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癱坐了一會,再雙手撐地,慢慢爬向客印月的床幃,溝壑縱橫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自己努力了大半生,終于老來得子,他曾想過就算孩子替不上朱由校當(dāng)皇帝也沒關(guān)系,把他養(yǎng)在一方田野鄉(xiāng)村開心的活一輩子就好。這么多年的宮中的勾心斗角,這么多年與那些東林黨人的爾虞我詐,自己已是疲憊不堪,他不想孩子繼續(xù)這么舉步維艱的活著。而這個他自認為強撐了半輩子的大明,猶如秋后枯葉,搖搖欲墜。他曾寄望于龍骨里的秘密能扭轉(zhuǎn)這一切,但這么多年來,用盡所有手段,只得到了一根,還有其余八根龍骨散落在這萬里土地上和遠洋海外,自己有生之年恐是無法找到。
魏忠賢雙眼婆娑的看著客印月,手輕輕撫摸著客印月已被汗水打濕了的頭發(fā)。眼前這個與自己有過魚水之歡,床幃之事的對食夫妻,最近些年來自己冷落了她,也因權(quán)利的膨脹,互相猜忌。但此時此刻,往事如云煙,她應(yīng)該是自己在這世上僅有的最親之人了。
“印月...印月...”魏忠賢小聲的喚著
客印月沒有反應(yīng),依舊昏迷著,偶爾眼角的幾下跳動,都很快的又消失了去。
魏真走上前去“爹爹,自己要注意身體啊。”
魏忠賢沒有應(yīng)答,似乎現(xiàn)在整個世界是無聲的,除了自己與眼前這個女人,他再也感知不到周圍人的存在。
過了許久,魏忠賢收起那令人悲憐的面孔,轉(zhuǎn)而是一副冷靜,不,陰冷無比的臉目,冷冷的說道“查,給我仔細的查,這是意外還是人為?!?p> 京城,信王府內(nèi),李仁焦急的在堂屋中來回踱步,心里一萬個著急。忽然間抬頭,朱由檢已經(jīng)在門前院中向堂屋走來。李仁大喜,連忙上去迎接??勺呓豢矗煊蓹z神色有些飄忽,也有些疲憊。
“殿下,殿下?!崩钊瘦p聲叫了兩下。
朱由檢這才稍微回過神來,長舒嘆氣道“事都辦妥了?!?p> “茶送到了?”
“小產(chǎn)了?!?p> 李仁微微張嘴發(fā)聲道“???”
“我也不知道為何,剛要進她寢宮,里面丫鬟就緊慌失措的跑出來,叫人。后來我看了一眼,她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跡,被檢查出是小產(chǎn),恐怕是假不了的吧?!敝煊蓹z不知道此時是該高興還是該慶幸。
“那就好,那就好。”李仁嘴里念念有詞著,謝天謝地謝佛祖。
“殿下,既然大事已成,你又平安歸來,應(yīng)該高興才對,怎么見你悶悶不樂的樣子?”
朱由檢有點不自然的掩飾說道“沒有,沒有,只是今日沒休息好罷了,疲的很?!?p> “對了,殿下,上次約見的戶部尚書郭允厚咱們還見不見?!?p> 剛忙完客氏一事的朱由檢可謂是身心俱疲,很想就自己獨處一段時間,可回頭這云南沐王府的事還沒解決,目前還不能和他們撕破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那就和這戶部尚書見一見吧。”
郭允厚今日原本處理完政務(wù)就想著回家抱著孫子玩樂一番,剛在戶部處理完一大堆事后,就想出門回府,郭允厚是一個比較迷信的人,通常寧愿公務(wù)帶回府連夜批閱,也不愿在日落時分還留在戶部,按他自己的話說這離著午門太近,黃昏時分不太干凈。自然,與那些陰邪的太監(jiān)也保持著距離。
郭允厚拿著今日來戶部路上買的撥浪鼓,在手中搖了兩下,鼓點聲讓他顯得有些童真的感覺,這是他給自己孫子買的小玩意兒,這是他每日最期盼的日子。
轎外由遠傳來一陣【踢嗒踢嗒踢嗒】的馬蹄聲,馬蹄聲止,自己的轎子也倏然停了下來,因為慣性郭允厚差點沒摔出轎子。他拉起轎門,厲聲道“怎么了!你們想摔死我這個老頭子是吧!”只見轎子前橫停一馬,馬上之人一身白衣綢緞,白面粉唇,眼眉間有些許眉筆勾勒過的痕跡。
郭允厚連忙拍拍轎門,讓轎夫把轎子放下,自己走到馬前,恭敬獻媚說道“魏公公,這是專門來找下官的嗎?”按品級來說,郭允厚應(yīng)該在魏真之上,可還是把自己身份壓低了說。
魏真也沒得寸進尺,下了馬迎道“郭大人,廠公有請大人到府上一議。”
郭允厚有些驚慌,連忙小聲問道“這魏大公公找下官是何事?”郭允厚心里慌得很,之前家宴之上自己小酌了幾杯,在書房內(nèi)與兒子大談國勢,酒上了頭,說的話慷慨激昂,似乎,也說了幾句評價魏忠賢的話。莫非真是家里隔墻有耳被暗查了去,今日來報復(fù)自己?自己家里戒備那么森嚴,書房處處小心戒防,不應(yīng)該會有人能偷聽到吧。
魏真淺笑著,雙手包裹著握住郭允厚的手,說道“郭大人放心,廠公找你,為了江西水災(zāi)之事,想找郭大人商議?!?p> 郭允厚暗舒了口氣,心里這才放下心來。
“那請魏公公先且回去,我這轎子腿力慢,隨后就到?!?p> “好,我就在府上恭候郭大人了。”
魏真剛要上馬,腳跨到馬蹄鐙子上時,又收了回來。走到郭允厚身邊,輕聲說道“郭大人,要保重身體,這酒后口誤出了事的例子咱們也不是沒見過。”
這一句話說完,郭允厚的背脊梁猶如臘月的天一樣的涼,冷汗【嘩】的一下冒濕了整個背。
魏忠賢府內(nèi)書房,魏忠賢正在審閱著江西布政使閆喜童,喪子之痛尤在心頭,可現(xiàn)在的這大明一日不能沒有他。
郭允厚跟著魏真進入了魏忠賢的書房內(nèi),魏忠賢并未起身迎接,而是看了一眼說道“郭大人來了啊?!?p> 郭允厚雙腿發(fā)軟,有點結(jié)巴說道“是...公公...下...下官來了。”
“請坐吧,魏真看茶?!?p> “不......不了,公公,我就....我就站著就行了?!闭f話間,額頭上的豆大的汗珠滴到了屋內(nèi)地板上。
魏忠賢放下手中折子,起身緩緩走到郭允厚身邊,魏忠賢的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無一角落有一絲陰影,無一地方不一眼就能看的清楚??蛇@面前走過來的魏忠賢,郭允厚看不清,那滿是溝壑的臉上仿佛有一層魔障籠罩,瘆人心肺,令人膽寒。
魏忠賢走到郭允厚面前,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