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占別人便宜的人早晚都會遭到報應(yīng),胡商不斷地用自己所能掌握的幾個大唐詞匯介紹身邊身材火辣的胡女,對段干來說可能比世界上所有惡毒的語言加在一起還要致命。
蘇萱就笑呵呵的站在一邊看戲,一點都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
一個活生生的胡女僅僅需要七貫錢就可以帶回家,端茶倒水,洗衣疊被無所不能,挺著大肚子的胖胡商說這已經(jīng)是少有的低價了,說完還向段干挑了挑眉,表情猥瑣,段干的沉默在胡商看來一定是對方已經(jīng)被自己說動了。
奸商啊!
蘇萱一臉敬佩的看著胡商,不但用自己僅會的幾句大唐話成功的羞辱了段干,還在把段干當(dāng)做冤大頭在坑。
大唐一頭壯實的幼牛才需要五貫錢,跟在老牛身后學(xué)兩年就可以幫著莊戶耕地,一個人賣的竟然比一頭牛還貴,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聽上去像是一個病句,但是在大唐確實如此,販賣大唐的人口被官府抓到了是要處以絞刑的,最次也要流放三千里,在這個趕路靠腳的年代,這跟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能活著走完三千里的人少之又少,蘇萱覺得后世在這方面的處理有些太輕了,應(yīng)該參考一下極刑之類的刑法。
但是販賣大唐之外的人卻不在官府的管轄范圍內(nèi),這些金發(fā)碧眼的人在唐人的眼里跟牲畜沒有什么區(qū)別,很黑暗,卻很現(xiàn)實。
被當(dāng)成了冤大頭的段干突然不氣了,漲紅的臉色也漸漸恢復(fù)了正常,讓站在一旁的蘇萱懊惱不已,沒有看到一場好戲這就沒意思了,蘇萱原本以為段干怎么說也會被氣的跳腳呢。
段干皺著眉轉(zhuǎn)頭,一臉好奇的問蘇萱。
“蘇小娘子心地善良,對冒犯的農(nóng)家莊戶不僅不怪罪,反而送出半貫錢讓三餐無以為繼的清苦人家可以吃上一頓飽飯,‘莫欺少年窮’這句殷切勉勵之言仍在老奴耳邊回蕩,為何此刻卻對這個找死的胡人不管不顧,而且還一臉期待,好像很希望老奴發(fā)怒一樣,蘇小娘子可知就在剛才老夫已經(jīng)對這個蠢貨起了殺心?!?p> 小牛眉頭一皺,段干對蘇萱言語上的威懾讓他很不滿,但是很聰明的沒有開口,牛見虎對蘇萱很有信心,如果僅僅是言語上的交鋒的話,小牛相信即便是三個段干綁在一起都不是蘇萱的對手。
蘇萱把玩著手里面那塊咬了一口的棗糕,剛剛嘗了一口,不大一塊棗糕卻甜得發(fā)膩,不知道段干為什么這么喜歡吃這東西,聽到段干問自己,蘇萱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說道。
“如果我讓你誤會我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那我向你道歉,我的善良就那么一點,身邊的人分一分就沒有了,看在大家都是唐人的份上,有能力就順手幫一幫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至于大唐以外的人,很抱歉,我的善心還沒有泛濫到那種地步?!?p> 段干想錯了,他想用言語將蘇萱拉下水,但誰知蘇萱根本就不為所動,莫名其妙的來到大唐,蘇萱發(fā)現(xiàn)自己就連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變化,變得冷酷,蘇萱總感覺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身邊黃皮膚,黑頭發(fā),黑眼睛的唐人是蘇萱僅存的一點安慰,不至于讓蘇萱時時刻刻都活在恐懼之中,至于這些其他膚色的人種,在蘇萱的眼里就是一堆堆冰冷的數(shù)據(jù),誰會管一堆數(shù)據(jù)的死活。
段干楞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蘇萱會這么回答,胡商雖然聽不懂蘇萱和段干之間在說什么,但是‘老奴’兩個字卻聽的分明,沒有想到自己之前浪費了那么多的口舌竟然在跟一個奴婢說話,胡商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段干,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向蘇萱走過來,他總算是看清楚了,原來這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才是這一群人里面說話算數(shù)的,自己手里面的胡女為了能在大唐賣一個好價錢就連女紅都會一點,說不得就能讓這位女貴人滿意。
蘇萱憐憫的看著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走過來的胡商,明明身在危難之中卻沒有一點自覺,拼了命也要推銷自己手中的胡女,還真把段干當(dāng)成泥鑄的菩薩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跟在李二身邊當(dāng)差,以李二狗腿自居的段干!如果說胡商第一次不經(jīng)意間的羞辱能讓段干忍下來的話,那么這一次明目張膽的羞辱段干就不可能再忍。
