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如同成人尾指大小的石符,造型十分樸拙,看起來就與一小截木炭無異,但若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到其表面,還密布著一層纖細如發(fā)的暗金色紋路,手指觸摸上去,也有輕微的粗糲感。
除此之外,這枚石符上,就再沒有別的特異之處了。
鐵堅感受著石符上傳來的溫潤觸感,心中不由又想起了司徒浩的臨終囑托。
他一把握緊手中石符,喃喃自語道:“無論如何,先找到玄陰秘境,成為靈劍師再說?!?p> 說罷,他將石符收了起來,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
……
臨近天明之時,偌大的一座燕家府邸,已經(jīng)人去樓空,再無一人。
永安門外的馳道上,兩架馬車停在一棵古榆樹下。
小算盤站在一架馬車前,哭得梨花帶雨,就是不肯上車。
“小姐,我也要跟著你們,嗚嗚……”她一邊抽泣,一邊說道。
燕紫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輕撫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
“說什么胡話呢?出了這么大的事,我作為燕家之主,登上紅榜通緝是肯定的了,你跟我在一起,是想被官兵追著跑呀?”
“我不怕,我要……我要跟著小姐……”小算盤嗚咽不止。
“我可不要你這個拖油瓶,你就跟著二叔還有陳光大師一起,先去邊境的沖陽城,暫時避避風頭。等時機合適了,我們就來與你們匯合?!毖嘧涎劭粑⒓t,安慰道。
鐵堅聞言,欲言又止。
他原本是希望燕紫和其他人一起走,自己獨自一人前去尋找玄陰秘境,只是燕紫死活不同意,說燕家因他才變成這種境地,等他成為靈劍師后,必須要煉制一柄靈劍,來作為對燕家的補償。在此之前,她必須跟著鐵堅。
鐵堅心里知道燕紫真正的想法,又見她為自己付出如此之多,卻是不好再阻攔她了。
“二叔,商會的所有房契地契和票號都在這里了,另外還有庫存的一些法劍,你且收好。”燕紫走上前去,將一枚儲物鐲遞給了倚靠在一架馬車旁,嘆氣不止的燕項。
后者默然接了下來,眼中雖然滿是擔憂之色,卻終究還是沒有說什么。
當東方地平線上一輪初陽緩緩升起之際,兩架馬車分道揚鑣,朝著遠方緩緩駛?cè)ァ?p> ……
兩界山,名中有山,實則卻只是一個邊關(guān)小鎮(zhèn),方圓數(shù)百里范圍之內(nèi),盡是些不高不矮的小山包,就沒有一個能夠稱之為山的。
世代在此地繁衍的百姓,也都只知此處有這么一個古怪名字,至于為何會得此地名,卻沒誰能說得上來,就是年紀最大的長者,也只說縣志自古以來,就是這么記載的。
鐵堅與燕紫趕到此處的時候,已經(jīng)是整整一月之后了。
來到距離鎮(zhèn)子十數(shù)里之外的地方,兩人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了,只見小鎮(zhèn)之外一座座灰色的行軍營帳緊密排布,竟然綿延了數(shù)里范圍。
“這兩界山不過是一座不起眼的邊關(guān)軍鎮(zhèn),往日駐兵最多不過一千,怎的突然駐扎了這么龐大的一支軍隊?”燕紫美眸之中滿是驚訝之色,問道。
“看來晉越兩國之間的戰(zhàn)事終究是要打起來了。兩界山距離平陵關(guān)不遠,那里一直是兵家必爭的要沖之地,越國這支大軍隱匿于此,多半就是為了作為一支奇兵,支援那里的?!辫F堅思量了片刻說道。
“那我們?”燕紫聞言,欲言又止。
“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先找到玄陰秘境再說?!辫F堅神色堅定說道。
說罷,兩人從山梁之上走了下來,從東側(cè)繞過大軍行營,朝兩界山的小鎮(zhèn)上趕去。
未曾想,就在他們途經(jīng)一處毫不起眼的山坳處時,鐵堅胸前衣衫中突然有絲絲縷縷金光亮起。那枚劍形香囊竟是在一股奇異力量的牽引下,懸空而起,朝著山坳深處直指而去。
鐵堅與燕紫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法言喻的驚喜之色,連忙隨著香囊的指引,朝著山坳深處趕了過去。
被香囊拽著脖子,一路走了有數(shù)百丈的距離,兩人最終停在了谷內(nèi)的一處泉眼旁。
泉眼不大,方圓不過尺許,清澈見底,一眼就能夠看清底部沉積的細沙和枯葉,似乎與尋常泉水并無二致?
