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朔州9

　　吳娘子一次次的挑選著帶人進去，又帶人出來，王三丫只是靜靜的看著，幾次下來，她突然發(fā)現(xiàn)被帶回來的多少是有些姿色的——比如膚色特別白皙的，面容嫵媚可愛的，或者聲音特別嬌柔的。看來這位主事人并不想挑些美麗的侍女，那么，只是想要守禮內(nèi)秀的？嗯嗯，我一定要表現(xiàn)的更穩(wěn)重些才行。

　　“謹言慎行?！眳悄镒虞p聲囑咐，又頗有深意的重重看了她們一眼。女孩子們連忙行著禮，都應(yīng)承了。

　　從院子里出去，是高高的夾墻甬道，石板齊整潔凈，四周靜若無聲，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大家不由得緊張起來。甬道盡頭便是一道寬大的月亮門，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端莊的中年婦人。吳娘子帶女孩子們來到門前時，門后轉(zhuǎn)出一個更年長些的婆子。王三丫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低下頭去，回想婆子頭上的簡單銀簪，耳邊的銀環(huán)，一身暗青色的衣裙雖然新著，但料子卻是細細的葛布。王三丫正猜測她在這次挑選中的地位。吳娘子笑著迎上去說道：“奚姐姐，這么換你來迎我？”

　　奚婆子也微微笑說：“掛念莊子里的老姐姐，不知我孫姐姐身體如何了？”

　　“孫婆婆要是高興了，能喝干大半壺渾酒，近來又得了底下人孝敬的下酒好菜，每日有人奉承，不知多少快活呢！”吳娘子一面和奚婆子說話，一面又看著帶來的女孩子們有無差錯。

　　奚婆子也認真的看了看這些女孩，又說：“老姐姐身體康健，我就放心了。等會你回去時再來見我，我還有些囑咐。”停了停，又說道：“儀態(tài)倒是端正，吳妹妹總是有些壓箱底的好貨?！眱扇诉呑哌呎f，腳下的碎石平路就要走完，吳娘子搶先一步拉著奚婆子的手，悄悄的遞了一個荷包。“還需姐姐多加照顧！”

　　路盡頭又是個寬大的院子，奚婆子微一點頭，也不說話，徑直就走了進去。

　　走一路看一路，王三丫在后面被動的完全欣賞了一出古代拉關(guān)系行賄受賄的好戲。嗯，她終于知道為什么現(xiàn)代中國人凡是銷售都要先敬煙吃飯唱K再送禮了，這是千年以降的古老傳統(tǒng)啊有木有？

　　一番通報后，王三丫跟在別的女孩子后面走進院子，繞過白色的照壁，站在青石板的院子里。

　　奚婆子站在正房的臺階上，對著下面的女孩子們說：“這位是本府的內(nèi)總管鄧娘子，還不快來見禮？”又輕聲對上面的鄧娘子說：“娘子，這是小西莊里最后一批侍女了，請娘子檢看?！?p>　　正房外面寬大的雨廊下放著一個圓團團的胡凳，坐著的婦人四十出頭，發(fā)色漆黑，面容清秀，挽了個單髻，雖然只簡簡單單的插了一支方頭的玉簪子，卻氣度非常。

　　鄧娘子是朔州大將軍鄭梼的夫人盧氏的陪嫁娘子，盧氏出身范陽本家，鄧娘子從祖父母輩就是范陽盧氏的家人部署，陪嫁到鄭家后，鄧娘子自梳自守，最得夫人盧氏的信重，是夫人手下的第一得用人。這次與皇室的聯(lián)姻，并不是鄭氏女第一次嫁入皇室。但滎陽本家三年前才與蘭陵王聯(lián)姻，這次將軍又主張把大小姐嫁給南陽王，讓夫人措手不及。

　　田地珍寶倒是不缺，世家大族，底蘊深厚。但具體的家具器物規(guī)制升高，夫人不得不重新尋人打造。光是這一項，就差遣了好幾個管事，從木材做工到式樣花色，樣樣都要夫人拿主意。最難的，還是陪嫁的人了。

　　作為未來的南陽王妃，從嫁出去前，就要準(zhǔn)備好一個自己的班底。和外宅莊園、店鋪、護衛(wèi)等不同，這些都可以從將軍與夫人各自手中的老家人里挑選。但內(nèi)外豈可一家，各級管事、婆子、各個等級的侍女、繡娘、灑掃粗使的內(nèi)宅人員都要盡量選用可信賴卻根基不深的人手。至于廚房、采買、車夫、馬夫，就連歌舞伎都最好自己帶了去，這些全部要重新買了補充。

　　今日她已經(jīng)看過朔州城里最好的三家人牙帶來的小姑娘，可惜沒有幾個出色的。小西莊有京都貴人做后臺，一向保有聲譽，只期望能在這里挑到幾個合心意的。

　　一排小姑娘整齊規(guī)矩的說道：“給鄧娘子見禮！”一看就是學(xué)過禮儀的。鄧娘子微微點頭，她抬了抬左手，左邊正跪坐著一位八、九歲的小侍女，雖面容稚嫩，但動作優(yōu)美又嫻熟，正在煮茶。此時恰好捧出一盞茶來，小心的放在茶托上交給了鄧娘子。

　　大大的院子里鴉雀無聲，只聽到咕嚕嚕的茶湯輕響。鄧娘子品茶的儀態(tài)自然是無可挑剔，可她并沒有回答女孩子們的問禮，王三丫做禮的身姿不由保持不變，生怕被挑剔出問題。這一保持，足足保持了一盞茶的時間。

　　坐著的、站著的、看著的都沒有什么，見禮的女孩子們就很是吃不消了。王三丫就聽到好幾個呼吸變粗了的，雖然還在苦苦忍耐，但是——

　　“起身吧！”鄧娘子輕聲說道。原本忍的痛苦的頓時松懈下來，自然流露出平時的神態(tài)和行動。

　　鄧娘子也不言語，又把茶盞放回侍女手上。朝女孩子們揮了揮手，吳娘子會意，就靜悄悄的帶著女孩子們又繞過照壁走到了門口，著她們在這里等候。

　　不一會，吳娘子和奚婆子一起就喜笑顏開的走了出來，對女孩子們說：“你們六個都過了鄧娘子的檢看?！笨吹脚⒆觽兌家荒橌@喜，又說道：“明日我再來，若還有什么要辦的，我盡量給你們辦了?！?p>　　林一的心里自然開心雀躍，就是臉上還是呆呆的樣子。聽到吳娘子說了這個話，就上前詢問李二姐的情況，吳娘子承諾明日見面就會告知。又和奚婆子告別，這才快步走了出去。

　　“都跟我來吧！”奚婆子前頭帶路，王三丫微垂下眼瞼，終于離目標(biāo)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