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光明與空氣
不要說現(xiàn)代人，哪怕是古人，也應(yīng)該明白呼吸對于生命的重要性，異世界當(dāng)然也一樣，可克拉赫這個精靈遺民怎么就想不到這一點？！
亞恩頓時清醒過來，窒息而死這四個字只是在腦海里出現(xiàn)了一秒，就讓他忘掉了所有的疲憊、疼痛，他現(xiàn)在連破口大罵的心情都提不起來。要知道，這也會消耗氧氣的！
希維爾包扎完最后一處傷口，在黑暗中察覺到他的異常，輕聲問道：“怎么了？”
亞恩顫抖著語氣，呼吸都有些粗重，他連忙掩住口鼻，盡可能穩(wěn)住劇烈的心跳，從嘴里發(fā)出一陣顫音：“如果不能呼吸了，你覺得我們會怎樣？”
他感覺希維爾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然后才聽到對方的聲音。
“你終于想到了，看樣子還不算太笨?！迸说穆曇艉茌p，語氣很平穩(wěn)，突然問道：“你怕死嗎？”
亞恩愣了一下，“當(dāng)然怕，有誰會不怕?！?p> “你認(rèn)真想想再回答，”希維爾說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因為救一群素不相識的人差點死掉，你真的怕死嗎？”
亞恩心里想著：那不是我，那時候我還沒穿越過來呢。但這句話他不可能說對方聽。
希維爾接著道：“之后你躺了很久才醒來，在和我打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怕死?！?p> 亞恩心里腹誹：那時候我莫名其妙死了，又從地球穿越過來，你這張面癱臉還要趕我走，我一肚子氣，哪會想這些事。
“之后在橡樹林里，你幫我打碎了射向我的冰錐，那時候你應(yīng)該想到自己會死吧？”
希維爾停頓了一下，等著他的回答。
亞恩回憶著：當(dāng)時是兩枚冰錐同時射向他們二人，然后他莫名其妙出手幫對方解圍，這件事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如果讓他再來一次，他也不能保證自己還會這樣做，所以他只能說——
“當(dāng)時完全是下意識的，我根本沒考慮過會死，而且你還說我多此一舉，害你受傷了?！?p> 希維爾輕笑出聲：“之后你和蒙多決斗...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會...”
“算了，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你能變出氧氣嗎？不能我們就死定了！”亞恩不耐煩地出聲打斷，他的呼吸又開始沉重起來，心臟怦怦直跳。
希維爾在心里想了一下氧氣是什么意思，然后低聲說：“等我說完你就明白了?！?p> 亞恩嘆了口氣，有些煩躁的活動了一下，冰球里的積水一陣嘩啦聲響，“好吧，你說吧?！?p> “后來在橡樹林空地一戰(zhàn)，我要退后，因為這樣我們可以活下來，你要往前，但你能保證你會活下來嗎？再后來在村莊大門，你明知打不過冰霜哥布林，還要獨自面對它，你有怕過死嗎？然后我們進(jìn)入地下城，又遇到了魔法哥布林，當(dāng)時你有十足把握殺死對方嗎？”
她停了一下，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道：“然后是阻擋牛頭怪，對方有三十多只，哪怕被其他人殺的只剩十只，你就確信你一定能贏嗎？再然后是牛頭巨獸，還有剛才的那個精靈，哪個不能殺死你？自從遇到你之后我們冒了多少次險，有哪一次你怕死過？”
亞恩被對方一連串的問題搞得暈暈乎乎，不自覺地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怕不怕死這個問題？
他想的有些投入，漸漸地，呼吸聲平穩(wěn)下來，心跳也沒剛才那么劇烈了。
他問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問題和現(xiàn)在的狀況有關(guān)系嗎？”
“沒有?！毕＞S爾很平靜的回答，“但和你浪費的空氣，或者說...氧氣多少有關(guān)系。”
“什么？”
“這個冰球是密閉的，空氣不能流通，我們兩個情緒越穩(wěn)定，消耗的空氣就越少，活的時間就越長，既然那只精靈讓我們從這里走，就說明這條地下暗河是有盡頭的?！?p> 亞恩一怔，良久，他輕輕笑了出來。
沒想到他作為接受過十二年義務(wù)教育的現(xiàn)代人，竟然被古人上了一課。對了，這里是異界，希維爾不是古人。
他閉住氣，直到忍不住了才小小地吸了一口。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不太好受。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他屏氣問道。
“我原來經(jīng)歷過這種情況?！?p> 亞恩直到憋不住的時候，才再次問道：“你為什么會經(jīng)歷這種情況？”他趁著說話的時候，又小小的吸了一口氣，對面也傳來希維爾的輕微吸氣聲。
“沒有為什么，沙漠里什么都有可能。”
亞恩對此沉默不言。
隨后便是無盡的黑暗，冰球內(nèi)只有偶爾傳出的兩聲微小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年輕人突然在心里罵了一句：fu、ck！
學(xué)了這么多年的呼吸法，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他竟然會給忘了！
他趕忙斂神運起呼吸法，逐漸調(diào)整著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體內(nèi)的氣也慢慢游走于全身。
很快，他每一次的吸氣時間都會變得越來越長，可這條地下暗河仿佛是不見底一般，若不是冰球一直傳來的移動感，他甚至都懷疑此時自己正位于無盡深海中。
冰球晃晃蕩蕩地向前飄浮著，亞恩閉上眼睛，感受著與他相對僅有一米左右的希維爾，他的腦袋慢慢垂下，精神深處的疲憊感再一次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他僅剩的意識。
呼吸法自行運轉(zhuǎn)，他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
我們每個人自降臨在這世界的那一刻起，都會將兩件東西習(xí)慣到忽視。
一，光明；二，呼吸。
只有當(dāng)這兩樣?xùn)|西被剝奪的時候，你才會明白它的重要性。
亞恩無疑是明白了。
他從黑暗中睜開眼，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沉重到讓人喘不上氣，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咽喉，順便還壓在他的胸膛上。他明白，這是氧氣不夠用了。幸好呼吸法還在運轉(zhuǎn)，讓他不至于現(xiàn)在就窒息而死。
“希維爾?！?p> 他叫了一聲，結(jié)果沒人答應(yīng)。于是便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前，一個冰冷的身體很快就被他觸碰到。
他大吼著：“希維爾！”
寂靜無聲的黑暗里，仍然沒有人回答他。
他伸出手，顫抖著把這具冰涼的肉體摟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