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船到達錢塘江碼頭時已是兩天后的下午,天上還在飄著濛濛細雨,陰云籠罩著整個天空,街上的人很少,偶爾有幾個賣糖葫蘆的人走過。
方老板和鐘離行歌一早便在碼頭等著,冰船的船老大蔣六和方老板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面,雖然是地道的廣東人,卻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三十開外,五短身材,因常年出海而曬得黝黑發(fā)紅的身體凸顯著健壯的肌肉,酒糟鼻子,兩個眼睛大的像是兩顆雞蛋塞進了眼眶,嘴唇很薄,說話干凈利索,作為南洋船隊的總領(lǐng)事,掌管著三十幾條大船,早應(yīng)該坐在家里動動嘴皮子數(shù)銀子便罷了,可是卻閑不住自己這出了半輩子海的身體。
蔣六和方老板簡單打個招呼道:“方老板,半年不見,近來可好。”
方老板笑瞇瞇的拱手道:“托兄弟的福,一切都好,都好?!?p> 蔣六道:“怎么,這次又是哪位大財主急著要這批貨?!?p> 鐘離行歌接口道:“蔣兄,在下趙小蟲,這批貨是兄弟我要的,京城有個大少爺,也是在下我的好朋友,家里富可敵國,沒嘗過這新鮮玩意兒,我本來是給天津一個財神爺?shù)?,結(jié)果這狗操的忽然不要了,你說說這不是要小弟的命嗎?”
蔣六點頭道:“我這大船拉的芒果和榴蓮確實不少,算起來加上運費怎么也得一萬兩銀子,如果爛在海里,確實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p> 鐘離行歌道:“對啊,所以我這兄弟也義氣,恰好說帶回去孝敬家人,那是京城有名的大戶,上上下下幾百人,看我有麻煩,一口應(yīng)了下來,一萬兩銀子,對咱這普通人那得是傾家蕩產(chǎn),對人家,也就是一根毛?!?p> 蔣六道:“那這位富少倒是位講義氣的人,在下這趟走的倒是也算是件好事?!?p> 鐘離行歌滿臉堆笑掏出從方老板那里搶來的一千兩銀票雙手奉上:“本來這時節(jié)出海危險極大,何況又事出突然,這點銀子給你手下的兄弟喝口茶,也算是兄弟我一點誠意?!?p> 方老板暗里嘆口氣,沒見過拿著自己的銀子還當著自己面送別人的,這人的臉皮簡直厚的不可思議。
蔣六雙手一推道:“趙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但這次是受了方老板和尹大人的托付,何況運費本就不低,這個錢在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收的?!?p> 鐘離行歌臉色一正道:“好,蔣兄快人快語,如此重情重義,倒是讓小弟我有愧了,今夜春雅苑,小弟我做東,宴請蔣兄和手下的一干兄弟,吃飽喝足之后明天起航,請蔣兄切莫推辭?!?p> 方老板聽后心里忽然像是被人打了幾棒子,這該死的小蟲自己把話說得那么漂亮,結(jié)果還是敲自己的杠子,蔣六這次雖然只有一艘船,但此條冰船極大,船上共有五十多個伙計,這一晚上吃喝玩樂恐怕沒有幾千兩銀子根本下不來。
方老板不動聲色笑瞇瞇的說道:“蔣兄,這次央你出海,事出緊急,本應(yīng)兄弟我做東的,但趙兄弟一片心意,我看就不要推辭了,他這一票也能賺不少,畢竟是京城的大戶人家,何況做商人的嘛,你明白,無利不起早,不用介意?!?p> 趙小蟲斜著眼看了看笑瞇瞇的方老板,差點沒忍住踩他一腳。
蔣六一聽抱拳道:“既然如此,兄弟我也就不推辭了,今夜我?guī)е男值芎头嚼习?、趙兄弟一醉方休。”
回賭場的路上小蟲一改臉色笑呵呵的掏出銀票塞給方老板道:“剛才謝謝方老板捧場,小弟在此謝過了,這一千兩銀票您得收下,以表我的一片誠意……”
“別啊,留著吧,”方老板像是躲瘟疫一樣閃在一邊,“你趙大少爺給我拉了這么多的客人,雖然別人不知道那是我開的,但是你知道啊,這一晚上花費怎么也得五六千兩銀子,我也能賺不少呢,到時候你給個整數(shù)就行,做哥哥我的那些零頭就不要了,你也不用忙著謝我,畢竟都是好朋友嘛?!狈嚼习逍Σ[瞇的眼睛幾乎要瞇成一條線。
鐘離行歌看著方老板這一副小人得志般的奸商嘴臉,愣了一下,然后懶懶一笑問道:“方老板,你覺得我的武功怎么樣?”
