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邊走邊問:“女郎,你不怕蟲子嗎?”鄭秸說:“萬物有靈,我只覺得這里特別舒服。”說罷,鄭秸停了停,見四周無人,對月白說:“月白,你感應一下,這里是否有所不同?”月白原先沒有在意,經(jīng)過鄭秸的提醒,連忙靜心感應,同時開啟系統(tǒng),要求系統(tǒng)檢測周圍,找到異同。
果然,月白感覺到一種與月華靈力相似的力量散發(fā)在周圍,雖然非常微弱。同時系統(tǒng)開始報告:“檢測完畢。發(fā)現(xiàn)變異未完全的進化植物,能自主吸收儲藏月華能量。能量運用評定:低級。危險評估:無危險。”系統(tǒng)同時給出了變異植物的圖片,正是中間那株高大的祖桑。
月白心想:“以前老人家都說‘日久成精’,沒有想到,我還真看到一株打算成精的植物?!?p> “是有些不同,就像在月光下那般。女郎,莫不是這兒有什么寶貝?”
“自然是有寶貝的!”鄭秸說著,剛好撩開眼前的桑枝,一步走出了桑林。她的面前矗立著高大的祖桑,肥沃的葉面反射著下午的陽光,閃閃發(fā)亮。鄭秸感覺到,讓自己舒服的感覺就來源于這株祖桑,它如同是黑夜里的明月一般,在周圍散發(fā)著月華,她不由回憶起仙人的教導。
在仙人留下的教導中,有許多比契約符更高級的符箓,但是它們全都有苛刻的要求,比如靈筆,靈紙,靈墨等。在此之前,她困守在將軍府中,也沒有可用的錢財,自己所用的筆墨紙硯都沒有靈力,她連畫一張契約符都會感覺身體的虛弱無力。若不是因為這些限制,契約符一出,祺云居豈不是鐵桶一般,哪里還要小心翼翼的做人?
這么大一株祖桑,若是能用來做桑皮紙,或者筆桿,自己豈不是就可以畫出不同的符箓了?想到這里,鄭秸不由心中大是激蕩,她一把握住月白的手,激動的說:“月白,我想要這桑樹!”
“阿秸,你要桑樹干什么?”楊弭從一側走過來問道。
“……我是說,我想要這桑樹的枝條,種活了帶到鄴都去?!编嵔栈仡^對楊弭說,“阿弭,不知祖桑的枝條可否摘???”
楊弭想了想說:“我上次來,只是看有女子來嫘祖祠祈福,也有向祖桑祈求的,多是為了農桑事,也不知能否摘取。祖桑這般高大,想來摘一根枝條也無妨吧!”
鄭秸對月白說道:“這事需要詢問大丞,月白快去問問?!闭f著,還拍了拍月白的手背。月白馬上明白了鄭秸的意思??磥?,鄭秸也發(fā)現(xiàn)了這株變異植物的特別之處,她想擁有這株植物,可是,有什么用處呢?月白想不出來,她點頭領命,一貓腰就又鉆進桑林去了。
出了桑林,繞過嫘祖神像,剛走出嫘祖殿大門,恰好見林旬與鄭道瑜、楊弘往嫘祖殿而來。月白上前見禮,鄭道瑜問道:“姐姐們可在嫘祖殿中?”
月白垂首回答道:“已在殿中祈福完畢,現(xiàn)在殿后觀賞祖桑。我家女郎甚愛祖桑,故遣我垂詢大丞,可否容許摘取桑枝少許?”
林旬一聽,思索道:“不知貴人摘取祖桑有何用處?”月白正要找個理由回答,林旬看了她一眼,又顧自說道:“還是旬親自去問?!闭f罷,他就不再理睬月白,而是招呼鄭道瑜和楊弘跟著他進嫘祖殿去。
月白垂首躬身的站在旁邊,等林旬三人走過,才輕輕的跟在他們后面。林旬那個輕視的眼神,換了以前,月白只怕會忍不住瞪回去。經(jīng)過閔娘子的調教,她還是認識到,這畢竟是階級鮮明的南北朝。即使是被丟在這荒蕪的黃帝城的一個糟老頭,他也是士人階層,自己的社會地位太低,不能因為鄭秸的寵愛而沉浸在平等自由的幻想里,對著鄭秸以外的人,都要小心守禮。即使對待鄭秸,她也要注意分寸,萬一哪天鄭秸發(fā)現(xiàn)契約符失效,那么她與鄭秸之間的信任和情誼都將土崩瓦解!
