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朔州29

　　駿馬駝著人闖進(jìn)花海，馬蹄沓沓間，無數(shù)花瓣隨風(fēng)飛起。鄭秸不由勒馬細(xì)看，心里無由的感嘆：外面的天地果然大好！像這般快馬隨風(fēng)，馳騁自由的日子才是自己喜歡的。過去的十來年仿佛是籠中鳥，沉悶無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花草香，暗自堅(jiān)定了出逃的想法。

　　宋柯也慢慢停下了馬，對鄭秸說：“再向前去些有塊空地，二小姐去歇歇腳?！编嵔拯c(diǎn)了點(diǎn)頭，帶著紫裳月白跟著宋柯向花海中間去。果然，花海中間有一大塊綠草如毯的空地，花兒仿佛有知一般，空出直徑四米左右的一個(gè)圓形來。鄭秸下了馬，紫裳連忙把水壺送了過去，月白則把馬趕到一旁。宋柯也下了馬，看月白在看馬，就說：“這位小妹不用擔(dān)心，府中的馬匹都是馴好的，且讓他們自己遛遛，要用了我打個(gè)呼哨就會回來?！闭f罷，他在空中揮了幾下空鞭，馬兒仿佛聽明白了一般，都徑自走開了。

　　紫裳下馬后，就把鄭秸馬上的繡鞍解了下來，鋪在草地上供鄭秸坐下，鄭秸跪坐下后，也招呼紫裳月白也坐一會。她一面極目四眺，一面問站在不遠(yuǎn)處的宋柯道：“宋柯，四面都是花兒，為何這里卻一點(diǎn)沒有？莫不是被拔掉了？”

　　宋柯聽了，心下尷尬。這里原來是男女相悅后約會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來，平時(shí)只聽騎兵隊(duì)的大哥大叔們說起過。自己以前懵懂的問起，大叔們便大笑教他，若是有喜歡的女子，帶上氈子約上姑娘，在花海中間住一晚，明年就有小娃娃喊他爹爹了！想到這里，宋柯不禁臉色通紅，低下頭不知如何說話，好在他膚色黝黑，別人看不太出。

　　鄭秸見他低頭不回答，以為他是因?yàn)椴恢来鸢敢蚨欣?，就轉(zhuǎn)頭對月白說：“月白，你去采些花兒來，挑正新鮮帶花苞的采，回去后好給姐姐觀賞?！痹掳状饝?yīng)一聲，歡呼著跑進(jìn)花海里開始挑選花枝，還不時(shí)把花枝舉高讓鄭秸觀看。紫裳站起身來，拉開嗓子唱起歌來：

　　高高山上樹，風(fēng)吹葉落去。一去數(shù)千里，何當(dāng)還故處。

　　紫裳的聲音清澈，唱了一遍后，歌聲里又多了些憂傷，把“一去數(shù)千里，何當(dāng)還故處”反復(fù)吟唱，聲音慢慢低了下來，想是自傷身世。宋柯聽了只覺得郁悶，也放聲唱道：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方。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宋柯看來不是個(gè)會唱歌的，唱的有些走調(diào)，好在敕勒歌豪邁激烈，倒是很有男子氣概。唱完了宋柯向鄭秸行禮道：“聽這位小妹唱的傷心，屬下就忍不住也唱幾句。今日大好的風(fēng)光，小姐要高興才好?！?p>　　鄭秸點(diǎn)點(diǎn)，對紫裳說：“你莫要傷心了。”她站起來摘去帽子，露出潔白如玉的面龐，烏黑的鬢發(fā)被風(fēng)吹動，小小的明月珠垂在耳下。只見她走到草地中間，曼聲唱到：