方老板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會忽然問出這么個問題,還是答道:“不錯,很不錯,說不定比我還好的多?!?p> “那你知道我最高明的是什么嗎?”
方老板微微一皺眉,想了想雖然看過小蟲的出手,但沒見他使用過什么兵器,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門派,便道:“不知道?!?p> “我的輕功極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感覺和現(xiàn)在活著的人里面比,最起碼能排天下第三?!辩婋x行歌道。
方老板翻了個白眼道:“你倒謙虛得很?!?p> “謙虛有禮,向來是我不太多的美德之一?!?p> 方老板轉(zhuǎn)頭問:“那能讓你這謙虛的人奉為天下第一和第二的是誰啊?”
鐘離行歌道:“第一是我們老大,這點毋庸置疑,第二嘛,我也不知道,但是不知道又不能說沒有,我又是個謙虛的人,只能把這個位子空出來,畢竟,我排第三,也沒人敢和我爭第二嘛?!?p> 方老板嘆了口氣快步往回走,仿佛再多說一句話自己就要掉二斤肉一樣。
不過馬上又回頭道:“可是你還有一點不太清楚?!?p> “哦?哪一點?”
“不論你輕功排第三還是排第二,請人吃飯都是要花銀子的。”
“我知道啊,所以為了少花點銀子,可以不在你那買酒,這就省下一大筆銀子了,可是都是江湖好朋友,無酒不成宴,顯然也不合規(guī)矩,但恰巧我的輕功好啊,如果現(xiàn)在我立刻跑到梨花水巷第十七戶賣酥餅的張老三那里把酒拿出來再雇輛大車火速運到春雅苑,我猜時間也趕得及,尤其我不認為你追的上我,那個張老三就算會點武功,恐怕也要比我差一點點?!?p> 方老板聽完臉色刷的一下子變的通紅,像是被打了的屁股一樣,右眼角下面的肉一跳一跳的,那張老三是什么人方老板當然知道,別說和趙小蟲這個小混蛋打了,他連個雞都不敢殺,踩死個螞蟻都要驚出個激靈來。
可這人唯獨就是會挑酒,會藏酒,同樣的一壇子陳釀,張老三藏的酒味道總要比別人的濃郁夠勁,所以方老板才每年給他五百兩銀子來給自己藏酒,遇到好酒立刻買下來,酒錢另算。五百兩銀子,對方老板來說,算不了什么,可對張老三來說,那得賣出自己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酥餅才能掙到的巨資!雖然這銀票每次他自己還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會被他老婆兇巴巴的拿走藏起來,說是怕他拿了錢找野女人……
方老板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這是怎么了,怎么,就會交上你們這樣的好朋友?!?p> 鐘離行歌走上前摟著方老板厚厚的肩膀笑的像個剛吃了一整只肥雞的小狐貍,邊走邊道:“你肯定是祖上積了德,不然哪會交上我們這樣的好朋友?!?p> 當夜眾人在春雅苑二樓包場吃喝玩樂,為了助興,幾乎把萬花樓一半的姑娘都叫了來,大家開懷暢飲,就連常年在外的蔣六都被這些溫婉柔情的姑娘揉酥了骨頭,眾人推杯換盞,徹夜笙歌。
鐘離行歌若不是有姑娘扶著,一定要撞第三次墻,走到客房門口還非要摟著門口的柱子一起干一杯,扶他的兩個姑娘沒辦法,喊來了方老板用盡了力氣才把他和柱子分開,這讓兩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在他眼里,她們兩個還不如這根柱子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