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不是叫林國旸一聲爸,更不是對許漢道謝,也不是去罵赤道人,更不是睜開眼睛,說要喝水,這一切一切地,都沒有。
他雙手張開懷抱,一仰身,將癱軟坐在身旁的那少女,緊緊地摟入懷中,好似有些貪婪地將鼻尖貼在她的頸部,深呼吸。
后者的身子一僵,似是有些顫抖和陌生,但馬上,一雙有些好看的美眸中,滴下兩滴清淚。僵硬地將雙手也伸開,不知怎么放,結(jié)果只能夠放在林杰的背后,撲哧撲哧眨眼。
看到這一幕,其他人除了許漢之外的人,都以為是見了鬼。
往后咯噔退兩步。
而那赤老道,更是臉色一陣蒼白,一陣潮紅,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愧疚,之前他還鐵生生的說林杰不可能救活,已經(jīng)死透了。
但他話還沒說完,這林杰,就!
赤老道閉上眼,低聲喃喃:“無量天尊,天尊無量,弟子修行不夠,也看不透,看不來……”
張武和王海濤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雙目中看到了激動。
只是,那個熟悉的人雖然活過來,但又有些莫名的傷感。
人還是那個人,但以后,就不是了。
現(xiàn)在就不是了。
這也是一種剝離,今日之后,就是路人,不再是朋友,即便相遇,也只能是他人世界中的一個局外人。
偶爾間,想起那個一邊打游戲,一邊撩妹,一邊吹牛、逼的舍友,張武和王海濤三人的心里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林國旸看到林杰動作,觸動可謂是最深,當林杰的身體冰涼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似乎能夠想到,那個牙牙學語的小男孩爬在地上,咿呀咿呀的樣子。
似乎能夠想到,他不會穿衣服時,大早上的爬起來,找自己穿衣服的樣子。仰起頭,鼓著兩顆大眼睛,鼓楞楞鼓楞楞地眨啊眨。
似乎能夠想到,他第一次用不標準的話,叫一聲爸爸的樣子,雙手張開,撒嬌般求抱。
似乎能夠想起,他第一次上了幼兒園,自己在幼兒園的角落,猛瞅猛看,看到他在里面哭,又不得不強自離去的畫面。
似乎能夠想起,偶爾幾個晚上,自己忙了好晚才回來,給他蓋被子的時候,他伊伊自語地說:‘爸爸帶我去游樂場玩一次好不好?一次就好’的樣子。
似乎還能夠想起,在小學的第一個父親節(jié),他聽老師的話,給自己做了一頓飯的樣子,雖然飯糊了,菜是從外面買的,但林國旸吃的很開心。
他學著給自己第一次過生日,給自己買禮物……
……
妻子難產(chǎn)而去,剖開一子相伴。
一路走來,貼身為衣,伏地為子,那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感覺,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自己家不缺錢,一開始或許是歉于妻子的離開,不管再忙,林國旸都會抽時間照顧。后來慢慢習慣,一時間竟舍不掉,盡管耽擱不少生意,也心甘情愿。
林國旸一瞬間竟然看開了很多,有一種荒唐的想法:就算他的靈魂不是我兒,我也愿意當他是我兒。
過了足足一分鐘,林杰才和那少女分開,然后回過頭,喊了一聲:“爸!”
