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后正值休沐,皇上也下令準許莫淮安傷好再赴任,于是便多了幾日空閑。
睜開眼,莫淮安從沒見過的好看的簾子落在床邊,被窩松松軟軟,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讓人心安的香氣。
不是夢啊。
傳來一陣鼾聲,坐起身來發(fā)現(xiàn),莫寒趴在莫淮安的床邊,一臉傻樣,口水都流了出來。
見到許久未見之人,莫淮安按耐住心中激動,輕輕用手指碰了碰。
真的不是夢。
“哥,醒醒?!?p> 莫寒看見莫淮安坐起來,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莫寒:“淮安!”
五年來初次獨處,莫寒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飄忽不定。
“淮安你,你傷口還疼嗎?我真怕你再跟上次一樣,還好還好,就只是睡了一覺。”
莫淮安濕了眼眶,伸手抱住莫寒,低聲哽咽:“哥,我好想你?!?p> 莫寒心中不知所措的感覺頓時全然消失,心疼的抬手安撫莫淮安,自己不動聲色的擦了擦眼眶。
“你這丫頭,一聲不吭就去干這種不小心就能丟了命的事,可知道我跟爹有多擔心嗎?”
莫淮安將頭埋在莫寒頸間,莫寒感受到濕意,嘆了口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但是可沒有下次了??!”
莫淮安在莫寒懷中靠了許久,慢慢抬頭,眼神有些閃躲,“爹,爹呢,怎么不見他?”
“那個姓肖的奸商,宵小之徒!將我和爹打暈,”莫寒眼睛瞥了一眼窗外,“爹現(xiàn)在還沒醒呢!”
莫淮安皺了皺眉頭,說著就要下床,“肖叔叔將你和爹打暈了?”
莫寒懊惱的敲了下腦袋,趕忙攔住莫淮安,“爹沒事,你別擔心,你先臥床好好養(yǎng)傷?!?p> 莫淮安:“習武之人,這點小傷就是小意思?!闭f著沖莫寒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莫寒不許,按住莫淮安,不許她從床上起來,瞪著眼睛狠狠地說:“你若是不聽話,我這就帶著爹走,再也不回來。”
莫淮安見此只好作罷,乖乖的躺了回去,臉上掛著凝重的表情。
莫寒拿過掛在旁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往門外叫了一聲,一個小丫鬟過來送了個東西過來,行了個禮。
莫寒接過就往莫淮安懷里塞。
“快抱著,受傷了最忌寒,我以前都不知道,今天問了你府里的丫頭才曉得?!?p> 莫淮安懷里一下變得滾燙,很快出了一層薄汗。
“哥......”
她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她家兄長現(xiàn)在是夏天......
莫淮安張了張口,又閉上,看著莫寒有些呆呆地樣子,撲哧笑出聲。
真好,啥都沒變。
莫寒被莫淮安搞得一頭霧水,擔心的問東問西,莫淮安將湯婆子放在身邊,笑瞇瞇的看莫寒著急的模樣,又想到莫寒說肖岸將他們打暈,眼神不禁暗了幾分。
“哥,替我將肖叔叔叫來吧。”
莫寒一下子炸了毛,“叫他干甚?這臭不要臉的背著我們干了這么惡心的事,你還見他干什么!”
莫寒氣呼呼的將肖岸一頓罵,看了看莫淮安,又氣呼呼的出了門,不一會兒將肖岸領了來,后面還跟著莫青。
“正巧爹剛醒了,索性一起叫來了?!?p> 莫寒一臉陰沉的抱拳靠在墻上。
的確是剛醒了幾個時辰罷了,只不過醒了之后莫青就一直坐在莫淮安屋外沒動過。
莫淮安見到莫青,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爹?!?p> “嗯?!?p> 莫青應了一聲,問莫寒:“讓她吃過東西沒有?!?p> 莫寒搖搖頭。
莫青一聽脾氣上來了,“不知道讓她起來之后吃點東西喝藥??!”
莫寒想要反駁,又生生將這口氣咽下,一張臉更臭了。
明明擔心的不得了,一大早就坐在屋外就是不進來,還怪我不給淮安吃東西。
肖岸默默的站在一旁沒有插話,莫淮安看了他一眼,“肖叔叔,我爹和兄長來了,您也不告訴我,莫不是想給我個驚喜?!?p> 肖岸開扇輕搖幾下,含笑看向莫淮安:“淮安不必話中有話,直接問便是,我定知無不言。”
莫寒緊接著肖岸的話,冷哼一聲,“顧忌您這長輩的身份,我姑且說話客氣些,您當初來我家說找到了淮安,但淮安心中有節(jié),不愿見我們,還說在武玄山上有舊識,想把她帶山上修養(yǎng)幾年,待她好了就將她送回來,念在您和我們家平常交往頗多,也就把淮安放心托付給了您,可誰知,你竟讓她去參加什么狗武舉,這條命可是差點都搭上了!”
