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月學院,山腳下的大殿隱藏在夜色之中,只有正廳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一般,照亮了每個人的面容。
葉星炎盤膝坐在寬大的木椅之上,旁若無人的運轉(zhuǎn)著功法,吸收體內(nèi)殘存的蓮子藥力。
白氣從鼻息間噴涌,又被殿門外的寒風一卷,頃刻間消散無蹤。
肉身以目光可見的速度恢復著,傷口愈合,結(jié)痂,而后脫落。
整個身體仿佛正在進行一次神圣的蛻變,有老皮開始龜裂,又被體內(nèi)的熱力一烤,瞬間變得發(fā)脆,輕輕一抖,便化成粉末飄散下來。
在他的身下,已經(jīng)散落了一片如同沙子一樣的碎皮,卻無人出言打攪。
這樣的景象已經(jīng)進行了兩個時辰,左河坐于他的旁邊,審視的目光帶著好奇,又有些激動。
胡然背著手在廳中踱步,時不時望一眼門外,有些焦急之意。
城主胡琛一身織金長袍,坐在主位飲茶,看似悠閑,目光中卻好似有雷云翻滾,忽明忽暗。
甲士營校尉霍山,一臉和氣模樣,端坐在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卻時不時眼皮半闔,掃上一眼對面的葉星炎。
若說這里最忐忑的,便是坐在另一邊的古明陽,他臉色發(fā)青,冷汗直流,發(fā)絲被汗粘在臉頰,卻顧不得整理。
蹬蹬蹬……
一串急切的腳步聲邁步而來,速度奇快無比,衣袍鼓動,剛一進來,便帶起一股狂風,吹得碎屑紛飛,仿佛下起了大雪。
胡然膈應的一捂口鼻,袖袍一揮,將飄向自己的碎屑扇開。
胡琛則很淡定,抬手捂住茶杯,平靜的盯住了進來的人影。
只有左河長老仿佛毫無感覺,任由那些東西落在身上,依舊看著身旁的葉星炎,動也不動。
譚興龍行虎步,走到中央,沉聲道:“已經(jīng)查明,失蹤的隊正魏吉,三百里外牛家山人,十年前以六品修為進入甲士營,五年前邁入七品成為隊正,去年進入的八品境界?!?p> “可有那三千兩的蹤跡。”胡然發(fā)問。
譚興搖搖頭:“暫時沒有,不過其家人生活闊綽,以其俸祿,顯然無法支撐那種花銷?!?p> 胡然嘆了一聲,將頭轉(zhuǎn)向一旁的霍山,冷聲道:“霍校尉,甲士營中出了這等惡徒,你可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p> 霍山睜眼,起身走到葉星炎身旁,看了他一眼,這才扭頭答道:“院長,這件事,我有不解的地方?!?p> 左河抬眼一瞟,沒有什么表示,又將目光拉回到了葉星炎身上。
胡然吸了口氣,說到:“何事不解?!?p> “第一,一名人階八品的隊正,為何要襲殺他?!?p> 譚興心里一怒,出言到:“葉星炎已經(jīng)說明,是古明飛致使?!?p> 霍山望了他一眼,微笑道:“譚大哥莫急,且聽我說,魏吉此人,我還是了解的,與古家并無瓜葛,為何要聽他的命令。”
“為了三千兩?!弊T興沉聲答道。
霍山搖了搖頭,“三千兩,去害一名內(nèi)院弟子,我覺得不值?!?p> 葉星炎此時睜眼,淡淡的望了一眼霍山,露出一絲輕笑。
這人是霍林的小叔,他曾經(jīng)聽聞過,為人能言善辯,城府極深,平日一副溫和模樣,翻臉卻也極快。
“霍校尉,其他問題呢?”他不想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纏,三千兩究竟值不值得,只有當事人知道,可惜,那個家伙已經(jīng)葬身狼腹,無法說話了。
葉星炎開口,正廳中數(shù)道目光同時齊聚在他身上,神情各異。
霍山說到:“第二,古明陽為何要指使人去殺他?!?p> 葉星炎搖頭苦笑,心知無論自己說什么,對方多半又要用推托之詞來敷衍。
城主胡琛吹了吹手背的碎屑,將茶水飲盡。
“霍山啊,小孩子們的仇怨紛爭,可大可小,這種問題,不要再說了?!?p> 城主發(fā)話,霍山趕忙應允,行了一禮,繼續(xù)道:“第三,一名人階八品的甲士營隊正,既然要殺一名內(nèi)院弟子,又怎么可能失手?!?p> 話音剛落,豪華的正廳溫度一降,寒風從大敞的門口卷入,吹得燭火搖曳,噼啪作響。
他的目光飽含雷鳴之色,直視著端坐的葉星炎,負手而立,一副事有蹊蹺的模樣。
不過這話卻也引起了眾人的好奇,事情的首尾葉星炎已經(jīng)描述清楚,之前的疑點都可一笑而過,唯獨這最后一個問題,讓人深思。
葉星炎不過近期才放出消息達到四品而已,憑什么可以擊敗一名人階八品的隊正,這不合常理。
霍山心中有氣,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干出了這種事情,他都不會在意,大不了事后清算而已。
可是這件事的結(jié)果卻讓人出乎意料,八品被四品反殺,難道甲士營都是一幫水貨不成。
“你覺得不可能么?!比~星炎回敬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起身問道。
霍山?jīng)]想到他還有這份沉穩(wěn),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竟然不憷自己,還能起身反問,的確出人意表。
不過這并不能代表他可以,霍山當即回到:“葉星炎,你有少年該有的崢嶸之氣,但這件事,不可能你說什么便是什么?!?p> 他冷笑一聲,繼續(xù)道:“或許,是你誤入?yún)擦稚钐?,魏吉為了救援你,才身陷狼窩,而你,卻逃出生天,反而趁機污蔑旁人?!?p> “你與古家兄弟有仇,滄月學院人盡皆知,但是,少年爭鋒,還需走正道,而不是以這種方式取勝?!?p> 霍山說完,自得的一笑,仿佛猜準了葉星炎的心思,之前兩個問題,也不過是故布疑陣,真正的意圖藏在最后一個問題,也是葉星炎絕對無法解釋的一個問題。
古明陽此刻仿佛前路大亮,他急忙起身附和,指著葉星炎道:“葉星炎,你用這種險惡的借口污蔑我,我決不答應,有本事,你我堂堂正正的較量一番?!?p> 其余人皆是望向了他,這件事,也的確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僅憑他一面之詞,實在無法斷定誰對誰錯。
葉星炎心中冷笑,瞟了古明陽一眼,淡然道:“狗急跳墻,我還是那句話,當初送給你了弟弟,現(xiàn)在送給你。”
他語氣清冷,姿態(tài)傲然出塵,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對方。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