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云樂挑釁
作為最受寵的嫡公主,云樂的臨華殿相當(dāng)富貴奢華。琉璃扇屏,東珠鑲璧,美人榻上還墊著珍貴的銀狐皮。而此刻,云樂公主就懶懶靠坐其上。
她穿著銀線繡梅花桃紅宮裝,支著頭打量屈膝的師心鸞,長長袖擺鋪在狐皮上,更是襯得那紅越發(fā)奪目。
待她看清階下女子那一身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時,忍不住目光一縮。
同樣的顏色,她的宮裝禮服比之師心鸞奢華明麗,穿在她身上盡顯高貴雍容。穿在師心鸞身上,清雅之中卻又多出幾分說不出的妖嬈。
咬了咬唇,云樂按下心中波瀾,道:“你就是師心鸞?抬起頭來?!?p> 命令的壓迫的語氣。
師心鸞不卑不亢的抬頭。
只是一瞬間,云樂目光便已幾經(jīng)起伏。
師心鸞早就美名在外,再加上和皇兄多年糾葛,她自是見過的。只是畢竟師心鸞離京數(shù)年,她也早忘得差不多了。今日咋然一見,倒真是驚艷又驚怒。
此女非但擁有舉世無雙的美貌,更甚至眉目間帶著一絲妖嬈艷色,似那枝頭灼灼桃花,開盡山河錦繡,華之滟滟。
怪不得皇兄對她情有獨(dú)鐘,念念不能忘懷。
云樂心潮涌動,年輕柔美的容顏上也不免多了幾分陰沉。
“果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
她慢慢坐正了身子,一雙剪水秋瞳直勾勾的盯著師心鸞。
師心鸞垂眸道:“公主謬贊。”
云樂笑了下,忽然看見她垂落于肩的秀發(fā),最純正的黑,宛如夜色。
“本宮聽聞你已出嫁多年,為何不做婦人髻?”
這話便隱有凌厲指責(zé)的味道了。
師心鸞上輩子在娛樂圈混了多年,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和七巧玲瓏心,哪里看不出這小公主的心思?不外乎就是以禮法為由,給自己加幾項(xiàng)罪名。不用太嚴(yán)重,只損名聲即可。
雖然三年前她的名聲就不怎么樣了,但沒有影響旁人。如今可不一樣,她身負(fù)婚約,若是再鬧出什么閨譽(yù)禮儀有問題,可就是讓未來夫家蒙羞了。
以皇上對楚央的器重程度,會不會收回賜婚圣旨,都難說得很。
算盤打得是好,可以師心鸞和楚央數(shù)次交鋒皆以慘敗告終的經(jīng)驗(yàn)來看,那家伙明知道自己對這門婚事心不甘情不愿,又料定云樂會從中作梗,定會留有后手。
心中思量一番,她便道:“臣婦孝期已過,得蒙陛下洪恩,予以婚配,便應(yīng)摒棄前塵,方可不負(fù)皇恩浩蕩?!?p> 云樂公主銀牙暗咬,終于忍不住出言諷刺。
“好一個不負(fù)皇恩浩蕩。只是新人喜連理,舊人黃泉路。你那先夫若地下亡魂有知,不知該是何種心態(tài)?”
若是存心找?guī)熜柠[晦氣也就罷了,卻牽扯了亡靈,這便過分了,也有失公主的身份。
垂首立在旁邊的老嬤嬤輕咳一聲,端了杯茶上前,道:“公主,您不是要與甘夫人討教琴藝么?要不要讓人曲您的鳳尾琴來?”
