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順暗自走到一旁石階上，坐下，沉默不語，與眾人歡呼雀躍形成鮮明對比。
李鴻基拄著拐杖走來，問道“怎么了，打勝戰(zhàn)了還愁眉苦臉的？”
賀順摘下斗笠，淡淡的說道“你覺得，我們這么把人全殺了，是對的嗎？”
李鴻基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賀順，說道“什么？你不要跟我說你后悔出城把那些海盜干了？”
“我是說...”賀順一時說不出心中所想，停頓許久。
“你有沒有想過，張二虎，和他喪子的娘，還有那千千萬萬流離失所的百姓？你同情刀下鬼，那他們同情他們所殺所破壞掉的家庭沒？”
“是，沒錯，只是...”
“只是個屁，我說今天你碰了鬼了還是吃錯藥了？從來沒有見過你這么優(yōu)柔寡斷，猶猶豫豫的樣子。不要說你今天是第一次拿刀殺人？”
“......”賀順沒有回答，此時他的內(nèi)心正在掙扎。林道平的竭嘶底里，林宇的錯愕，小離的悲痛欲絕，還有最后一刻林英那釋懷的表情，種種人臉，均一一浮現(xiàn)在賀順腦海中。賀順說不出來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想當年十五歲時跟著義父追擊到明遵教余孽，親手屠村殺了七十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血流整個村莊，無一活口，最后的一把焚火還是賀順自己放的。那時的他沒有一絲憐憫，恐懼，后悔，心中只有義父的話，這些人死有余辜，他們不死，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就要死。自那以后，賀順認為，只要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就是得死，為了天下，自己沒有選擇，也不需要選擇，更不用談心內(nèi)里的悔意。
可今日是為何？
賀順沒想明白，嘆了口氣，也不打算在想，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只是，心中還留有一絲遺憾，不知何時還能再見。
“賀順！”穎兒也出現(xiàn)在校場。
這一聲叫喊也驚動了吳三桂，吳三桂想過去抓住穎兒，卻被穎兒一個激靈躲了過去，直奔賀順面前。
興奮的問著賀順“怎么樣？看這里的人都在歡呼，看來是大勝吧！”
“那還用說，有我這旋風小霸王在，哪里有不勝的道理。”李鴻基甩起拐杖，擺了了個自覺帥氣的姿勢。
“切~”穎兒用鼻音嘲諷了一下李鴻基。
可回過頭，見賀順卻一臉悶悶不樂，穎兒也臉色一沉下來，坐到賀順右邊身邊。
李鴻基也收斂起來，把拐杖放下，想坐到穎兒邊上，可邊上沒地方，只好坐到賀順左邊。
三人無言坐著許久，最后還是陳亮過來，拉起賀順，邀請他到自己府上居住，也好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
當然，李鴻基也跟著過去，畢竟獨間單房或者和賀順擠擠總好過和這幾百人一起擠的強。
“我說陳海，你說去你家，怎么把我們領(lǐng)到這縣太爺家？”李鴻基看著陳海領(lǐng)著到的地方是縣衙后院，好奇的問道
“你傻呀，這陳海縣令姓什么？”穎兒像看個傻子一樣問李鴻基。
“陳呀！”
“那陳亮姓什么？”
“陳??！”
穎兒作攤手狀“對嘛！這不結(jié)了?！?p> 李鴻基撓了撓頭，怯怯的問“那和這陳海領(lǐng)咱們到縣太爺這有什么關(guān)系？！”
眾人無語，沒有人接茬，徑直走進內(nèi)院。
內(nèi)院簡樸，下人都沒有幾個，簡單的幾盆花，兩棵書，也都不是什么奇珍異草，院子也不大，中院后院，前院就是衙門辦公的地方了。
陳亮安排下賀順與李鴻基住西廂房，穎兒一早就安排在東廂房。
翌日，陳海邀請眾人到廳內(nèi)用早膳。
“諸位辛苦了，昨日才到此地，就要興師動眾的與海盜相搏?！?p> “哪里哪里，陳大人客氣了?！眳侨鹂偷勒f著。
李鴻基心中暗自唾棄，這吳三桂干戰(zhàn)時候不見人影，邀功起來是一套一套的。
賀順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也算是緩了過來，加之穎兒在他身邊，他的心算是安定下來。
客氣總歸是客氣，陳海歡喜之情很快的轉(zhuǎn)變過來。
“吳大人，對著倭寇一事可有何見解？”
吳三桂想了想，說道“大致的情況我是了解了，對方一共兩千人，全部聚居在那金厥山，平日出來掠奪，也是無論如何要回老窩。所以，分批攻打怕是行不通，我們只能以六百人去攻這兩千人的大營，加上這大營易守難攻，背靠大海，海上又有海盜的十艘船在護衛(wèi)，從任何一面攻恐怕都是不易?！?p> 陳海嘆氣皺眉說道“這眼下城中兵營中又多了一百多號人，這糧草...”陳海偷偷瞄了一眼吳三桂。
李鴻基聽出了點門道，陳海的那一點小心思，自言自語道“這又想讓人賣命，又要人少吃飯趕緊做事趕緊滾的，天底下的好事都要被你占盡了。”
話聲雖小，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陳海顯得十分尷尬，吳三桂眼看陳海難堪的表情，剛才那番話他心中雖也有些許不快，可吳三桂還是厲聲呵斥李鴻基“你算個什么東西，這里輪得著你說話嗎？”
李鴻基這一下火了，自己幫著吳三桂說話，反倒還要被他呵斥，這憑什么！說好的加官說好的給個偏將，現(xiàn)在連個屁都沒有，自己還搭上一條腿，這虧死人的買賣早就不想繼續(xù)干下去了。
李鴻基一拍桌子，將碗反扣在桌上，拐杖都不拿了，一步一拖著離開飯桌大廳。
“李鴻基~李...”穎兒在后叫道
吳三桂出聲制止穎兒“別叫了！下人就是下人，村夫就是村夫，難堪大用，一點做大事的樣子都沒有?！?p> 陳亮湊近賀順小聲問道“這鴻基兄弟...”
“沒事的，他這人就這樣，脾氣大，但消得也快。”
“這樣，那好那好。”
陳海見李鴻基一走，馬上又換了一副嘴臉，問賀順“賀賢侄，你有何高見？”
賀順不假思索冷冷的說“飯要吃飽?！?p> 陳海又被暗懟了一頓，不過面對賀順，他還是有法子拿捏?！?p>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沒吃飽怎么上戰(zhàn)場殺敵呢。我陳某人對天發(fā)誓，拼盡家產(chǎn)，定要保這將士們肚子溫飽！只不過....將軍吶，這何時開打？要打多久？你給我個數(shù)，我好上報朝廷，多少能分點糧下來。”
“不行！不能上報，我們這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如此遮遮掩掩，你這么一報，別說糧草，我們這些人怕是都要出事了！”
“可......”