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成覺寺內(nèi)，林凌仍舊是在跪靈，身形消瘦，一張臉已經(jīng)素白。遠(yuǎn)遠(yuǎn)的，寺里傳來鼓聲，此時聽來，分外的孤寂。

　　正是心中凄惶，丫頭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著急道：“王妃，皇上來了”。林凌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著皇帝自己便走了進來，坐實了她的所聞所見。

　　皇帝看著大大的靈堂，林凌瘦削的身影跪在里面，幾乎可憐，擺擺手，失意所有人都出去了。北靜王妃看出跪得久了，也習(xí)慣了，懶得起來行禮，皇帝也不管，只是心疼道：“這么大的事，你怎么誰也不說”？

　　北靜王妃道：“我?guī)煾敢唤椴菝瘢纳?，又與誰想干呢”？一句話噎的皇帝說不出話來。她又道：“倒是皇上，這也太出格了，竟出宮來拜祭，若是叫人知道了，又要編排我?guī)煾噶恕薄?p>　　皇帝撫著棺木，嘆道：“阿芍若是能言，想必也是愿意要我來送她的，無論如何，也是多年的老相識了，那時候在江南……”

　　皇帝方才露出一點懷念的神色，便被北靜王妃打斷了，“從前我求著一個真相，你們總是無人愿意告訴我，如今我也不在意了，我不想聽了”。

　　她是真不在意了，現(xiàn)在知道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知道了過去，既不能多一個活的師父，也不能得到更多的快樂，既然這般，為什么還要呢？皇帝卻想說，他未必還愛著林白芍，但是他對他有感情，而且他記得，他愛著她?，F(xiàn)在斯人已逝，他只能和人分享他的記憶，共同回憶一個人，會讓人覺得安慰。

　　林凌背對著皇帝，有些嘲諷的枸杞嘴角，道：“可是我覺得，皇叔想說，那我便聽罷，知道些事情，總不會叫人更難過”。

　　皇帝卻失去了傾訴的欲望，他凝望著將要消失在地平線的太陽，道：“也沒什么好說的罷，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太傅回江南省親，我?guī)е牡芤黄鹑ビ瓮?。有一日朕正在書房中作畫，忽然窗口上倒吊下來一個丫頭，說朕做的像鬼畫符。后來她便常來找朕玩，說朕膽子大，其實朕的膽子再大，也要被她那模樣嚇著，不過是能忍罷了”。

　　說是不愿意聽，只是聽到長輩的往事，總是那么的興趣盎然，況且是個同平時完全不同的模樣，便也感興趣的等著下文。

　　皇帝無奈的笑道：“后來還有什么呢？無非便是少年青春慕艾，去求娶未成，你師父啊，那時候比你淘氣得多，無法無天的，說甚么帝王家都是可憐蟲，甚么都不能做，才不要嫁，成日里瘋得厲害，還愛同那些男孩子比武，不像樣子”。

　　北靜王妃道：“就是因為師父不拘禮數(shù)，你才想娶她”？

　　皇帝寬容的搖搖頭：“你和你師父生活了這么多年，你不知道你師父是多么招人喜歡嗎？那時候好些江湖俊杰都追著你師父跑，她卻偏偏要拉著人家拜把子，真叫人哭笑不得”。

　　“那后來呢？我?guī)煾竿t英王究竟如何”？

　　“那時候我同四弟，阿芍和藥妹，四個人常常在一處玩，真不知為何，她們姐妹都愛四弟這般的讀書人，只是她們出生江湖，家里不肯叫她們做正妻，她們也不是肯做小的人，況且那樣的性子，我們提一句都是折辱，便也不了了之了”。

　　林凌接口道：“所以后來師伯師父解了瘟疫，先帝嘉獎，師伯才能嫁給賢英王爺罷”？

　　皇帝聽了點頭，又遺憾道：“可惜阿芍啊，就是不肯答應(yīng)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