林國旸有些不太習慣,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林杰這么叫了,雙目一紅,早已經(jīng)沒有在商場縱橫的那種鐵腕和冷心,哽咽地應了一聲:“誒?!?p> “爸!”林杰又叫了一聲,然后認真地說:“我一直都是我,你也一直都是你,只是在好一段時間,我以為你變了,你也以為我變了?!?p> 林國旸重重地點點頭,心里說:去他、娘的這個世界那個世界,這就是我的兒子……
這一幕,看得赤道人更是不斷地念起無量天尊,興許是因為有愧,興許是因為別的。
赤道人走了,走得有些失魂落魄。
只是,走了出去后,又回了過來,給許漢重重地許了一禮:“多謝小友助我一道,滅我一災,化我一心,澄我一名?!?p> “我道號赤練,沒有俗名,小友若有需要,可隨時來無歸谷做客?!?p> “林老板,就此告辭!”赤道人又匆匆離開,雖然步履顯得有些匆忙,但他的背影和精神,似乎一下子都靈翠很多。
這個赤道人,應該是個高人。許漢心里暗忖。
林國旸也連忙在身后道:“恭送赤道長?!?p> 待到赤道人離開,林國旸才說:“赤道長是得道之人,他或許見慣了生死倫常,也或許是看開了生死,所以和我們的觀念有些不一樣,但他的的確確是個大善之人,從來沒愧過他的名聲?!?p> “正因為如此,我才險些犯了大錯?!?p> 許漢點點頭。
張武和王海濤也覺得赤道人其實沒他們之前所想的那么討厭。
……
林杰醒來后,林國旸又讓中茶亭的老板重新開了一桌,然后也沒問什么就只是隨便聊聊,又親自和許漢和王海濤三人道歉。
林國旸說出了自己三年以來的‘惡行’。
三年前,林杰無端昏迷半月醒來之后,林國旸發(fā)現(xiàn)林杰性情大變,并且不是變壞,而是變好,不缺穩(wěn)重成熟的同時,又是乖寶寶,很會討林國旸歡心。偶爾冒出來的鬼點子,更是讓林國旸覺得太過驚艷。
林國旸當時就起了疑心,請了華夏區(qū)鼎鼎有名的赤道人下山來看一眼,結(jié)果,當時赤道人就一眼看出,林杰體內(nèi)的靈魂,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雖然與身體互相有契合,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
赤道人便建議,讓林國旸先用世俗之事,打散林杰的精神,然后乘著林杰精神渙散之時,一舉逼出異類魂魄,再用秘法召回林杰本身的魂魄,如此便是原身歸位。
林國旸從那時起,對林杰各種刻薄,先是將林杰交的女朋友,生生當著他的面,拋下山下。
有一次,林國旸甚至狠心到當著林杰的面,在林杰祭拜時,將自己妻子的墓碑給砸了……
林杰每做一件事,他就會親自干預。
幾天前,一直沒問家里要過錢的林杰忽然問家里要兩百多萬的巨款,林國旸立馬著手調(diào)查,然后設局與王老板,引林杰與王老板發(fā)生沖突,將張武和許漢三人也引過來。
所以就有了后來這一幕。
若非是林國旸自己解釋,恐怕許漢張武三人怎么也想不到,那個陪酒的女郎,竟然是他之前被林國旸拋下山崖的女友。
她經(jīng)過了林國旸的包裝,外表看上去只是與她有幾分相似。
對于林國旸的坦白,說實話,許漢和張武,包括王海濤,聽起來就恨得牙癢,實在就沒有這么過分的。
但若一細想,似乎也恨不起來。
林國旸對自己兒子的感情,絕對真的不能再真。否則也不至于做出這么多的小細節(jié),就是為了把自己兒子本身的魂魄,給救過來。
林國旸說完,那少女才撕開一層偽面皮,自我介紹,她叫幕谷,名字有些奇怪。
她說一年前,林囯旸找上她,讓她配合他演一場戲。
因林國旸懷疑,林杰被人控制或者是下蠱了,又和幕谷好說歹說了以前林杰的脾性,以及他本身的計劃。
幕谷不是自私的,林國旸的愛子之心,完全打動了她,包括他的坦白。
所以,自從她被‘扔’下山崖后,一年時間,竟然能忍住沒再和林杰聯(lián)系。
林杰一直沒說話,只是偶爾眨眨眼,也不和許漢幾人說話。
林國旸也沒追問,經(jīng)過之前一遭,他覺得,只要林杰活著就好,只要林杰自己不解釋,他就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靈魂能錯,這世界也能錯,為何自己不能將錯就錯?
……
魚兒大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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