　　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fēng)復(fù)多情，吹我羅裳開。

　　曲調(diào)婉轉(zhuǎn)清雅，聲音空靈動人，月白不禁跑過去細(xì)聽。鄭秸又唱第二遍，這次紫裳和月白也跟著唱起來。等唱到第四遍，紫裳月白已經(jīng)唱的熟練，鄭秸身形一動，竟然輕輕舞動起來。一開始動作還有些生硬，漸漸的越來越靈活優(yōu)美，引得月白也忍不住去她身邊模仿。紫裳一直在旁邊吟唱，鄭秸和月白邊唱邊舞，不時(shí)露出笑容，看的宋柯呆住。

　　突然，有一縷笛音悠悠的飄過來，吹奏的就是鄭秸唱的這歌，仿佛伴奏一般，鄭秸、月白、紫裳正高興呢，繼續(xù)唱跳，直到笛音漸漸響亮起來。

　　宋柯循著笛音看去，對面坡上正有幾名騎士，看身形服飾，也是貴族之流。其中一個(gè)少年正在吹奏。鄭秸已經(jīng)停下了舞蹈，與月白紫裳看到了坡上的來人。宋柯急急打個(gè)呼哨，招了馬匹過來。

　　舞蹈一停，吹奏也停了，坡上的幾騎策馬朝這面奔來。宋柯連忙把鄭秸幾人護(hù)在身后，右手握緊腰刀，心中不禁后悔自己的魯莽，不該把弓箭掛在馬身上，若是來人有些歹意，只能讓小姐先離開才好。

　　月白已經(jīng)把帽子重新給鄭秸戴好，又把腕巾套在她脖子上，拉起前面遮住大半的臉龐。她心中生怕鄭秸的容貌惹出什么事端來，把鄭秸和紫裳往自己的身后一推，示意紫裳帶著鄭秸先去馬上，自己則站在宋柯的身后，想看看來的是什么人。

　　來人速度很快，領(lǐng)頭的是兩個(gè)少年。領(lǐng)頭的少年穿著天青色的胡服，長靴上飛廉與云紋在陽光下閃著光，竟然是用金線繡出。腰間懸著的玉飾和金香囊也形質(zhì)精致異常，帽子上還嵌著一方青色的美玉。他身后的少年與他身形相仿，穿暗藍(lán)色胡服，布料上隱隱有淺色的花紋。白色錦靴，腰掛白玉佩，帽子上鑲的則是白玉。

　　兩位少年放緩了馬速，馬匹在離宋柯一箭之外停下。白衣少年催馬上前，對著宋柯抱拳一禮，取出一支白玉笛子說道：“在下崔拈，今日攜兄弟游玩神泉原，剛才冒昧相合，還請諸位見諒?！彼?xì)看了一眼宋柯問道：“貴屬是朔州大將軍府上？”

　　宋柯見他們并沒有直接縱馬上前，而是停在一側(cè)，心中就放了下來。又聽這少年上來就自報(bào)姓名，還能直接說出自己的出處。看這幾位胯下的都是好馬，特別是兩位少年，只怕是大宛良種，服飾貴氣，氣度非凡，定是貴人無疑。宋柯松開握刀的手，行禮回答說：“我是朔州大將軍府護(hù)衛(wèi)騎士宋柯，不知公子是哪位？免的我失了禮數(shù)?！?p>　　自稱崔拈的少年笑道：“我是廣寧郡郡守崔夫人的弟弟，與滎陽鄭氏乃是世交，前幾日我姐姐還被貴府夫人請去做客呢!”說著他回頭與另一青衣位少年輕聲耳語了幾句。

　　宋柯一聽不由神情一松。前些日子，夫人的確派人過桑水請了廣寧郡守夫人前來，跟隨府中閔娘子同去的四人他都認(rèn)識，石頭大哥回來后還盛贊崔夫人很是美貌。后來夫人給崔夫人在長亭送別，正是他與幾位大哥布置的亭子，他也匆匆見過崔夫人的面容?；叵肫饋?，崔夫人與這少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少年更顯英氣些。他連忙整肅衣裳，再次行禮道：“不知是崔公子幾位，宋柯怠慢了，請公子莫怪。請讓屬下先去通報(bào)?！?p>　　崔拈輕輕點(diǎn)頭，宋柯連忙回頭向鄭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