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位于城市的西北處,首層是一個由高強玻璃拼接起來的透明溫室,里面培植了許多怪里怪氣的植物,大多都不過一米高,枝葉卻意外地茂盛,花花綠綠的四處招展,叫人眼花繚亂。圍繞在這些形形色色的植物周圍忙碌的是一群穿著白色工作服的長頭發(fā)的女人,對于百機務簡等人的突然拜訪,她們似乎毫無察覺。
“這邊走,注意不要碰到植物的葉子。它們是這個星球上的原住民,學名叫做克里斯芭芭拉曼德斯,別看它們枝葉粗大,一副粗蠢愚笨的怪相,其實這種植物危險的很?!崩项^子指著通道旁邊的一株一米多高的植物說道,“你們看到上面的倒刺。哎呀,碰不得!上面有毒的。”
吳良嚇得連忙縮回手,悻悻的說:“中毒的話,那又怎樣?”
“不怎樣,頂多就會讓你全身發(fā)癢并持續(xù)好幾天而已。”老頭解釋道,“跟我來,注意不要碰任何東西。”
“你們可真的不懂得憐香惜玉呢,這么危險的工作,你們竟然撒手不干,全部交到女人的手上?!卑贆C務簡笑道。
“她們穿著工作服,不必擔心這個。你們還是照顧好自己吧?!?p> “我不明白,明知道是不好的東西,為什么不把它們清理掉,留在這里供奉著到底有是為了什么呢?”右行皺著眉頭問道。
“為什么呢?如果你問在這里工作的人,她們會回答你,這是因為它們很美。如果你問我的話,我只能實話告訴你,我不知道。我連自己的存在都尚未理出個頭緒來,哪里有時間為這些植物費心思呢?它們在這,就讓它們在這算了。這已經(jīng)不是我管得了的。”老頭子帶他們來到研究院地下室的入口,扶著銹跡斑斑的鐵門,說道:“來,幫我把門推開。”
地下室里面的堆積著很多業(yè)已報廢的機械設備,當然也有不少已經(jīng)停止運轉的靜靜矗立在一邊的機器人。這里每一件物事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粘膜般的灰塵,看起來就既像一個不見天日的巖窟,又像一個幽深的機器墓穴。
“老人家,這里似乎沒有什么好看的吧?!眳橇及欀碱^說道。
“確實。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幫忙?!崩项^子小心地挪到地下室的一處角落里,揭開一塊遮蔽的帆布,輕輕地撫摸著著一個人形機器,眼里淚光閃爍地說道:“這個是初代智能機器人,因為系統(tǒng)久未更新的緣故,電子腦現(xiàn)已完全停擺。最近一直都能正常運轉的量子通訊窗口突然崩塌了。這一切都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希望你們能夠幫我修理修理一下這個機器人,好讓我能夠放下心來?!?p> “我們會幫你檢查一下通訊通道,但是修理的話,我們是沒有這個時間的。”百機務簡想了想說道,“我想問一下,通道的另一邊的具體情況如何?為何你會擔心成這個樣子呢?”
“但愿出問題的是我這邊。不然的話……”老頭子嘆了口氣說道,“我和你們一樣來自地球。我們兩個為了找到一個理想之地,舍去了一切,傾盡了所有方才湊夠了三張船票。臨近登船的時刻到了,我那位生性孤僻的兒子竟然拒絕與我等同行。我從沒有想到這么一個小小的人竟然會如此執(zhí)拗。我們問為什么,他不肯回答,到最后才說是要留下來陪他的朋友。當時我聽了竟然很高興,認為我的兒子就應該有這樣的氣節(jié),于是我就不再勉強,幫著他的忙,下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了我的老婆。臨走之前,我們買了兩個智能機器人,并且建立了通訊通道。他是一個很喜歡機器人的孩子,并且對此也有非常的天賦。如果是他那邊出了問題的話,那么,那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我最近心里充滿了憂慮,希望你們能夠為我撥開這眼前的迷霧。”
聽了老頭子的話,百機務簡心頭一震,難道眼前此人竟是陸仁的父親不成。于是他連忙問道:“老人家,你姓什么?”
