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揚(yáng)州城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張橫立于船頭,神色焦急的等待城中內(nèi)應(yīng)的信號。
終于,約定的時間了!城中內(nèi)應(yīng)如約點燃了火把,幾乎同時,水門處也隱約傳來了喊殺聲。
“兄弟們,跟我來!”張橫低聲說道。
隨后毫不猶豫地躍入冰冷的水中,如同一群水鬼在水道中穿梭。他們一路潛行,直到抵達(dá)那扇通往揚(yáng)州城內(nèi)部的閘門。
沒有費多少功夫,閘門在眾人齊心協(xié)力的推動下緩緩開啟,船隊緊隨其后,一涌而進(jìn)。
一切都順利的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就在他們即將沖入城內(nèi),準(zhǔn)備一舉奪城之際,變故突生。原本寂靜的夜空突然被無數(shù)火把點亮,如同白晝一般。
火光映照下,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弓箭手隊伍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包圍了他們。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敵人的高呼聲不停在夜空中回蕩。
張橫見此情景,知道今夜兇多吉少。生死關(guān)頭,張橫腦中不自覺閃過臨行前的一幕幕。他在宋江面前的豪言壯語以及從張順手中搶下了這主攻的任務(wù)。
他渴望證明自己,不是為了讓宋江高看他一眼。張橫只是想讓別人夸贊張順的時候,不會用鄙夷的語氣說道:“他兄弟是張橫!”而是用驚訝的口吻說:“他是張橫的兄弟!”
投降亦或是被俘?這兩個字眼張橫甚至想都未想過,他深知,若自己真的選擇了這兩條路,那么他將無顏再見宋江,更無顏再見張順,那對張橫來說可比死還難受。
張橫環(huán)顧四周,望了眼那些被自己帶入絕境的水軍嘍啰們,灑然一笑,似在做最后的告別。
“殺!”張橫怒吼一聲,只身揮刀沖向官軍?;貞?yīng)他的則是鋪天蓋地的箭雨,萬箭穿心,緩緩倒于地上。余者見狀雖滿心憤懣,卻也未再做無意義的抵抗。
另一邊,董平與酆美押送著穆弘、穆春兄弟二人,前往知府衙門向張叔夜復(fù)命。
及至衙門前,守衛(wèi)森嚴(yán),氣氛肅穆。董平與酆美上前通報,不久,便有一名侍衛(wèi)出來引路,領(lǐng)著四人進(jìn)入了衙門內(nèi)堂。
“董將軍、酆將軍,辛苦了?!睆埵逡沟穆曇羝胶投辛?,他先是對兩位將軍表示了慰問,隨后目光轉(zhuǎn)向了穆弘、穆春,“二位便是宋公明的得力干將穆氏兄弟吧?”
穆弘冷哼一聲,眉目間滿是桀驁:“少廢話,給我兄弟二人一個痛快!”
張叔夜微微一笑,似乎對這份硬氣頗為欣賞:“我等之間,本無深仇大恨,也用不著如此針鋒相對,不過是各有立場罷了。”
言罷,張叔夜示意左右為穆弘、穆春松綁,且安排他們落座。
穆春見此場景,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穆弘倒是心無懼意,穩(wěn)穩(wěn)坐下,緊盯張叔夜,想看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穆春見自家哥哥如此淡定,心中稍安,便也有樣學(xué)樣。
張叔夜將二人神情皆看在眼里,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先是客氣贊道:“我聞宋江義薄云天,麾下亦都是重義輕生的好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而后,張叔夜不慌不忙地從案上取過一密封書信,輕輕遞給了穆春:“此乃我致令兄宋公明的信,煩請穆春兄弟代為轉(zhuǎn)交?!?p> 穆春下意識望了望穆弘,見其沒有反對的意思,遂接過信件收入懷中。
不明所以的穆春,忍不住想要多問一句:“張大人,您……”
張叔夜擺手打斷:“不必多問,信中自有分曉。”
說完,便安排人將穆春放回,并將穆弘安置在府衙內(nèi),僅限制了出行自由,未有其他為難。
得知水門那邊張橫身死的變故后,張叔夜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與敬佩。
“綠林草莽果真多義士也!”張叔夜低聲自語,仿佛是在對空氣說話,又仿佛是在對已逝去的英魂致以敬意。
片刻的沉默后,張叔夜深吸一口氣,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與決斷。立即召來了手下的一名護(hù)衛(wèi),吩咐道:“你即刻帶人收斂張橫遺體,并帶回府中?!?p> 不久,親信帶著張橫的遺體返回了知府衙門。張叔夜親自迎了出去,命人將張橫的遺體清洗干凈,并換上了嶄新的衣裳。接著,他又自掏腰包,置辦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將其遺體安放入內(nèi)。
而等待穆弘、穆春、張橫消息的宋江,通過穆春口中亦得知了慘敗的消息,突聞如此晴天霹靂,差點讓宋江昏厥過去。畢竟兩萬余人馬,接近其手上總兵馬的三分之一了,這些可都是宋江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家底,如何能不讓其心痛。
勉強(qiáng)平復(fù)了心痛后,宋江緩緩拆開張叔夜托穆春帶回的信件,一目十行地掃過信中的內(nèi)容,臉色逐漸變得鐵青,雙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砰!”宋江猛然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應(yīng)聲而碎,濺起的碎片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四分五裂。
一旁戴宗、張順、費保等人從未見過宋江如此失態(tài),紛紛上前勸道:“哥哥,息怒?!?p> 然而,宋江仿佛沒有聽到眾人所說一般,繼續(xù)怒吼著:“陳益、陳泰,我必取爾等狗命!”并將手中的信件撕得粉碎。
良久之后,宋江才遏制住洶涌地憤怒與殺意,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兄弟們,是我失態(tài)了。”
冷靜下來的宋江,知道此時已無力再打揚(yáng)州,未保住僅存的有生力量,遂下令道:“戴宗、張順、費保你們帶領(lǐng)剩余人馬,即刻返回蘇州,那里是我們的根基,務(wù)必確保萬無一失。”
戴宗、費保聞言皆領(lǐng)命而去,張順則面有憂色的踟躕不前,欲言又止。
宋江見狀,笑著寬慰道:“放心吧,那張叔夜既能禮遇穆家兄弟,定不會厚此薄彼委屈張橫兄弟!”
此話一出,張順雖然面色有些好轉(zhuǎn),但心中擔(dān)憂之情依然未減,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敢問兄長,打算如何營救穆弘和張橫?”
宋江目光幽深地望向遠(yuǎn)方,亦不做隱瞞,回道:“今夜,我先會一會這位張大人,再從長計議!”
張順聞言,心生感動,為宋江個人安危考慮,抱拳建言:“我隨兄長一同前往,也好護(hù)哥哥周全?!?p> 宋江扶住張順臂膀,鄭重道:“如今蘇州無人主持大局,賢弟又有勇有謀,可否幫兄弟們守好蘇州這唯一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