莫淮安心中一緊,抱歉的看向肖岸,這一幕終究還是來了。
肖岸向淮安輕輕點頭讓她放心,隨后看向莫寒,不緊不慢道,“我肖岸,不會讓淮安有性命之憂,我可以以命擔保?!?p> 莫寒:“你說不會有性命之憂就不會嗎?怎么,武舉是你家辦的?斗獸館你家開的?說的倒是輕巧,什么玩意兒!”
莫青抬手示意莫寒閉嘴,直視肖岸,說:“這么說,剛才莫寒的話你都承認?你知不知...”
“爹?!?p> 莫淮安打斷莫青,“您還記得我為什么離開家嗎?”
話音一落,眾人都沉默了,莫淮安默默嘆了口氣,繼續(xù)說:“娘親死后,我一天安穩(wěn)覺沒睡過,每天不管是睡著了還是醒著,都想回到出事那天,拉著娘親,跑很遠很遠,跑到誰也追不到的地方,每天都在幻想要是娘親沒死,我們現(xiàn)在會是怎樣。”
“娘親是在我眼前死的,要是我再強一點,就一點,也許就能救下娘親了?!?p> “淮安?!?p> 莫青眼神復雜的看著她,“這些不該由你來承擔,你只是個孩子?!?p> “不?!?p> 莫淮安搖搖頭,“我去武玄山,是我求肖叔叔的,來參加武舉,也是我自己擅自決定的,這些事跟他沒有關系。這五年來,他在我的衣食住行上從未虧待,習字讀書也從未落下過,對我來說,他是我的恩人。
參加武舉,成為將軍,剿滅賊寇,為娘親報仇...是我自那天起唯一的心愿,而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差最后一步了?!?p> 莫寒將拳頭狠狠砸在墻上,“你這丫頭!你這丫頭!你想沒想過,你要是出了事,我和爹該怎么活!”
莫青臉色陰沉的可怕,“你的話,孰真孰假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故意偏袒他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保證,從今往后,再也不許獨自一人一聲不吭去做這樣的事,如果你還想你爹我活著的話?!?p> “至于你?!?p> 莫青陰沉的眼睛看向肖岸,“你欺騙我,擅自將我女兒往火坑里推,如今得老天庇佑活了下來,若是我女兒真出了什么事,老子定要把你這狗頭剁下來!”
肖岸變了神色,合起扇子,直視莫青,一字一句道:“我肖岸,用命起誓,絕不會讓淮安有性命之憂。你們父子二人在斗獸館中擅自行動,竟妄想在武舉場上將淮安劫走,我若是不出手將你們打暈,等你們鬧出動靜,死的不光是你們,還有淮安,她也活不成!”
莫淮安心中一驚,原來父兄在武舉時,是想將她劫走的!
莫淮安心臟突突直跳,一股后怕的寒意將她籠罩在其中。
若是肖叔叔沒有將父兄打暈,真的是要面臨滔天禍事了,她為了保護父兄所做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
“爹,你們怎么能這么做!沒想過后果嗎?真的會沒命的!”
“后果?后果!那種情況下,誰還會想那么多的后果!我們?nèi)绾文苎郾牨牽粗闳ニ退?!我死!也不會讓你死!?p> 莫青大吼,摔碎了一個杯盞,屋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莫青胳膊止不住的顫抖,緩緩坐在椅子上,低下頭,“淮安,你是我的孩子,我如何能看著你去送死,你娘親不會原諒我?!?p> 莫淮安眼淚瞬間噴涌而出,別過頭死死咬住嘴唇。
“爹,哥,對不起?!?p> 莫寒聞言哭出聲來,健步?jīng)_到莫淮安跟前,想按住她的肩膀又生生停下動作,緊緊握拳,“淮安,娘親不是你一個人的,那也是我娘親,是我們共同的家人,你將我們拋下,可想過我們的感受!你個傻子嗚嗚嗚”
莫青別過頭擦了擦眼鏡,轉(zhuǎn)過頭眼眶通紅,五年的時間,莫青和鬢角又白了幾分,臉上又新添了幾道皺紋。
莫淮安淚眼婆娑,滿心愧疚,不敢看莫青的臉。
她只是,她只是想保護他們,想一直,一直保護他們,卻給他們帶來了更大的傷害。
莫青伸出粗糙的大掌揉了揉莫淮安的腦袋,“孩子,你受苦了?!?p> 屋內(nèi)哭聲不斷,肖岸悄悄的退了出來,從袖子中拿出一對鐲子,無奈的搖搖頭,交給了析木,讓她等會兒給莫淮安。
析木將鐲子接在手里點了點頭,想問肖岸要去何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望著肖岸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她從未見過肖岸這副樣子,帶著點欣慰又看起來有些落寞的樣子。
她想追上去,可不能違背命令。
析木回頭看向莫淮安的屋子,聲音漸漸小了,她沒有走近,只是遠遠站在大門口倚在墻上,等莫青他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