嫘祖殿后,一群青春美麗的少女圍繞著祖桑笑鬧著,鄭道瑜一出側門就聽見了嫡姐久違的笑聲,心里大是高興。
雖然他久在外祖處讀書,但姐姐從小就很親近照顧他,他也想過,日后哪家的兒郎有福娶得他的姐姐??上б坏郎现?,姐姐竟也要踏進污垢不堪的帝王家去?;氐郊抑械膸兹?,他感覺到姐姐的愁緒,卻是無能為力。
拂開桑枝,走出桑林,只見高大的祖桑樹下,眾女或坐或站,姿態(tài)各妍。鄭稚剛剛跑動過,因為多日暈船而消瘦不少,蒼白的臉上卻在跑動后顯出兩頰紅暈。侍女緋紅正在側旁給她整理散開的鬢發(fā)。鄭秸笑瞇瞇的倚在祖桑樹上,側頭笑看著鄭稚。她的后背躲著神色頑皮的楊弭,正探出半個身子向鄭稚嬌聲告饒。祖桑樹的樹枝上還坐著一位英氣勃勃的少女,手持長劍,正是宋秀。
鄭道瑜和林旬一出桑林,少女們突然又收起了天然爛漫的氣息,紛紛上前行禮,林旬這次也一一回禮。月白從后面轉出來,走到鄭秸身后悄聲稟告。鄭秸聽后就上前對林旬說:“大丞,黃帝城中竟然有這般高大的桑樹,果然是神物!這祖桑如此繁茂,定是大丞悉心照顧之故?!?p> 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林旬見這位鄭家貴女儀態(tài)大方,話語也恰合心意,自然是心中高興,笑呵呵的說:“不敢居功,不敢居功??!便是女郎想要摘取祖桑枝條嗎?”
鄭秸連忙回答:“正是。我見祖桑如此神物,定有靈性。我姐妹不日離開朔州,前往鄴都,若能取一桑枝為留念,也可回念故地,祈福嫘祖。不知大丞可否開方便之門?”
林旬點頭說:“此桑樹,據(jù)說是嫘祖親植。故老口傳,說桑水兩岸,多長桑樹,故而嫘祖才能始辨蠶種,繅絲弄衣。這桑水又名嫘水,便是感念嫘祖的功績。不過,農人植桑,多取用桑枝,埋在新土中,促其生根,既成新桑。又稱‘插枝’,與舊桑無礙。小姐不妨選取兩三壯枝,插于潔凈的河沙,灑水保濕,一月即可見根?!?p> 鄭秸大喜,盈盈下拜謝道:“多謝大丞!”她又對鄭稚悄聲說:“姐姐,我若是種活了,就移植到姐姐府中,也好為姐姐祈福?!?p> 鄭稚心中頗為感動,如果祖桑枝條種活了,也不失為一件風雅名聲的好事。她含笑點頭,讓樹上的宋秀用心挑選強壯的桑枝,用劍削下來。
如此一番下來,待鄭秸手拿桑枝與眾人一起離開嫘祖殿時,竟又過了半個時辰。期間林旬又講古,述說了黃帝的種種功績,又講起阪泉之戰(zhàn),炎黃之爭。月白聽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所謂的黃帝城,只是黃帝統(tǒng)一各部后建立的都城舊址。黃帝陵寢遠在橋山,那才是祭奠所在。再想到初初見到黃帝城,城外的草市,林旬的邋遢模樣,以及黃帝城野草遍地的樣子,推想林旬興許在鄴都得罪了人,才被丟到這等荒僻處。
月白跟在鄭秸的身后,腦海里想著這些。這時,林旬引著大家已經(jīng)走出了嫘祖殿,向原路返回。
林旬今日興致頗高。往日倒也有各色官員、學子等來游覽黃帝城,自己雖也是作陪,但多半被看低。今日這幾個少年男女彬彬有禮,雖出身世族高門,卻沒有驕橫做派,言談間讓他如沐春風。果然是名臣之后,家風赫赫啊!
他一面前面引著,一面對幾人說:“其實,黃帝城還為炎帝之女彤魚氏建立祭祀,此祀乃我黃帝城獨有,傳有習俗。因彤魚氏專管飲食住行,所以在黃帝城前買賣吃食物品,無須交稅。城前草市中,每人每日都到彤魚氏祠前放置一錢,無錢放置一物,即可入市開張,只求心誠?!?p> 說到這里,他哈哈大笑起來,“雖不如鄴都繁華,但老朽日日白吃,倒也是逍遙自在?。 ?p> “果真是如此逍遙自在?”一道帶著鄴都口音的清越聲音傳來,“看來你是不想再回鄴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