  既然想殺孫鰥夫,那便光明正大的去殺,顧忌那許多作甚?

  于是點頭,“殺了二混子,接下來當(dāng)然該殺孫鰥夫,小小,如果明天殺不了孫鰥夫,你就和嬸兒離開扇面村吧,夫子一定會幫助你們?!?p>  周小小眨著眼睛,如夜空星閃耀。

  不語。

  有風(fēng)流過,亂了鬢發(fā)。

  緊緊的將李汝魚的手拽在手心,手心里是全世界,握手便是心安。

  吾心安處是故鄉(xiāng)。

  兩道小小的身影走在濃郁的夜色里,很安靜溫馨,仿佛一道黑幕畫布上的兩個點。

  起點。

  終將繪舞成畫。

  ——————帥氣的分割線——————

  PS:關(guān)于濫用感嘆詞“啊”的毛病,已前后修改。另:今日起每日兩更了……可喜可賀,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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