沒見到段干用什么力氣,只是隨手一拂,就像是趕走耳邊一只蒼蠅那樣自然,蘇萱就發(fā)現(xiàn)眼前這名能有兩百來斤的胡商就憑空就飛了起來,圓滾滾的身子在半空中打了幾個轉(zhuǎn),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擦著地面骨碌出去五六米遠,肥胖的臉龐以蘇萱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了起來,一張嘴吐出一口血水,其中還夾雜著好幾顆牙齒。
哇!高手啊!蘇萱不得不承認段干這一手露的很驚艷,尤其是段干收手背負在身后,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很有宗師風(fēng)范,如此神乎其技的一幕讓馬老三緊張的下意識就抓起腰間的橫刀,牛見虎崇拜的看著段干,至于孟娘,只是驚訝了一下后就恢復(fù)了原狀。
巧合的是幾個人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表達出一絲對胡商的同情,就連孟娘都沒有,如果將那個胖胖的胡商換成一條滿身雜毛的野狗,蘇萱都敢保證孟娘直接會對段干怒目而視。
在大唐的境內(nèi),一名腰纏萬貫的胡商甚至比不過一條雜毛狗,讓蘇萱真切的領(lǐng)會到了唐人內(nèi)心的驕傲究竟是多么的恐怖。
站在一旁媚笑的胡女身子僵住了,驚恐的看著胡商從自己的身邊飛過去,見到段干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子抖了一下,尖叫著向遠處跑去,心里面只想離這個魔鬼遠遠的,鞋子掉了也不在乎。
事實證明這條蘭州城內(nèi)最繁華的街道還是名副其實的,原本還稀稀拉拉只有兩三個人的街道上,在胡女發(fā)出尖叫的那一瞬間立馬活了過來,愛看熱鬧的唐人從大大小小的店鋪中沖出,立馬就把不算太寬的街道擠了個水泄不通,全都興高采烈的指著趴在地上哀嚎的胡商有說有笑,還有為段干叫好的,看樣子沒有一個人準備為被打的胡商出頭。
蘇萱眼尖,看到這一群人之中還有兩個穿著衙役服飾的漢子,嘴里面叼著大餅,應(yīng)該是剛從一家食肆里面出來,數(shù)他們兩個笑的尤為大聲,這就沒辦法了,連大唐的城管都不認為這是一起傷人案件,更不要指望這些看熱鬧的唐人了。
突然被一群人圍著指指點點讓蘇萱感覺有些不自在,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段干,蘇萱認為這家伙就是故意的,明明能一下將愚蠢的胡商打昏,甚至打死蘇萱也不驚訝,卻非要讓胡商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這是在做給自己看呢。
蘇萱伸手從馬老三的褡褳里取出一貫錢扔在胡商身上,哀嚎的胡商立馬就不叫了,眉開眼笑的撿起來地上的一貫錢,向蘇萱行了一禮,明明臉已經(jīng)腫的不成樣子了,非要做出一副討好的笑容實在是難看。
感謝了女貴人的賞賜后,眼睛腫的已經(jīng)成一條縫的胡商立馬轉(zhuǎn)身去追之前跑掉的胡女,在胡商眼里跑掉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他整整七貫錢呢。
銅錢很重,所以蘇萱扔錢的時候動作有些大,腰間上好的云頭形羊脂玉佩不斷的晃蕩。見到?jīng)]有了熱鬧可看,滿街的人三三兩兩的散去,除了討論那挨打的胡商之外,還多了一個穿著書生袍服的敗家貴女。
一個胡商,打了就打了,他還能怎么樣?只有那種富貴人家敗家的貴女才會拿出一貫錢交給胡商,沒看到那胖的跟豬一樣的胡商得到一貫錢之后樂得連眼睛都看不到了么,尤其是那敗家的貴女好像是從她的侍衛(wèi)那里拿出的銅錢,滿滿的一褡褳里面恐怕還有不少,那貴女和身邊身穿華服的少年腰間玉佩一看就不是俗物,蘭州城這種窮鄉(xiāng)僻壤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就那么幾位,大家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知道這兩位又是哪家的子弟。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蘭州城,但是蘇萱好像對一切都很熟悉,跟孟娘在一家專為婦人家的裁衣店里面買了幾件衣袖寬大頂?shù)纳习雮€身子的衫裙后,蘇萱帶著一堆人在蘭州城的大街小巷里面亂逛,終于在一處小巷里找到了一家酒糟店,香甜的酒糟讓人聞到后胃口大開,一大把的銅錢撒出去,一天都沒有生意上門的老夫妻歡喜的快要昏過去,連忙用最干凈的碗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酒糟。
蘇萱小小的嘗了一口,向店家伸出一個大拇指,叫了一聲好,目光卻看向了巷口,大唐識貨的人總是有的,財不露白則以,一旦露了白,腰間的羊脂玉佩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況且自己已經(jīng)炫耀的那么明顯了,這一路蘇萱已經(jīng)感覺到最起碼有三波人一直在跟著自己。
嘴里面喝著香甜的酒糟,等著別人來搶劫自己,這種感覺讓蘇萱有一種孩子氣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