康平伯姓甘。
她這番話,既是轉(zhuǎn)移話題維護(hù)主子的顏面,更是敲打輕辱師心鸞,寡婦二嫁,不知廉恥。
云樂當(dāng)即回過味來,輕慢的一笑。
“本宮與夫人一見投緣,竟忘記了這茬。”她懶散的撫了撫鬢角,涂著丹寇的指甲更襯得頰上肌膚如雪,也為清麗的眉目添一分嫵媚之色。存心要蓋過階下那女子絕艷無雙的容色。
“來人,取琴?!?p> “是?!?p> 立即有宮女領(lǐng)命而去。
云樂笑得和顏悅色,語氣卻頗有居高臨下的高傲。
“本宮聽聞夫人才情卓越,六藝皆精,十分向往,故而冒昧宣召,還請夫人,不吝賜教?!?p> 師心鸞知曉這主仆倆的心思,不過這種小兒科的把戲,她還不放在眼里。云樂要的就是她驚慌失措,羞辱崩潰,無地自容。
便裝作聽不懂兩人的言下之意,款款微笑道:“公主言重?!?p> 看似客氣,實(shí)則承了云樂的夸張,半分也不謙虛。
這不要臉的寡婦。
云樂百般言語羞辱諷刺,可對方不惱不怒,不波不驚,泰然自若的模樣讓她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倒是給自己添堵。
修剪的圓潤的指甲忍不住狠狠的摩挲,眼神里終于帶了陰狠之色。
身側(cè)伺候的老嬤嬤也不禁多看了師心鸞兩眼,作為世族大家出身的女子,聽到這般羞辱之言還能氣定神閑不動聲色。要么就是單純無知蠢得無可救藥,要不然就是心思深沉,城府如海。
顯然,這個女子一看就不是前者。若是后者…
這時,宮女已經(jīng)將鳳尾琴取來。
云樂起身下榻,步下階梯,走到琴架旁,指尖跳動琴弦,只聞鏗鏗之聲。
她半側(cè)著臉,顏容如玉,說出的話卻不那么好聽。
“本宮想起來了,數(shù)年前宮中牡丹宴會,甘夫人曾一曲驚四座,連宮里的琴師都自嘆弗如??梢姺蛉擞诖说乐?,頗為精通。本宮還聽聞,康平伯世子,哦不對,應(yīng)該是前世子,也就是夫人的先夫,擅鼓樂吹簫?!彼龂@息一聲,狀似悲憫,“只可惜天妒英才,讓他英年早逝,如若不然,便可與夫人琴瑟和鳴,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了?!?p> 她只當(dāng)師心鸞一個寡婦,當(dāng)有羞恥之心。丈夫死了,她又沒孩子,要么三尺白綾赴黃泉,要么青燈古佛了殘生,也博得個貞潔烈女的好名聲。
故而幾次三番尋釁滋事,就不信這寡婦當(dāng)真能夠云淡風(fēng)輕,心如止水。
可她料錯了,師心鸞還真是心如止水。云樂自以為抓到了自己的把柄痛楚,然而對于師心鸞來說,那只是別人的人生,與她何干?
她不過就是機(jī)緣巧合借用了這副驅(qū)殼罷了。
“哦,是嗎?”她不咸不淡道:“只可惜,臣婦只以為,這天底下,若論蕭音,當(dāng)以楚世子為首,無人出其右者。今日方知,原是臣婦孤陋寡聞了。”
云樂公主一怔,豁然回頭盯著她,目中有火,厲聲道:“表哥為你吹過蕭?”
師心鸞不語。
楚央名滿京都,素來浪蕩不羈玩世不恭,卻甚少有人知曉他也通曉音律。師心鸞自然是沒聽過他的蕭音的,只不過那日窗前交鋒,她無意間瞥到他袖口一抹碧玉綠管,方才得知其中奧妙。
而她的沉默,在云樂眼里,便是默認(rèn)。
云樂當(dāng)下就氣紅了眼。
若說她方才還能勉強(qiáng)維持端莊與師心鸞周旋,此刻聽聞表哥千金難求的一曲竟為別的女人所奏,便怎么也無法平靜。
當(dāng)下她直接沖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揮了過去。
“你這不要臉的娼婦——”
紫霜樂槐齊齊一驚,后者直接上前,握住了云樂公主的手腕。
與此同時,殿外響起一聲唱喏。
“太子殿下到——”
師心鸞臉色猛然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