鐵堅見香囊懸空不動了,便將其打開,從中取出了那枚黑色石符。
石符剛一出現(xiàn),其表面金紋就立即光芒大作,蕩漾開來一片朦朦朧朧的淡金色波動。
“看來就是此處了,我們……”
鐵堅話音未落,手中的黑色石符就突然一晃,從他掌心掉落,跌入了泉眼之中。
平滑如鏡的泉眼表面,頓時蕩漾起粼粼波光,與那層淡金色波動韻律一模一樣,兩者相合,頓時化作一片雪亮白光,將鐵堅整個人吞沒了進去。
見到鐵堅的身影突然從原地消失,燕紫被嚇了一跳,連忙呼喊起他的名字。
可是叫了幾聲后,就只聽到陣陣回音在山坳之后回響,并無人應(yīng)答。
她再去看那眼泉水時,那里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石符和漣漪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燕紫心中一盤算,心知鐵堅多半是進入了玄陰秘境之中,便也沒再繼續(xù)叫喊,從旁尋了一塊青石盤膝坐了下來,閉目打坐,靜待他從秘境內(nèi)出來。
與此同時,山坳之外的一塊巨大青石旁,卻有一道人影閃出半個身子,望著谷內(nèi)露出了一抹陰沉笑意。
卻說鐵堅渾渾噩噩間,只覺得眼前光明大放,一陣失視后,視線又重新恢復(fù)。
他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睛,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訝無比的神色。
“這就是…玄陰秘境?”鐵堅輕聲呢喃道。
他發(fā)現(xiàn)此刻,自己竟然身處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之前的山坳泉眼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在身前不遠處,有一座雪白孤峰,聳入天云。
四周萬籟俱寂,沒有半點嘈雜之聲,就仿佛這整個世界之中,除了他之外,就再無任何活物,雖然草原廣闊,青草碧綠,卻仍是給他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鐵堅仰頭打量了一眼身前的孤峰,但見其上白茫茫一片,只能看到些許嶙峋不平的巉巖,上面卻并無任何植物生長,就連一小塊青苔,都無法看到。
在山峰的正中央,石壁之上開鑿了一條直通峰頂?shù)耐ㄌ焓?,層階密密麻麻,看得鐵堅一陣目眩。
他收回視線,沒急著朝孤峰那邊走去,而是選擇了一個方向,朝著草原深處走了過去
然而,才走了不到百余丈,他就停下了腳步,因為在他的身前出現(xiàn)了一層無形壁障,擋住了他的去路。將周遭幾個方向皆試了一遍之后,結(jié)果不出意料,這方天地果然只有方圓數(shù)百丈的面積。
“看來石碑,應(yīng)該就在峰頂之上了。”鐵堅喃喃自語一聲,轉(zhuǎn)身朝那孤峰石階走了上去。
當他踏上階梯的一瞬間,不知為何,鐵堅的腦中竟然回憶起自己六七歲左右,鐵家每年登山祈福時,都是鐵樹連哄帶騙,將他扛在肩頭或是背在身后的時光。
憶及這些,鐵堅的心情就變得有些復(fù)雜起來。
他收拾了一下情緒,踏上了第一級石階,開始攀登起來。
孤峰石階嵌入石壁,每一級都有半尺來高,上面潔凈如雪,沒有半點雜草青苔,也不如何陡峭,走起來自然也頗為省力。
一開始,鐵堅的步速很快,不過片刻功夫,就已經(jīng)爬上了數(shù)百級石階,回頭望了一眼身下,來時的路不知何時已被層層白云所遮蔽。再向上望去,卻仍是望不到峰頂。
這方天地雖然與外界隔離,但頭頂上的太陽似乎并無不同,懸在當空,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朝著西方移動傾斜。
過了大約三個時辰,攀爬速度已經(jīng)變得極慢的鐵堅,終于停了下來,他身上衣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額前發(fā)絲也緊貼在臉頰上,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
或許是存在某種禁制,不知何時起,鐵堅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法調(diào)動起任何的法力。
單純依靠肉身之力攀爬到此,已經(jīng)耗去了他大半的體力。
他翻身撐著石階坐了下來,雙腿止不住的顫抖著,里面像是灌了鉛一樣,半點兒都提不起來。
鐵堅目光遠眺山腳處,只覺身在千丈高空,再抬頭望了一眼峰頂,卻見那里仍深埋在云霧之中,與他之前站在山腳去看時,幾乎沒有分毫差異。
“看來想見神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彼嘈σ宦?,暗自沉吟道。
歇息了片刻之后,他便轉(zhuǎn)回身,繼續(xù)向上攀爬。
日影漸漸西沉,雪白的孤峰在夕陽的暈染下,反射出耀眼的橘紅光芒,看起來就仿佛是一柄直插云霄的巨型火劍,瑰麗無比。
鐵堅的身形看起來渺小至極,掛在孤峰石階之上,緩緩向上移動,毫不起眼,即孤單,又堅毅。
夜晚。
孤峰之上寒風呼嘯,溫度驟降。
鐵堅面色青紫,身子嵌在石階旁的一條石壁縫隙內(nèi),身上裹著一件寬大外袍,渾身瑟瑟發(fā)抖。
他雖有修煉道法,體魄遠勝于常人,可如今法力無法使用,竟然也頗有些抵受不住這凜冽的寒冷山風,被其吹在身上,便覺得刺骨冰寒,就連身上關(guān)節(jié)都被吹拂得隱隱作痛。
鐵堅仰頭望了一眼滿天星辰,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在石階邊上找了個巖縫將自己整個卷縮了起來。料峭寒風吹在身上的那股冰寒之感,這才減弱了幾分,但卻仍無法完全抵消,他的身軀仍是忍不住地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