“我現(xiàn)在的名字是田靜仲謀。”老頭子邊說著話,邊招呼他們過來幫忙把機器人挪到地下室中央,“名字值什么呢?若非人世間有太多的羈絆,就算是老夫……”
“你原姓小丘。對吧。”右行突然問道。
“對,但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說……”老頭子停住,站了起來,眼睛環(huán)視他們幾個,“你們認識我的兒子?”
“豈止認識,我們三個還是最要好的朋友呢!”吳良歡呼雀躍的說道,“話說,你作為陸仁的父親,竟然會對機械一竅不通,那可真的有點說不過去呢?!?p> “那他人現(xiàn)在在哪?他為什么不跟你們在一起過來這里?”老頭子神色慌張地問道。
“陸仁到火星去了?!卑贆C務簡語氣沉重地說道。
聽此,老頭子舒了一口氣,說道:“原來他是到火星機器人基地那邊去了。怪不得,怪不得。這小子,竟然不事先知會我一下,害的我們兩個老家伙擔驚受怕的,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老伯,你剛不是說要讓我們修理這個機器人的嗎?”右行提醒道。
百機務簡心里面想到了很多事,他現(xiàn)在也不能等下去了:“事不宜遲,讓我們開始吧。”
這是一件簡單的活,人多反而礙事,于是百機務簡讓吳良跟老頭到外頭說話去了。一番簡單的測試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量子通訊系統(tǒng)依舊運轉正常。但為了謹慎起見,他們兩個決定將通訊系統(tǒng)分離開來單獨測試。測試的結果依舊如故,并無出入之處。于是他們就此作罷,決定將機器人重新組裝好。
當他們完成上面的一系列工作的時候,老頭子和吳良剛好回到了地下室。兩人似乎相處甚歡。
老頭子對吳良說道:“你是個有趣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認你作我的干兒子。”
“真的?”吳良低頭想了會,方才說道?!安唬涣?。我可不想做誰的兒子”
“是嗎,那真的是太可惜了。”老頭子邊摸著吳良的頭,邊嘆道,“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你了。多好的一個……”
“這個機器人的通訊系統(tǒng)還能用。大概是小零那邊出了點問題。”百機務簡頓了頓,他正在斟酌著用詞,一會他接著說道,“老伯,有件事情我需要告訴你……”
“不用說了,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崩项^子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都是我太多慮了。人一上了年紀就是這個樣子。讓你們見笑了。來來,我們出去走走?!?p> 百機務簡只得順從地跟著老頭子離開了研究院。他們在這座轉了一圈,相繼走訪了幾個人。這里的人都較為好客,看到他們幾個的到來,無不殷勤招待,早早就備好了一席上好的酒菜。很快,吳良和老頭子就已經(jīng)喝的醉醺醺的,再也走不動了,于是他和右行兩人就只得扶著這兩個酒鬼回到了先前的那所住宅里。
門是開著的,百機務簡把人放在硬木沙發(fā)上,徑直的往屋里走,在庭院的一處涼亭里找到了這所住宅的女主人。鳥在叫,老人正在擺弄著針線。旁邊的藤椅上坐著一個人,午后慵懶的陽光透過枝葉的間隙照在她的身上,此情此景,竟叫百機務簡產(chǎn)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搖了搖頭,回過了神來。小聲地對老人說道:“田靜夫人,你的先生已經(jīng)回來了?,F(xiàn)在正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請告訴我他的房間在哪,我好把他搬過去?!?p> 老人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很久都沒有言語,于是百機務簡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
“多好的世界,多好的人兒,不是嗎?”老人突然悠悠地開口道。
“夫人?”
“小聲點,不要嚇走樹上的鳥兒了?!崩先苏玖似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